諱懷海。福州長樂王氏子。參馬祖嗣法。住百丈。
德宗己巳貞元五年。
第九世百丈祖嗣宗統(二十六年)。
庚午六年。
禪師智常開法歸宗。
常嗣馬祖。住盧山歸宗。江州刺史李渤問常曰。教中謂須彌納芥子。渤即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是妄談否。常曰。人傳使君讀萬卷書。是否。曰是。常曰。摩頂至踵。如椰子大。萬卷書向何處著。渤俛首而已。異日渤又問。一大藏教。明得箇甚麼邊事。常舉拳示之曰。還會麼。曰不會。曰這箇措大拳頭也不識。
青原下第二世石頭無際祖示寂塔曰見相。
祖著參同契曰。竺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靈源明皎潔。枝派暗流注。執事原是迷。契理亦非悟。門門一切境。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色本殊質象。聲元異樂苦。暗合上中言。明明清濁句。四大性自復。如子得其母。火熱風動搖。水濕地堅固。眼色耳音聲。鼻香舌醎醋。然依一一法。依根葉分布。本末須歸宗。尊卑用其語。當明中有暗。勿以暗相遇。當暗中有明。勿以明相覩。明暗各相對。比如前後步。萬物自有功。當言及用處。事存函葢合。理應箭鋒拄。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路。進步非近遠。迷隔山河固。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虗度。十二月二十五日示寂。壽九十一。
祥符蔭曰。南嶽青原。分江西石頭兩宗。石頭參同契。全提明暗回互。事理相涉之旨。寶鏡三昧五位君臣盡從這裏去。其言曰。進步非近遠。迷隔山河固。石頭路滑。豈虗語哉。
青原第三世祖
諱惟儼。絳州韓氏子。首造石頭。令往江西馬大師處。言下契悟。歸嗣石頭。
辛未七年。
青原下第三世藥山祖嗣石頭宗統(四十四年) 發明(馬祖石頭之後。應書道悟祖分嗣宗統。以雲門法眼兩宗所自來也。因有闕疑。以俟後補)。
壬申八年。
祖立禪林清規。
祖以禪宗傳持大法。化儀未備。乃博約折中。設立制範。首立方丈。以尊主法。不立佛殿。唯樹法堂。以親承法印。當代為尊也。來參學眾。盡列僧堂。朝夕參請。以道為務。主法者稱和尚。上堂陞座說法。大眾雁立側聆。示依法而住也。齋粥隨宜。二時均徧。行務普請。上下均力。示同眾無私也。立兩序。分列東西。助揚法化也。立列職。各司其事。專領庶務也。有過舉罰。公擯出院。示清眾無染也。其諸軌度。高簡詳序。號曰百丈清規。天下禪林。遵而行之。
祥符蔭曰。今日之清規。非祖當日所立之清規也。祖尊主法。尚不立佛殿。何得有如今之繁文等事。一增改於宋僧贊甯。再修飾於元僧德煇。而從上之宗風法式。掃土盡矣。靈隱禮和尚甞切歎。欲釐正之。南嶽儲和尚欲成宗門典禮一書。以告方來。俱有志未就。後有志於敦祖復古者。其幸加之意焉。
禪師希運來參。
運幼於閩縣黃檗山出家。身長七尺。額有圓珠。後遊天台。路逢一僧。與之談笑。如舊相識。熟視之。目光射人。頗有異相。乃偕行。屬溪水瀑漲。捐笠植杖而止。其僧率運同渡。運曰。兄要渡自渡。彼即褰衣躡波。若履平地。回顧曰。渡來渡來。運曰。咄。這自了漢。吾蚤知揑怪。當斫汝脛。其僧歎曰。真大乘法器。吾所不及。言訖不見。至洛京行乞。吟添鉢聲。有一嫗出扉間曰。太無厭生。運曰。汝猶未施。責我無厭何耶。嫗笑而掩扉。運異之。進與語。多所發藥。須臾辭去。嫗告曰。可往南昌見馬大師。至南昌。馬祖已示滅。遂往石門謁塔。時祖結廬於塔旁。乃往參祖。祖問。巍巍堂堂。從何方來。曰巍巍堂堂。從巔南來。祖曰。巍巍堂堂。當為何事。曰巍巍堂堂。不為別事。祖深器之。曰某甲特來禮拜。福緣淺薄。不及一見。未審平日有何言句。願聞開示。祖遂舉再參馬祖因緣。運聞之。不覺吐舌。祖曰。子已後莫承嗣馬大師麼。曰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大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他日已後喪我兒孫。祖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子今甚有超師之見。運便禮拜。一日運問從上宗乘如何指示。祖良久。運曰。不可教後人斷絕去也。祖曰。將謂汝是個人。乃起入方丈。運隨後入曰。某甲特來。祖曰。若爾則他後不得孤負吾。
禪師曇晟參。
經二十年因緣不契。後造藥山。
禪師雙峯支下第七世徑山國一大覺國師道欽寂。
欽鶴林素嗣。崔趙公問。弟子出家得否。欽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崔有省。十二月寂。壽七十九。臘五十。塔於龍興禪院。刺史王顏撰碑。
癸酉九年。
禪師靈祐參。
祐長溪趙氏子。年十五剃染受具。究大小乘教。甞遊方至國清寺。與寒山拾得往松門夾道。寒作虎吼三聲。祐無對。寒曰。自從靈山一別。迄至於今。還相記麼。祐又無對。拾拈杖曰。老兄喚這箇作什麼。祐又無對。寒曰。休休。不用問他。自從別後。已三生作國王來。總忘却也。是年祐年二十三。遊江西參祖。祖一見許之入室。遂居參學之首。一日侍立次。祖問誰。對曰靈祐。祖曰。汝撥爐中有火否。祐撥之曰。無火。祖躬起深撥得少火。舉示曰。汝道無。這箇聻。祐自是發悟。禮謝陳其所解。祖曰。此乃暫時岐路耳。經云。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憶。方省己物。不從他得。故祖師云。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只是無虗妄凡聖等心。本來心法原自備足。汝今既爾。善自護持。
甲戌十年。
乙亥十一年。
禪師普願至池陽。
願新鄭王氏子。受業於大隗山大慧禪師。受戒於嵩山暠律師。歷遊講席。教海淹通。後入大寂之室。頓然忘筌。得遊戲三昧。掛錫池陽南泉。堙谷刊木。以搆禪棲。簑笠飯牛。躬耕足食。不下南泉山三十餘年。諸方目為郢匠。
從諗至南泉。
諗曹州郝鄉郝氏子。童稚披剃。未納戒。便隨本師行脚。抵池陽參普願。本師先入事了。諗方入事。願在方丈內外。見諗來參。便問。近離甚處。諗曰。近離瑞像。願曰。還見立瑞像麼。諗曰。不見立瑞像。只見臥如來。願乃起坐曰。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諗曰。有主沙彌。願曰。那箇是你主。諗近前躬身曰。孟春猶寒。伏惟和尚尊體萬福。願乃喚維那曰。此沙彌別處安排。本師先歸。諗遂留參。一日問願如何是道。願曰。平常心是道。諗曰。還可趣向也無。願曰。擬向即乖。諗曰。不擬爭知是道。願曰。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虗。廓然蕩豁。豈可強是非耶。諗於言下大悟。
丙子十二年。
法師澄觀應詔入京。
詔河東節度使禮部尚書李詵。迎法師澄觀入京。觀至。詔同罽賓國三藏般若。同譯華嚴。後分梵冊。帝親預譯場。一日不至。即差僧寂光依僧欲云。皇帝國事因緣。如法僧事。與欲清淨。觀承睿旨。翻宣既就。進之。詔令開示華嚴宗旨。帝大悅。賜紫方袍。號教授和尚。相國齊抗。鄭餘慶。高郢。請撰華嚴綱要。相國李吉甫。侍郎歸登。駙馬杜琮。請述正要。又為南康王韋臯。相因武元衡。著法界觀玄鏡。僕射高崇文請著鏡燈說文。司徒嚴綬。司空鄭元。刺史陸長源。請撰三聖圓融觀。節度使薛華。觀察使孟簡。中書錢徽。拾遺白居易。給事杜羔等。請製七處九會華嚴界圖。心鏡說文。又與僧錄靈邃等。製華嚴圓覺。四分中觀等經律論關脉。三十餘部。
丁丑十三年。
戊寅十四年。
己卯十五年。
庚辰十六年。
辛巳十七年。
藥山祖登山長嘯。
祖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嘯一聲。應澧陽東九十里許。刺史李翱嚮祖風。屢請不赴。乃躬謁祖。祖不顧。翱性褊急。乃曰。見面不如聞名。拂袖便出。祖曰。太守何得貴耳賤目。翱回拱謝。問曰。如何是道。祖以手指上下曰。會麼。曰不會。祖曰。雲在青天水在瓶。翱欣然作禮。述偈曰。鍊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話。雲在青天水在瓶。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峯頂。月下披雲嘯一聲。翱又問。如何是戒定慧。祖曰。這裏無此閑家具。翱罔測。祖曰。太守欲保任此事。須向高高山頂立。深深海裏行。閨閣中物捨不得。便為滲漏。翱作復性書。約三千言(翱韓愈門人)。
律師南嶽雲峯法證寂。
壬午十八年。
癸未十九年。
甲申二十年。
順宗(名誦在位一年)。
順宗乙酉永貞元年。
憲宗(名純在位十五年)。
憲宗丙戌元和元年。
丁亥二年。
禪師靈祐往溈山。
司馬頭陀自湖南來百丈。白祖曰。潭州大溈。山水奇絕。可成一大道場。聚千五百眾。乞和尚分一枝佛法。王化此山。祖令集眾曰。若能對眾。一語。出格者。即令溈山闡化。即指淨瓶問曰。不得喚作淨瓶。喚作什麼。華林覺為第一座。曰不可喚作木[木*突]也。祖不肯。祐時充典座。出眾踢倒淨瓶。祖笑曰。第一座輸却山子也。遂遣祐往。是山峭絕。敻無人烟。祐牽蘿而登。拾橡為食。與猿猱為伍。山下居民。稍稍知之。
祥符蔭曰。此選擇住持之始也。當時溈山一荒絕無人之境。而祖必珍重對眾擇遣。豈非人傑地靈。而地以人重耶。祐單丁食栗。不五年。於蛇虎叢中成象龍法席。迄今大溈。名垂霄壤。可謂不負祖之慎畀矣。
禪師大鑑下第三世荊州天皇道悟寂。
悟婺州東陽張氏子。神儀挺異。幼而生知。年十四。懇求出家。父母不許。遂減食飲。父母不得已許之。及出家。精修梵行。風雨昏夜。宴坐邱塚。離諸怖畏。謁徑山國一。受心法。服勤五載。復謁馬祖。重印前解。依止二夏。後謁石頭問曰。離却定慧。以何法示人。頭曰。我這裏無奴婢。離個甚麼。曰如何明得。頭曰。汝還撮得虗空麼。曰恁麼則不從今日去也。頭曰。未審汝蚤晚從那邊來。曰道悟不是那邊人。頭曰。我蚤知汝來處也。曰師何以贓誣於人。頭曰。汝身見在。曰雖然如是。畢竟如何示於後人。頭曰。汝道誰是後人。從此頓悟。罄殫前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後居天皇。客無貴賤。皆坐而揖。江陵尹右僕射裴公。稽首問法。接之無加禮。裴愈歸向。元和丁亥四月示疾。命弟子先期告終。至晦日。大眾問疾。悟驀召典座。座近前。悟曰。會麼。曰不會。悟拈枕子拋於地上。即便告寂。壽六十。臘三十五。
戌子三年。
禪師大鑑下第三世荊州天王寺道悟寂。
悟渚宮崔氏子。漢子玉之裔。十五出家。二十三受戒。三十謁石頭。頻沐指示而不契。次謁忠國師。三十四與國師侍者應直南還。謁馬祖。祖曰。識取自心本來是佛。不屬漸次。不假修持。體自如如。萬德圓滿。悟於言下大悟。祖囑曰。汝若住持。莫離舊處。悟蒙旨已。便返荊門。去郭不遠。結草為廬。節使來訪。不為加禮。使怒。擒悟擲江中。及歸。見徧衙火發。且聞空中天王神嗔責聲。遂哀悔設拜。烟燄頓息。宛然如初。乃躬往江邊迎悟。見悟在水。都不濕衣。益自敬重。於府西造天王寺供之。龍潭信問。從上相承底事如何。悟曰。不是明汝來處不得。信曰。這個眼目。幾人具得。悟曰。淺草易為長蘆。僧問。如何是玄妙之說。悟曰。莫道我解佛法好。曰爭奈學人疑滯何。悟曰。何不問老僧。曰即今問了也。悟曰。去不是汝存泊處。悟常云。快活快活。及臨終時。呌苦苦。又云。閻羅王來取我也。院主問曰。和尚當時被節使拋向水中。神色不動。如今何得恁麼地。悟舉枕子云。汝道當時是。如今是。院無對。便入滅。時十月十三日。年八十二。坐六十二夏。
闕疑(景德傳燈錄。馬祖法嗣共一百三十八人。七十五人見錄。餘無機緣語句不錄。其一百三十八人中。無天王道悟禪師名。敘石頭法嗣二十一人。首天皇道悟禪師。列龍潭崇信禪師于其後。宋高僧傳亦然。此疑之可闕者。一也。五燈會元曰。按景德傳燈錄稱青原下出石頭遷。遷下出天皇悟。悟下出龍潭信。信下出德山鑒。鑒下出雪峯存。存下出雲門偃。玄沙備。再傳為法眼益。皆謂雲門法眼二宗。來自青原石頭。雖二家兒孫。亦自謂青原石頭所自出。不知其差誤。所從來久矣。道悟同時有二人。一住荊南城西天王寺。嗣馬祖。一住荊南城東天皇寺。嗣石頭。其下出龍潭信者。乃馬祖下天王道悟。非石頭下天皇道悟也。此疑之可闕者。二也。指月錄。載南岳青原宗派法嗣未定二人曰。荊州天皇道悟禪師。嗣石頭。住城東。弟子三人。慧真。文賷幽閑。恊律朗符載撰碑。傳燈所錄。悉同符碑。而誤以龍潭信列師法嗣。天王道悟嗣馬祖。住城西。弟子一人。龍潭祟信。荊南節度使邱玄素撰碑。又唐聞人歸登南岳碑。圭峰答裴相國宗趣狀。權德與馬祖塔銘。皆以天王為馬祖嗣。佛國白。達觀頴。呂夏卿張無盡。皆著辨證。傳燈之誤。獨其時同。其地同。其參謁石頭馬祖同。故猶不能不闕疑。此疑之可闕者。三也)。
祥符蔭曰。大凡古今疑信之間。有疑而難信者。有信而無可疑者。其疑其信。可以決也。惟可疑。而實可信。既可信。而猶不能無疑。其信其疑。須平其心。公其見。毋執一時一己之私。此古之所以有闕文也。天皇天王。景德傳燈。及五燈會元。諸家文獻。皆非無徵。徵則皆可信。信則疑不必闕。然佛祖出世。無非為一大事因緣。雲興電拂。甯爭剩迹。千釋迦萬彌勒。彼此何分。況同為大鑑之後。均闡達摩之道。謂其出自石頭。固迦文之後裔也。謂其出自馬祖。亦迦文之後裔也。必欲定其信史。兩家之執一紛然。何妨闕為疑文。千古之大同自在。故兩存天皇。天王。而書其系曰。大鑑下第三世。以俟後之詳定焉。
己丑四年。
禪師曇晟造藥山。
曇參百丈二十年。因緣不契。遂造藥山。祖問甚處來。曰百丈來。祖曰。百丈有何言句。曰尋常道我有一句子。百味具足。祖曰。醎則醎味。淡則淡味。不醎不淡是常味。作麼生是百味具足的句。晟無對。祖曰。爭奈目前生死何。曰目前無生死。祖曰。在百丈多少時。曰二十年。祖曰。二十年在百丈。俗氣也不除。他日侍立次。祖又問。百丈更說甚麼法。曰有時道三句外省去。六句內會取。祖曰。三千里外且喜沒交涉。祖又問更說甚麼法。曰有時上堂。大眾立定。以拄杖一時趂散。復召大眾。眾回首。丈曰。是甚麼。祖曰。何不蚤恁麼道。今日因子。得見海兄。晟於言下頓悟。便禮拜。
庚寅五年。
辛卯六年。
壬辰七年。
詔諡曹溪六祖大鑑禪師塔曰靈照(從南海經略馬總請也。〔可〕東柳宗元撰碑)。
癸巳八年。
溈山道場成。
祐單丁五年。一日念道在接物利生。獨居非是。乃出至山口。語蛇虎曰。我若於此山有緣。汝等各自散去。若其無緣。我充爾腹。言訖。蟲虎四散。祐乃回山。未幾懶安上座至。禪學稍集。眾營梵宇。連帥李景讓。奏號同慶寺。風動天下。四方輻輳歸之。
慧寂至溈山悟旨。
寂韶州懷化葉氏子。年九歲於廣州和安寺。投通禪師出家。十四歲父母取歸。欲與婚媾。寂不從。遂斷手二指。跪致父母前。誓求正法。以報劬勞。父母乃許再詣通處。而得披剃。未登具。即遊方。初謁躭源。已悟玄旨。後參溈山。問汝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寂曰。有主。曰主在甚麼處。寂從西過東立。溈異之。寂問如何是真佛住處。溈曰。以思無思之妙。反思靈燄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寂於言下頓悟。自此執侍。前後盤桓十五載。一日又問。子既稱善知識。爭辨得諸方來者。知有。不知有。有師承。無師承。是義學。是玄學。子試說看。寂曰。慧寂有驗處。但見僧來。便竪起拂子。問伊諸方還說這個不說。又曰這個且置。諸方老宿意作麼生。溈歎曰。此是從上宗門中牙爪。又問大地眾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子作麼生知他有之與無。曰慧寂有驗處。時有一僧從面前過。寂召曰。闍黎。僧回首。寂曰。和尚。這個便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溈曰。此是師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驢乳。
甲午九年。
第九世洪州百丈大智祖示寂塔曰大寶勝輪。
祖上堂曰。靈光獨耀。逈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僧問。對一切境。如何得心如木石去。祖曰。一切諸法。本不自言空。不自言色。亦不言是非垢淨。亦無心繫縛人。但人自虗妄計著。作若干種解會。起若干種知見。生若干種愛畏。但了知法不自生。皆從自己一念妄想顛倒取相而有。知心與境本不相到。當處解脫。一一諸法。當處寂滅。當處道場。又本有之性。不可名目。本來不是凡。不是聖。不是垢淨。亦非空有。亦非善惡。與諸染法相應。名人天二乘界。若垢淨心盡。不住繫縛。不住解脫。無一切有為無為。縛脫心量。處於生死。其心自在。畢竟不與諸妄虗幻塵勞蘊界生死諸入和合。逈然無寄。一切不拘。去留無礙。往來生死。如門開相似。夫學道人。若遇種種苦樂稱意。不稱意事。心無退屈。不念名聞利養衣食。不貪功德利益。不為世間諸法之所滯礙。無親無愛。苦樂平懷。麤衣遮寒。糲食活命。兀兀如愚如聾。稍有相應分。若於心中廣學知解。求福求智。皆是生死。於理無益。却被知解境風之所漂溺。還歸生死海裏。佛是無求人。求之即乖。理是無求理。求之即失。若著無求。復同於有求。若著無為。復同於有為。故經云。不取於法。不取非法。不取非非法。又云。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虗。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被陰界五欲八風之所漂溺。即生死因斷。去住自繇。不為一切有為因果所縛。不被有漏所拘。他時還以無因縛為因。同事利益。以無著心。應一切物。以無礙慧。解一切縛。亦云應病與藥。祖凡作務執勞。必先於眾。正月十七日寂。世壽九十有五。
寂音洪題祖廣錄曰。佛語心宗。法門旨趣。至江西為大備。大智精妙。頴悟之力。能到其所安。此中雖無地可以棲言語。然要不可以終去語言也。故其廣演之語。大剔禪者法執。而今之五家宗趣。皆此錄森列。如井之在海。其清凉甘滑。泄苦濁毒所不同。而本則無異質也。
安隱忍曰。先聖教人。悟後還來舊處行。又曰。但一切仍舊。今之錯認此言者不少。夫君臣父子。僧俗長幼。乃至百工貴賤。各有常儀。即悟後。亦當安分。設見己同聖人。而輕放肆志。惡得謂之仍舊歟。今學者纔涉參尋。便將禪師二字貼在面上。東奔西走。為求出世。可謂不仍舊之甚矣。況乃猖狂妄作。不避譏嫌。使高視之士。疑慢宗乘。中下之流展轉造業。痛哉。觀百丈所說所行。而不悛革。真土木無心矣。
禪師馬祖支下虔州西堂大覺智藏寂。
藏骨表殊眾。入大寂之室。大寂嘗令藏詣長安。通書於忠國師。忠問汝師說甚麼法。藏從東過西立。忠曰。只這個更別有。藏從西過東立。忠曰。這個是馬師的。仁者作麼生。藏曰。蚤已呈似和尚了。尋又令送書與徑山國一禪師。書中作一圓相。徑山發緘。於圓相中著一點。却封回。後受記莂。貞元七年開堂。李尚書翱問。馬大師有甚麼言教。藏呼李翱。翱應諾。藏曰。鼓角動也。住西堂時。有一俗士問。有天堂地獄否。藏曰有。曰。有佛法僧寶否。藏曰有。曰。和尚莫錯否。藏曰。汝曾見尊宿來耶。曰會參徑山和尚。藏曰。徑山向汝道什麼。曰他道一切總無。藏曰。汝有妻否。曰有。藏曰。徑山和尚有妻否。曰無。藏曰。徑山和尚道無即得。士禮謝而去。僧問。有問有答。賓主歷然。無問無答時如何。藏曰。怕爛却那。壽八十。臘五十五。四月八日寂。憲宗諡大宣教禪師塔曰元和證真。至穆宗。重諡大覺禪師。
第十世祖
諱希運。閩人也。額間隆起如珠。往南昌參馬祖。值已寂。乃見百丈嗣法。
乙未十年。
第十世黃檗祖嗣宗統(三十四年)。
溈仰宗首建第一世祖
諱靈祐。福州長溪趙氏子。參百丈嗣法。開溈山道場。
嗣溈山法同建宗旨袁州仰山祖。
諱慧寂。韶州懷化葉氏子。年十四。斷二指跪致父母前。誓求正法。以報劬勞。依南華寺通禪師得度。初謁耽源。後參溈山。嗣法共建宗旨。天下稱曰溈仰宗。
溈仰祖首建宗統 發明(何以不書嗣宗統。曰以溈仰首建也。禮曰。別子為祖。繼別子為宗。百世不遷者。別子之後也。圓覺六傳至曹溪。分為南岳青原。南岳青原後。分五宗。五宗既定。各宗始別之祖以定宗統。不書嗣者。尊首建也。然則臨濟奚以書曰。以承嗣來源。單傳世系有在也)。
或問祥符曰。帝王歷世。獨尊一統之經。佛祖開宗。何列諸家之紀。祥符曰。治統與道統不同。治統以天下為家。帝王誕膺天命。君臨萬邦。大統集焉。春秋首書王正於魯史之元年者。大一統也。五霸之強。必黜之。不使奸此統也。吳楚之竊。必外之。不使僭此統也。又治統必天命人歸。而大統始集。故周文王在侯服五十年。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撫方夏。商命未革。而周統不膺。至武王代商。大統始集焉。綱目書始皇二十六年。乃繼周統。高祖功成五年。方接秦亡。晉始於平吳。而不始於泰和。唐始於滅盜。而不始於武德。正統之歸。間不容髮。治統必世次相承。天下不可一日無君。道統則今古可紹。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然幾微之間。千差萬別。所以佛祖垂統。不許無師自悟。千佛列祖。必躬承記莂。乃稱法王。法王治統。則以法界為家。以立法開宗為統。立法因時。所以救知見之不一。開宗設教。所以示綱要之大同。其間父子投機。君臣合妙。此溈仰曹洞。所以並垂宗統也。法王治統。即集於道統。故建統開宗。而年歷紀焉。昭法化相宣也。法界之在人心。不一不異。人人悟證此心。人人自成宗統。五家樞要密嚴。於以善承。拈花微笑。上下獨尊之旨。可以五宗。而統百千萬億無盡藏宗。可以百千萬億無盡藏宗而統於五宗。以統於拈花微笑上下獨尊之大宗。非如八百國之閏位分封。實如一太虗之圓容普攝也。溈仰。雲門。法眼。三宗。不數傳而中斷。相承世數。湮沒無徵。故闕而不書。溈仰開宗。而溈仰之後統焉。雲門法眼開宗。而雲門法眼之後統焉。道統非如治統之隔礙也。心承千古者。自融會貫通焉耳矣。
丙申十一年。
溈山祖送鏡與東平。
寂祖住東平。溈山祖令僧送書。并鏡一面。寂祖上堂提起示眾曰。且道是溈山鏡。東平鏡。若道是東平鏡。又是溈山送來。若道是溈山鏡。又在東平手裏。道得則留取。道不得則撲破去也。眾無語。祖撲破。便下座。
禪師馬祖支下隱峯寂。
峯邵武鄧氏子。屢參馬祖石頭。後於馬祖言下相契。元和中登五臺。路出淮西。屬吳元濟阻兵。兩軍交鋒。未決勝負。峯曰。吾當少解其患。乃擲錫空中。飛身而過。兩軍將士仰觀。鬥心頓息。峯既顯異。慮成惑眾。遂入五臺。於金剛窟前將示滅。問眾曰。諸方遷化。坐去臥去。吾嘗見之。還有立化也無。曰有。曰。還有倒立者否。曰未嘗見有。峯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順體。時眾議舁就茶毗。屹然不動。遠近瞻覩。驚歎無已。峯有妹為尼。時亦在彼。乃拊而咄曰。老兄疇昔不循法律。死更熒惑於人。於是以手推之。僨然而踣。遂就闍維。收舍利建塔。
丁酉十二年。
戊戌十三年。
禪師馬祖支下信州鵞湖慧覺大義寂。
義衢州須江徐氏子。嗣法馬祖。李翱問。大悲菩薩。用千手眼作麼。義曰。今上用公作麼。憲宗詔入麟德殿論道。有一法師問。如何是四諦義。曰聖上一帝。三帝何在。又問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土憑何而立禪。義曰。法師只知欲界無禪。不知禪界無欲。法師曰。如何是禪。義以手點空。法師無對。帝曰。法師講無窮經論。只這一點。尚不奈何。帝問。何者是佛性。義對曰。不離陛下所問。帝默契。益加欽重。正月七日寂。壽七十四。勅諡慧覺禪師。見性之塔。
禪師馬祖支下京兆章敬寺大覺懷惲寂。
惲泉州同安謝氏子。受大寂心印。初住定州柏巖。次止中條山。元和初。詔居上寺。有僧來參。繞座三匝。振錫而立。惲曰。是是。其僧復到南泉。亦繞座三匝。振錫而立。泉曰。不是不是。僧曰。章敬道是。和尚為什麼道不是。泉曰。章敬即是。是汝不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寂。塔於灞水。曰大寶相。
禪師馬祖支下婺州五洩山靈默寂。
默毗陵宣氏子。參馬祖密契玄機。入天台居白沙。猛虎馴擾。後居五洩。頗著異蹟。三月二十三日。沐浴焚香。端坐告眾曰。法身圓寂。示有去來。千聖同源。萬靈歸一。吾今漚散。奚假興哀。倘固違言。非吾弟子。時有僧問和尚向甚麼處去。默曰無處去。曰某何不見。默曰。非眼所覩。言畢。奄然而化。壽七十二。臘四十一。高僧志閑撰行錄。
己亥十四年。
帝遣中使迎佛骨至京師貶韓愈為潮州刺史。
正月中使自鳳翔法門寺塔。迎佛指骨入內供養。二月具威儀歷送諸寺俱養。王公士民。瞻奉唯恐弗及。刑部侍郎韓愈上表切諫。上大怒。將加愈極刑。裴度崔羣為言。愈雖狂。發於忠悃。宜寬容以開言路。乃貶潮州刺史。
祥符蔭曰。唐昌黎與宋之歐陽司馬諸公。雖以文名世。然實未聞大道。毋怪乎其不知佛法也。昌黎到郡。以表哀謝。勸東封泰山。冀召己以述作。則其當時諫佛骨也。特狥名使氣之所為耳。豈忠臣事君不顧其身之謂乎。及祀神海上。謁見大顛。憤鬱悲躁之情。不覺逡巡自失。史稱退之性愎訐。當時皆薄其為人。與李紳同列。恥居其下。數上疏訟其短。今觀退之上閣下諸公書。求哀乞憐之態。出自至情。使愈而果聞道。豈若是乎。即此可以知佛法之當學矣。其文章不過波瀾流動。能洗從前衰靡耳。黃山谷謂愈見大顛後。文章理勝。而排佛之詞亦少沮。誠道其實也。嘉祐中有西蜀龍某者。摘退之言行。悖戾先聖者。條攻之。凡二十篇。退之生平。蹈偽疎脫。盡露底裏。歐陽文忠見之歎曰。退之復生。不能自解免矣。王荊國嘗曰。人有樂孟子距楊墨也。而以排佛老為己功。嗚呼。莊子所謂夏蟲者。其斯人之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道。夫春起於冬。而以冬為終。終天下之大道者。其釋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謂夏蟲也。司馬景文新史。極詆佛。至謂佛不過一槁人耳。又謂其精微不出於吾書。其誕吾不信。嗚呼。景文。活人也。於天下後世。為何如。而一槁人。乃能感化如此。則其為槁人也。亦不可得而知之神聖矣。景文非神聖。又何足以知夫神之所以為神。聖之所以為聖哉。不知而極詆之。景文亦何心乎。東坡謂其為聰明之所障。駮其精微。不出吾書。誕而不信之語。可謂詳至。(文載別傳)圓通秀居法雲時。神宗遣中使降香。并磨衲。仍傳聖語表朕親至之禮。皇弟荊王俱日夕問道座下。景文方登庸。以佛法太盛。將經營之。秀曰。公聰明人。類英傑。非因佛法不能爾。遽忘願力乎。景文意憬然。從此不敢復言佛法之非。歐陽文忠修唐書。撰五代史。凡所載釋氏之事。並皆削去。後官洛中。一日遊嵩山。却去僕吏。放意而往。至一山寺。入門修竹滿軒。公休於殿陛旁。有老僧閱經自若。與語。不甚顧答。公心異之。曰道人住山久如。曰甚久也。又問誦何經。曰法華經。公曰。古之高僧。臨生死之際。類皆談笑脫去。何道致之耶。對曰。定慧力耳。又問今乃寂寥無有。何哉。老僧笑曰。古人念念定慧。臨終安得散亂。今人念念散亂。臨終安得定慧。文忠大驚。不自知膝之屈也。(謝希深嘗作文記其事)觀此則知昌黎司馬歐陽等諸公。其始所為。皆為虗名所劫持。而障於聰明者也。然究皆晚而自悔。有所得於佛法而止。今之聰明文章。不及三公者萬一。又不知三公晚年之造詣。纔事呫嗶。學操觚。讀原道本論等書。而乃以新史退之排佛老之功。比於孟子。欲效尤之。噫。其亦自墮夏蟲之見而不覺。後來嚴冬栗冽時。屈蠖重壤。瞻天日以無從。始悔從前之謬妄也。詎不悲夫。凡此之言。非為佛法饒舌。實為自外於佛法者。不惜婆心也。幸慎思之。
庚子十五年。
穆宗(名恒在位四年)。
穆宗辛丑長慶元年。
禪師馬祖支下汾州大達國師無業寂。
業商州上洛杜氏子。得旨於馬祖。尋詣曹溪。徧歷廬嶽天台。舉充兩街大德。笑而不受。曰非吾志也。後遊上黨。為節度使李抱真所重。旦夕瞻奉。業有倦色。乃之緜上。復南下至西河。刺史董叔纏。請住開元。業曰。吾緣在茲。不可却也。雨大法雨。垂二十年。并汾緇白。無不向化。凡有致問。皆答之曰。莫妄想。憲宗屢遣使徵召。皆辭疾不赴。暨穆宗即位。思一瞻禮。乃命兩街僧錄靈阜等。齎詔迎請曰。皇上此度思旨。不同常時。願和尚且順天心。不可言疾也。業微笑曰。有何德。累煩聖上。且請前行。吾從別道去矣。乃沐浴剃髮。至中夜告弟子惠愔等曰。汝等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虗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同響。無有實者。故經云。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物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跏趺而逝。茶毗日。祥雲五色。異香四徹。所獲舍利。璨若玉珠。弟子等貯以金棺。藏於石塔。塔曰澄源。
梅屋常曰。荊國王文公嘗問張文定公曰。去孔子百年而有孟軻。此後迨孔孟者為誰。何吾道之寥寥乎。文定沉吟久之。曰有人。第恐過之耳。曰誰耶。文定曰。南嶽讓。嵩山珪。馬祖。石頭。丹霞。無業。若此類。孔孟之教轡勒不住。故歸釋氏矣。文公深肯之。其後張無盡聞之歎曰。達人之論也。然嵩山汾州。葢祖庭之旁出者。其感應超絕。說法沛然如此。則南嶽而下。的傳正續宗師。世教轡勒不住。端可見矣。二三公之讜論。渠不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