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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吾吴有缙绅而为僧者其生平中甲科历官藩臬者三品性喜与猪卧起凡猪之与卧起者辄解其意便溺亦不污床席也一二年后猪肥腯便杀食之前后积猪蹄爪盈箱时时出而嗅之以为异香也性喜滛忽一日将生平所与滛男女尽数写出付梓以为发露忏悔竟披剃为沙门彼教中相传以为野猪精转世也

诗中艳句

偶读前人诗序叹其凉艳因忆前人句广之庭草无人随意绿此幽艳也雪满山中高士卧此清艳也春深昼永帘垂地此香艳也三山半落青天外此奇艳也轻寒不入宫中树此华艳也生昋不断树交花此娇艳也仙掌月明孤影过此冷艳也长遂一声人倚楼此凄艳也霜叶红于二月花此寒艳也一舟烟浪夕阳中此惊艳也幽径只愁空翠滴此细艳也

春王正月说

杜元凯云所书之王即平王也范武子亦云隐公之始年周王之正月也何休之所谓托王于鲁公羊之指王为文王者非也或曰何以始鲁隐也曰鲁隐之始平王之终也周之不兢自平王始也宗周之业基于丰镐而东迁雒邑宗周之重失矣然则何以不始于平王之初年也曰周虽东而君子尚冀其反于西也故迟之以岁时至平王之终曰无冀矣故春秋于是作也春先于王尊天也王先于正尊王也书王非夫子创也殷人钟铭有惟正月王春吉日之文则固三代恒辞耳胡氏所谓以夏时冠周月是妄孔子也三代所以改建者革命之后欲一人心故各以其时所上为岁首行朝享颁改教耳乃时月一禀于于行天焉可易哉周礼称正岁亦称正月其正岁建子月也其正月建寅月也是时月不易之验也

都太仆使西日记

都玄敬使西日记云过华阴登凤居山山一名凤骨其麓有永庆禅院老僧云唐开元中有凤逐二龙至此龙堕地化泉二道凤愤而死其一龙被凤爪伤流血泉色遂赤至今院中犹饮龙泉赤泉惟灌地而已僧云凤喜食龙脑故龙畏之凤死时山僧以石函瘗其骨于山颠垒砖为塔覆之山因以名景泰癸酉乡人筑城尽取塔以去石函始露其僧少年犹及见之石上刻云景佑四年重修启函凤胫骨长二尺围可六寸股骨长一尺五寸围如胫骨其洁如玉龙之畏凤昔所未闻斯亦异矣玄敬记中惟此事为异然凤为瑞鸟非竹实不食恶有食龙之理佛书金翅鸟能抟龙而食之符子书亦云晏子告齐景公云臣闻琬琰之外有鸟焉曰金翅其民谓为羽豪其为鸟也非龙肺不食岂老僧之所见者金翅鸟之骨耶或曰凤为瑞者一而为妖者四又云凤好食鲤岂所谓妖凤耶禹贡王会皆未之及岂所谓存而不论圣人所未知者耶文人好异玄敬之书此也无怪

汤武

汤效桀于南巢桀以寿终未尝害也武王伐纣于故野前涂倒戈纣以宝玉自焚未尝弒也伊尹置太甲于桐宫处先君之墓遵古谅阴之制未尝放也管蔡流言周公避居于东以王命诛之未尝身戕骨肉也典册所载颇失其真使后世非望者引以为口实故曰尽信书不如无书

夜饮

古者寝不昼燕不夜厌厌夜饮不醉无归成康以后之诗也周德衰而征伐起矣故系之彤弓六月之前

嫁说

女子有未嫁人而守节者熙甫之论非之曰女子无以身许人之道未嫁而为夫死且不改适是以身许人也男女不相知名婚姻之礼父母主之否则伯父世母否则族长男女无自相婚姻之礼所以厚别而重廉耻之防也女子在室惟其父母为之许聘而已无所与六礼既备婿亲迎授绥母送之门合卺而后为夫妇苟一礼不备而往则为奔女未嫁而为人死且守是不待六礼不待父母之命而奔者非礼也古者壻有三年之丧则使媒致命女氏者不得嗣为兄弟女未庙见而死则归葬于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未成妇则不系于夫也不系于夫而可以身死且不改适哉虽然古者女子笄而许嫁今或孩而许嫁命之父母告之宗庙历十余寒暑久知其当适某氏矣一旦不幸遭变故遽改容而他适于情于义亦有不安者故嫁固不为妨礼而守亦不为背礼取节焉可也夫人臣之朝不与燕不坐而死节者古以为过然夷齐无禄位而耻食周粟孔子亦以为仁其与过而流无宁过而拘

浦江郑氏

浙东数世同居者甚多惟浦江郑氏家规甚善故尤着本居荥阳初迁歙再迁睦至名淮者始迁婺之浦江性好施与靖康岁俭鬻田千亩以饲馁一方怀之号其宅为仁义里淮孙绮号冲素处士始定居焉处士父照得罪势家文致重辟系狱处士方自遂安返号泣奔狱门不得通以额叩门血流被面狱吏义之使入已见父即抱父哭仆地几殒出草疏乞代父刑竟得释母张氏病风手足不能屈伸处士日夜候床下抱持以就便溺三十年如一日张嗜饮溪水天旱水脉绝处士凿溪数仞不得泉恸哭其下三昼夜不绝声水忽涌出俄倾丈余味甘如醴香如荷人以为孝感张没临葬雪盈尺处士泣祷连夕迨丧车至塜之四傍各丈许无雪此外封积如故处士初取丁氏其爱之以馈姑食稍缓姑怒即出之重取阮氏与其姒不相能复出之有疑其过者处士曰以一妇人故使一家乖戾绮义不为处士自其祖废业赈荒家旁落又好缓急亲旧遂不能支或过晡不爨大姓黄宗夔素侠袖白金二斤往遗焉处士谢曰宁饿死不敢当无名之赐蓄一女奴方九岁与处十二年始嫁犹处子也身素强无疾一日晨起沐浴冠服拜先祠针大指出血滴酒中召子姓列饮之矢曰子孙有异志不共财聚食者天殛之语毕子孙拱手而立久而不动就视之逝矣自处士没后至其孙文六世无异居元至大四年旌其门洪武癸酉尚书严震表其世德 上遣官拔其子孙二十四年赴京选用曰济者最有文学除左庶子曰沂者拜礼部尚书翰林御史楷拜蜀府教授亲书孝义家三大字赐之正德闲其家遭回禄所赐扁额皆煨烬自后子孙多过孝义衰矣语曰贤人出国将昌子孙贤族将大浦江郑氏五百年同居起于冲素处士一针指血彼其秉心纯实与天合德哭泉泉出哭雪雪融厚积深培善源和气蒸蒸锦锦故能长世岂偶然哉彼厚自封殖为子孙牛马而死不旋踵门更户改信乎势力之不如德也余用书于册以示子孙

吴越春秋

吴越春秋东汉赵晔撰晔会稽山阴人少为县吏耻于厮役遂去到揵为诣杜抚受韩诗因着是书积二十年绝问不还家为发丧制服晔卒业乃还世无知者蔡邕至会稽复还京师盛称其人始知此书为瞱着使邕不至会稽必有以为吴越时人撰者会稽又有周长生作洞历上至黄帝下至汉甚该博与太史公相似今世亦绝不知信乎著书之有幸不幸也杨用修辩西施之被沉其说确矣陈晦伯乃引吴地记云嘉兴县一百里有女儿亭范蠡取西施献夫差于路潜通三年生一女子此亭故吴亡后复取西施泛五湖而去以此证杨大是可咲王弇州辨之云蠡大豪杰岂肯作此无赖事未有奉使进女经三年于二三百里间而不露露而越王不怒蠡吴王不怒越者也按语儿亭在华亭去檇李百里盖华亭原属檇李当时本名御儿吴设以御寇其后有生子能言者遂改语儿亭御儿之改为语儿语儿之讹为女儿又以加于西子岂不悖哉当吴之亡吴王逃至阳山自杀必先杀西施不以所爱为仇辱此理之可信者沈于江必吴沉之也蠡高人又智士岂取亡国之妃为俪其必不然矣

紫薇村

尝游石湖至紫薇村遇一野老年余八十余问是村何以名紫薇曰此苎萝村也西施生于此后有富家居于此曰何必尚循亡国女称乎改名为紫薇其家盛植紫薇耳石湖北有溪古名若耶溪吴亡后改名越来溪世以浙东有溪与村名同此地因以西施为越所献其实吴产也见杨君谦奚囊手镜载其事

杨南峯小传

杨君谦为仪部年二十九病归至九十不起性最嗜书家本素封以购书故晚岁赤贫所藏书十余万卷纂其异闻为手镜是书君谦平生竭精力所成惜乎没后散失王元美得十余册以为帐中秘其余不知更属何家刘子威言君谦之博古今一人特其好怪喜笑骂人故多得谤武宗南巡北固山壁上见其留题因而召见行在君谦见 上不能对答遂罢遣之忌者因以为伶人臧贤所荐不知此际君谦贫不能餬口其赴召也典衣为装恶从与伶人为市王元美轻信笔其事于言因而传播天下冤哉徐文贞云 世庙初年欲起君谦闻其颠而罢杨公实颠不以伶人事也

樊宗师

唐有樊宗师者文多于韩十倍而好奇诮韩为平宋有刘原甫文多于欧十倍而好博议欧为浅原甫通经术欧公亦所推服其文尚有载文鉴者宗师墓铭作于韩公人始知之其它无传原甫好古凡鼎彝醆斚金石器到处必索遂以成风至政宣间海内靡然古丘莫发掘殆徧其祟于名宜然耶然古器出自墓者实不可玩以酝久钟毒嘱之伤目元末有人以墓中古鼎烹食至殒见铁崖漫录又古器多为妖变祟人隋开皇平陈所得鼎彝白昼现形滛虐乃尽毁之始绝

张江陵

江陵在事振纲肃纪修内攘外使天下晏然如覆孟不可谓无功其苞苴馈遗多却而少受不可谓黩货无论其它即江南诸郡所与相关通者惟徐相国家与林太仆耳此外即算器食莫有致者惟是好揽权而喜坿己则于贤者若掷沙遗渖而莫之恤于侫者若嗜腥蜕膻而莫之厌故一时举措多拂人意又其交内竖以固位进珍玩以希宠甚非大臣之道至于夺情拒谏鼎甲其子而名行大堕人心大失矣所谓君子有大道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于斯验哉

王阳明

阳明宸濠之功远不及胡宗宪平倭功宸濠虽王一狂悖竖耳无深谋远虑仓卒举事兵虽八万不过招集乌合市人及卫所残卒为之领袖不过江盗数十人未曾选炼其攻安庆则巡抚李充嗣率都督袁锐与战数十阵皆克捷又以水卒数千夹攻贼卒数万营江岸者尽皆散走据城者亦皆为李俘宸濠不能支遂败走鄱阳而阳明适以南吉之师与遇湖中濠遂气尽力索不战而擒李公胜之于方张王公乘之于既败其难易固己迥别李公之胜又赖南大司马乔白岩为公后继盛卒跱粮于采石敌人因而破胆其后论功不及乔李盖二公皆持重不自功而阳明门人将佐皆善于夸饰露布飞扬遂为首功其时公议亦为之不平胡宗宪当海上之倭乃山城君以中国绝其贡布大举为冠自浙直闽广无虑数十万一时岛主王直徐海皆沉鸷骁雄所统贼徒皆能以一当百如疾风埽枯叶乃胡公不戁不竦亲提兵捣其数巢而用闲行金以招降其巨酋至今数十年日本舟师无一敢窥全浙东吴谁之功也其后竟坏于羣嚣使公蒙不赏之讳斯孤愤录所由作也内江马中丞言胡公实不死于狱公尝梦神语之曰子后建大功然有大厄吾令人庇子明日有一客来谒状貌与公无异公畜之密室厚其供给其后被逮则斯人囊三木而公祝发西川矣

丘司寇

丘司寇橓本清方之士然其胸次隘好为名高不近人情其在省中时湖广抚臣方公廉馈之五金疏发其事方以此去人颇不直之遂谢病归故里其后居乡力却上官馈遗而多国税有县令恶其矫积其所却馈遗数十金请于两台以抵其逋税丘大惭方在告时有荐之江陵者江陵曰此君怪行非经德也终不肯起江陵没后丘乘败覆之甚惨未几丘之子进士君旋没而丘亦遂殂竟至乏嗣人以为天道好还之报曾见大宗伯于公慎行致丘书其畧云江陵殚精毕智勤劳于国家阴祸深机结怨于上下当其柄政举朝争颂其功而不敢言其过今日既败举朝争索其罪而不敢言其功皆非情实也又云江陵平生显为名高而阴为厚实以法绳天下而问结以恩其深交密戚则有赂路人则不敢债帅钜公以一当十者则有赂小臣则不敢得其门而入者则有赂外室则不敢此其所入有限矣且彼以盖世之功自豪固不甘为污鄙而以传世之业期其子又不使滥有交游其所通关窃借不过范登冯昕二三鼠辈而其父家居或以其间隙微有网罗如此而己则所入亦有限矣若欲根究株连称塞 上命恐全楚公私重受其累又云江陵太夫人在堂年八十老矣累然诸子皆书生不涉世事籍没之后必至落魄流离可谓酸楚望于事宁罪定后疏请于公乞以聚庐之居恤以立锥之地使生者不致为栾却之疾死者不致为若敖之鬼于公长书谊正词核关国家大体惜乎丘之不纳也

文待诏

吾郡文待诏先生年九十生平无二色比部钱公有威亦然钱公生平目未尝视季女宜人一日进二婢以尝公公躩然曰女三为粲康公且不敢当况区区耶亟去无益人罪过又钱公与管登之皆信佛然钱公此事真能信佛者也

赵子固

赵子固本宋宗室入元不乐仕进隐居盐官广陈镇有一舟琴书尊杓毕具往往泊蓼汀苇岸看夕阳赋残月为事尝到县县令宣城梅黻到舩谒公公飞棹而去梅伫立岸上言曰昔人所谓名可闻而身不可殆见谓先生欤公从弟子昂自苕中来访公闭门不纳夫人劝之令从后门入坐定苐问弁山笠泽近来佳否子昂曰佳公曰弟柰山泽佳何子昂惭退公便令苍头濯其坐具盖恶其臣元也虽然胡元入吾中国统有宇内食土之毛孰非王臣籍令生斯时而尽高不仕之节则君臣之一伦废矣惟子昂为宋宗室腆面仕仇斯有可议然既为从弟何必固绝既己留欵何必濯坐此殆好名之过 【 子固名孟坚善写翎毛花草】

张江陵

江陵公年十四值顾东桥为湖广巡抚行部江陵试阖郡诸生擢公居首曰此公辅器也赐之金带曰子他日且围玉讵止金花其善自珍年十六举乡荐赴礼曹下第归同辈皆居间郡邑公独闭户不一谒封公屡促之卒不出封公怒断其肉食供以蔬粝曰若不乞润郡邑恶有阿堵市刍豢哉公竟藿食五六年后计偕至京东桥居少宰怜其贫赠以五十金公以金分诸同辈曰以广吾师德也自编修告归七八年绝足都邑尝骑一牛往来乡间又时至衡山篸岭或数月不反其后贵显亦罕受馈遗独晚节恋位据权患失心重遂至迩匪人抑言官为天下所指詈卒后被抄没其家所畜不及十万率封公及子弟辈所敛公未尝轻取也辽帅李成梁封伯时馈公银万两金千两为谢公却之语其使曰若主以血战功封一官我若受之是且得罪于高皇帝其无再渎即此一事今之宰相能乎盖江陵之过固不能辞其善与功终不可泯

赵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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