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曰:謂下五事也。九變,一云五變。賈林曰:五利五變,亦在九變之中。遇勢能變,則利不變,則害在人,故無常體,能盡此理,乃得人之用也。五變謂:途雖近,知有險阻、奇伏之變而不由;軍雖可擊,知有窮蹙、死鬭之變而不擊;城雖勢孤可攻,知有糧充、兵銳、將智、臣忠不測之變而不攻;地雖可爭,知得之難守、得之無利、有反奪傷人之變而不爭;君命雖宜從之,知有內御不利之害而不受。此五變者,臨時制宜,不可預定。貪五利者:途近則由,軍勢孤則擊,城勢危則攻,地可取則爭,軍可用則受命。貪此五利,不知其變,豈惟不得人用,抑亦敗軍傷士也。梅堯臣曰:知利不知變,安得人而用?王晳曰:雖知五地之利,不通其變,如膠柱鼓瑟耳。張預曰:凡兵有利有變,知利而不識變,豈能得人之用?曹公言下五事為五利者,謂九變之下五事也,非謂雜於利害已下五事也。
是故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
曹操曰:在利思害,在害思利,當難行權也。李筌曰:害彼利此之慮。賈林曰:雜一為親,一為難。言利害相參雜,智者能慮之慎之,乃得其利也。梅堯臣同曹操註。王晳曰:將通九變,則利害盡矣。張預曰:智者慮事,雖處利地,必思所以害;雖處害地,必思所以利。此亦通變之謂也。
雜於利,而務可信也;曹操曰:計敵不能依五地為我害,所務可信也。杜牧曰:信,申也。言我欲取利於敵人,不可但見取敵人之利,先須以敵人害我之事,參雜而計量之,然後我所務之利,乃可申行也。賈林曰:在利之時,則思害以自慎,一云:以害雜利行之,威令以臨之,刑法以戮之,己不二三,則眾務皆信,人不敢欺也。梅堯臣曰:以害參利,則事可行。王晳曰:曲盡其利,則可勝矣。張預曰:以所害而參所利,可以伸己之事。鄭師克蔡,國人皆喜。惟子產懼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視莫大焉。後楚果伐鄭。此是在利思害也。
雜於害,而患可解也。
曹操曰:既參於利,則亦計於害,雖有患可解也。李筌曰:智者為利害之事,必合於道,不至於極。杜牧曰:我欲解敵人之患,不可但見敵能害我之事,亦須先以我能取敵人之利,參雜而計量之,然後有患乃可解釋也。故上文云,智者之慮必維於利害也。譬如敵人圍我,我若但知突圍而去,志必懈怠,即必為追擊;未若勵士奮擊,因戰勝之利,以解圍也。舉一可知也。賈林曰:在害之時,則思利而免害,故措之死地則生,投之亡地則存,是其患解也。梅堯臣曰:以利參害,則禍可脫。王晳曰:周知其害,則不敗矣。何氏曰:利害相生,明者常慮。張預曰:以所利而參所害,可以解己之難。張方入洛陽,連戰皆敗,或勸方宵遁,方曰:兵之利鈍,是常貴因敗以為成耳。夜潛進逼敵,遂政克捷,此是在害思利也。
是故屈諸侯者以害,曹操曰:害其所惡也。李筌曰:害其政也。杜牧曰:惡音一路反。言敵人苟有其所惡之事,我能乘而害之,不失其機,則能屈敵也。賈林曰:為害之計,理非一途。或語其賢智,令彼無臣;或遺以姦人,破其政令;或為巧詐,間其君臣,或遺工巧,使其人疲財耗;或潰淫樂,變其風俗;或與美人,惑亂其心,此數事若能潛運陰謀,密行不泄,皆能害人使之屈折也。梅堯臣曰:制之以害則屈也。王晳曰:窮屈於必害之地,勿使可解也。張預曰:致之於受害之地,則自屈服。或曰:間之使君臣相疑,勞之使民失業,所以害之也。若韋孝寬間斛律光,高類平陳之策是也。
役諸侯者以業,曹操曰:業,事也,使其煩勞,若彼入我出,彼出我入也。李筌曰:煩其農也。杜牧曰:言勞役敵人,使不得休,我須先有事業,乃可為也。事業者,兵衆、國富、人和、令行也。杜佑曰:能以事勞役諸侯之人,令不得安佚。韓人令秦鑿渠之類是也。或以奇技藝業,淫巧功能,令其耽之,心目內役,諸侯若此而勞。梅堯臣曰:撓之以事則勞。王晳曰:常若為攻襲之業,以弊敵也。田常曰:吾兵業已加魯矣。張預曰:以事勞之,使不得休。或曰:壓之以富彊之業,則可役使。若晉楚國彊,鄭人以犧牲玉帛奔走以事之是也。
趨諸侯者以利。
曹操曰:令自來也。李筌曰:誘之以利。杜牧曰:言以利誘之,使自來至我也,墮吾畫中。孟氏曰:趨,速也。善示以利,令忘變而速至,我作變以制之,亦謂得人之用也。梅堯臣同杜牧註。王晳曰:趨敵之間,當周旋我利也。張預曰:動之以小利,使之必趨。
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梅堯臣曰:所恃者,不懈也。
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曹操曰:安不忘危,常設備也。李筌曰:預備不可闕也。杜佑曰:安則思危,存則思亡,常有備。梅堯臣曰:所賴者有備也。王晳曰:備者實也。何氏曰:吳略曰:君子當安平之世,刀劍不離身。古諸侯相見,兵衛不徹警,蓋雖有文事,必有武備;況守邊固圉,交刃之際歟?凡兵所以勝者,謂擊其空虛,襲其懈怠,苟嚴整終事,則敵人不至。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昔晉人禦秦,深壘固軍以待之,秦師不能久。楚為陳,而吳人至,見有備而返。程不識將,屯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斗,吏治軍簿,虜不得犯。朱然為軍師,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咸行裝就隊,使敵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是謂能外禦其侮者乎。常能居安思危,在治思亂,戒之於無形,防之於未然,斯善之善者也。其决莫如險其走集,明其伍侯,慎固其封守,繕完其溝隍,或多調軍食,或益修戰械。故曰:物不素具,不可以應卒。又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常使彼勞我佚,彼老我壯,亦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不戰而屈人之師也。若夫莒以恃陋而潰,齊以狎敵而殲,虢以易晉而亡,魯以果邾而敗,莫敖小羅而無次,吳子入巢而自輕,斯皆可以作鑒也。故吾有以待、吾有所不可攻者,能豫備之之謂也。張預曰:言須思患而預防之。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
故將有五危:
李筌張預曰:下五事也。
必死,可殺也;曹操曰:勇而無慮,必欲死鬭,不可曲撓,可以奇伏中之。李筌曰:勇而無謀也。杜佑曰:將愚而勇者,患也。黃石公曰:勇者好行其志,愚者不顧其死。吳子曰:凡人之論將,常觀於勇;勇之於將,乃數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輕舍,輕舍而不知利,未可將也。梅堯臣同李筌註,何氏曰:司馬法曰:上死不勝。言貴其謀勝也。張預曰:勇而無謀,必欲死鬭,不可與力爭,當以奇伏誘必而殺之。故司馬法曰:上死不勝。言將無策略,止能以死先士卒,則不勝也。
必生,可虜也;曹操曰:見利畏法不進也。筌曰:疑怯可虜也。杜牧曰:晉將劉裕沂江追桓玄,戰于崢嶸洲。于時義軍數千,玄兵甚盛;而玄懼有敗衂,常漾輕舸於舫側,故其眾莫有鬭心。義軍秉風縱火,盡銳爭先,玄眾是以大敗也。孟氏曰:將之怯弱,志必生返,意不親戰,士卒不精,上下猶豫,可急擊而取之。新訓曰:為將怯懦,見利而不能進。太公曰:失利後時,反受其殃。梅堯臣曰:怯而不果。王晳曰:無鬭志。曹公曰:見利怯不進也。晳謂見害亦輕走矣。何氏曰;司馬法曰:上生多疑。疑為大患也。張預曰:臨陳畏怯,必欲生返,當鼓噪乘之,可以虜也。晉楚相攻,晉將趙嬰齊令其徒先具舟於河,欲敗而先濟是也。
忿速,可侮也;曹操曰:疾急之人,可忿怒侮而必之也。李筌曰:急疾之人,性剛而可侮必也。太宗殺宋老生而平霍邑。杜牧曰:忿者,剛怒也;速者,褊急也,性不厚重也。若敵人如此,可以凌侮,使之輕進而敗之也。十六國姚襄攻黃落,前秦符生遣符黃眉、鄧羌討之。襄深溝高壘,固守不戰。鄧羌說黃眉曰:襄性剛狠,易以剛動。若長驅鼓行,直壓其壘,必忿而出師,可一戰而擒也。黃眉從之,襄怒,出戰,黃眉等斬之。杜佑曰: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戇疾急,不計其難,可動作欺侮。梅堯臣曰:狷急易動。王晳曰:將性貴持重,忿狷則易撓。張預曰:剛愎褊急之人,可凌侮而致之。楚子玉剛忿,晉人執其使以怒之,果從晉師,遂為所敗是也。
廉潔,可辱也;曹操曰:廉潔之人,可汙辱致之也。李筌曰:矜疾之人可辱也。杜佑曰:此言敵人若高壁固壘,欲老我師,我勢不可留,利在速戰。揣知其將多忿急,則輕侮而致之;性本廉潔,則汙辱之。如諸葛孔明遺司馬仲達以巾幗,欲使怒而出戰;仲達忿怒欲濟師,魏帝遣辛毗仗節以止之。仲達之才,猶不勝其忿,況常才之人乎。梅堯臣曰:徇名不顧。王晳同曹操註。張預曰:清潔愛民之士,可垢辱以撓之,必可必也。
愛民,可煩也。
曹操曰:出其所必趨,愛民者,則必倍道兼行以救之;救之則煩勞也。李筌曰:攻其所愛,必卷甲而救;愛其人,乃可以計疲。杜牧曰:言仁人愛人者,惟恐殺傷,不能捨短從長,棄彼取此,不度遠近,不量事力,凡為我攻,則必來救。如此,可以煩之,令其勞頓,而後取之也。陳皥曰:兵有須救不必救者。項羽救趙,此須救也;亞父委梁,不必救也。賈林曰:廉潔之人,不好侵掠,愛人之仁,不好鬭戰,辱而煩之,其動必敗。梅堯臣曰:力疲則困。王晳曰:以奇兵若將攻城邑者,彼愛民必數救,則煩勞也。張預曰:民雖可愛,當審利害。若無微不救,無遠不援,則出其所必趨,使頓而困也。
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
陳皥曰:良將則不然。不必死,不必生,隨事而用;不忿速,不恥辱,見可如虎,否則閉戶;動靜以計,不可喜怒也。梅堯臣曰:皆將之失,為兵之凶。何氏曰:將材古今難之,其性往往失於一偏爾。故孫子首篇言將者,智、信、仁、勇、嚴,貴其全也。張預曰:庸常之將,守一而不知變,故取則於己,為凶於兵。智者則不然,雖勇而不必死,雖怯而不必生,雖剛而不可侮,雖廉而不可辱,雖仁而不可煩也。
覆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賈林曰:此五種之人,不可任為大將,用兵必敗也。梅堯臣曰:當慎重焉。張預曰:言須識權變,不可執一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