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集者,虛也;李筌曰:城上有烏,師其遁也。杜牧曰:設留形而遁。齊與晉相持,細叔向曰:烏烏之聲樂,齊師其遁。復周齊王憲伐高齊,將班師,乃以柏葉為幕,燒糞壤去。高齊視之,二曰乃知其空營,追之不及。此乃設留形而遁走也。陳皥曰:此言敵人若去;營幕必空,禽鳥既無畏,乃嗚集其上。楚子元伐鄭,將奔,謀者告曰:楚幕有鳥。乃止。則知其是設留形而遁也。此篇蓋孫子辮敵之情偽也。杜佑曰:敵大作營壘,示我衆;而烏集止其中者,虛也。梅堯臣曰:敵人既去,營壘空虛,鳥鳥無猜,來集其上。張預曰:凡敵潛退,必奔營幕,禽鳥見空,鳴集其上。楚伐鄭,鄭人將奔,諜告曰:楚幕有鳥。乃止。又晉伐齊,叔向曰:城上有鳥,齊師其遁。此乃設留形而遁也。
夜呼者,恐也;曹操曰:軍士夜呼,將不勇也。李筌曰:士卒怯而將懦,故驚恐相呼。杜牧曰:恐懼不安,故夜呼以自壯也。陳皥曰:十人中一人有勇,雖九人怯懦,恃一人之勇,亦可自安。今軍士夜呼,蓋是將無勇。曹說是也。孟氏同陳皥註。張預曰:三軍以將為主。將無膽勇,不能安衆,故士卒恐懼而夜呼。若晉軍終夜有聲是也。
軍擾者,將不重也;李筌曰:將無威重則軍擾。杜牧曰:言進退舉止,輕佻率易,無威重,軍士亦擾亂也。陳皥曰:將法令不嚴,威容不重,士因以擾亂也。梅堯臣同陳皥註。張預曰:軍中多驚擾者,將不持重也。張遼屯長社,夜,軍中忽亂,一軍盡擾,遼謂左右勿動,是必有造變者,欲以動亂人耳。乃令軍士安坐,遼中陳而立,有頃即定。此則能持重也。
旌旗動者,亂也;杜牧曰:魯莊公敗齊于長勺,曹劌請逐之。公曰:若何?對曰:視其轍亂而旗靡,故逐之。杜佑曰:旌旗謬動,抵東觸西傾倚者,亂也。梅堯臣曰:旌旗輒動,偃亞不次,無紀律也。張預曰:旌旗所以齊衆也,而動搖無定,是部伍雜亂也。
吏怒者,倦也;杜牧曰:衆悉倦弊,故吏不畏而忿怒也。陳皥曰:將興不急之役,故人人倦弊也。賈林曰:人困則多怒。梅堯臣曰:吏士倦煩,怒不畏避也。張預曰:政令不一,則人情倦,故吏多怒也。晉楚相攻,晉裨將趙旃、魏錡怒而欲敗晉軍,皆奉命于楚。卻克曰二憾往矣,弗備必敗是也。粟馬肉食,軍無懸缻,不返其舍者,窮寇也。
亡公:殺馬肉食者,軍無糧也;軍無懸缻,不返其舍者,窮寇也。李筌曰:殺其馬而食肉,故曰軍無糧也。不返合者,窮迫不及竃也。杜牧曰:粟馬,言以糧穀秣馬也。肉食者,殺牛馬饗士也。軍無懸缻者,悉破之,示不復炊也。不返其舍者,晝夜結部伍也。如此皆是窮寇,必欲决一戰爾。缻音府,炊器也。梅堯臣曰:給糧以秣乎馬,殺畜以饗乎士,棄缻不復炊,暴露不返舍,是欲决戰而求勝也。王晳曰:粟馬肉食,所以為力且久也。軍無缻,不復飲食也。不返舍,無回心也。皆謂以死决戰耳。敵如此者,當堅守以待其弊也。張預曰:捐糧穀以秣馬,殺牛畜以饗士,破釜及缻,不復炊爨,暴露兵衆,不復反舍,玆窮寇也。孟明焚舟,楚軍破釜之類是也。
諄諄翕翕,徐與人言者,失衆也;曹操曰:諄諄,語貌;翕翕,失志貌。李筌曰:諄諄翕翕,竊語貌。士卒之心恐上,則私語而言,是失衆也。杜牧曰:諄諄者,乏氣聲促也;翕翕者,顛倒失次貌。如此者,憂在內,是自失其衆心也。賈林曰:諄諄,竊議貌;翕翕,不安貌;徐與人言,遞相問貌。如此者,必散失部曲也。梅堯臣曰:諄諄,吐誠懇也;翕翕,曠職事也;緩言彊安,恐衆離也。王晳曰:諄諄,語誠懇之貌;翕翕者,患其上也。將失人心,則衆相與語,誠懇而患其上也。何氏曰:兩人竊語,誹議主將者也。張預曰:諄諄,語也;翕翕,聚也;徐,緩也。言士卒相聚私語,低緩而言,以非其上,是不得衆心也。
數賞者,窘也;李筌曰:窘則數賞以勸進。杜牧曰:勢力窮窘,恐衆為叛,數賞以悅之。孟氏曰:軍實窘也。恐士卒心怠,故別行小惠也。梅堯臣曰:勢窮憂叛離,屢賞以悅衆。王晳曰:衆窘而不和裕,則數賞以悅之。張預曰:勢窘則易離,故屢賞以撫士。
數罰者,困也;李筌曰:困則數罰以勵士。杜牧曰:人力困弊,不畏刑罰,故數罰以懼之。梅堯臣曰:人弊不堪命,屢罰以立威。王晳曰:衆困而不精勤,則數罰以脅之也。張預曰:力困則難用,故頻罰以畏衆。
先暴而後畏其衆者,不精之至也;曹操曰:先輕敵,後聞其衆,則心惡之也。李筌曰:先輕後畏,是勇而無戰者,不精之甚也。杜牧曰:料敵不精之甚。賈林曰:教令不能分明,士卒又非精練,如此之將先欲彊暴伐人,衆悖則懼也,至懦之極也。梅堯臣曰:先行乎嚴暴,後畏其衆離,訓罰不精之極也。王晳曰:敵先行列暴,後畏其衆離,為將不精之甚也。何氏曰:寬猛相濟,精於將事也。張預曰:先輕敵,後畏人。或曰:先刻暴御下,後畏衆叛己,是用威行愛,不精之甚。故上文以數賞數罰而言也。來委謝者,欲休息也。
李筌曰:徐前而疾後,曰委謝。杜牧曰:所以委質來謝,此乃勢已窮,或有他故,必欲休息也。賈林曰:氣委而言謝者,欲求兩解。杜佑曰:戰未相伏,而下意氣相委謝者,欲休息也。梅堯臣曰:力屈欲休兵,委質以來謝。王晳曰:勢不能久。張預曰:以所親愛委質來謝,是勢力窮極,欲休兵息戰也。
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
曹操曰:備奇伏也。李筌曰:是軍必有奇伏,須謹察之。杜牧曰:盛怒出陳,久不交刃,復不解去,有所待也;當謹伺察之,恐有奇伏旁起也。孟氏曰:備有別應。梅堯臣曰:怒而來逆我,久而不接戰,且又不解去,必有奇伏以待我。此以上論敵情。張預曰:勇怒而來,既不合戰,又不引退,當密伺之,必有奇伏也。
兵非益多也,曹操曰:權力均。一云兵非貴益多。賈林曰:不貴衆擊寡,所貴寡擊衆。王晳曰:晳謂權力均足矣,不以多為益。張預曰:兵非增多於敵,謂權力均也。
惟無武進,曹操曰:未見便也。賈林曰:武不足專進,專進則暴。王晳曰:不可但恃武也,當以計智料敵而行。張預曰:武,剛也。未能用剛武以輕進,謂未見利也。足以併力、料敵、取人而已。
曹操曰:廝養足也。李筌曰:兵衆武,用力均,惟得人者勝也。杜牧曰:言我與敵人兵力皆均,惟未能用武前進者,蓋未得見其人也。但能於廝養之中,揀擇其材,亦足并力料敵而取勝,不假求於他也。陳曍曰:言我兵力不多於敵,又無利便可進,不必他國乞師,但於廝養中併力取人,亦可破敵也。賈林曰:雖無武勇之力而輕進,足以智謀料敵、併力而取敵人也。梅堯臣曰:武,繼也。兵雖不足以繼進,足以并給役廝養之力,量敵而取勝也。王晳曰:晳謂善分合之變者,足以併力乘敵間,取勝人而已。故雖廝養之輩可也,況精兵乎?曹說是也。張預曰:兵力既均,又未見便,雖未足剛進,足以取人於廝養之中,以并兵合力,察敵而取勝,不必假他兵以助己。故尉繚子曰:天下助卒,名為十萬,其實不過數萬。其兵來者,無不謂其將曰:無為天下先戰。此言助卒無益,不如己有兵法也。夫惟無慮而易敵者,必擒於人。
杜牧曰:無有深謀遠慮,但恃一夫之勇,輕易不顧者,必為敵人所擒也。陳皥曰:惟,猶獨也。此言殊無遠慮,但輕敵者,必為其所擒,不獨言其勇也。左傳曰: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則小敵亦不可輕。王晳曰:唯不能料敵,但以武進,則必為敵所擒,明患不在於不多也。張預曰:不能料人,反輕敵以武進,必為人所擒也。齊晉相攻,齊侯曰:吾姑滅此而朝食。不介馬而馳之,為晉所敗是也。卒未親附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也。
杜牧曰:恩信未洽,不可以刑罰齊之。梅堯臣曰:傳,至也;德以至之,恩以親之;恩德未敷,罰則不服,故怨而難使。王晳曰:恩信非素浹洽於人心,未附也。張預曰:驟居將帥之位,恩信未加於民,而遽以刑法齊之,則怒恚而難用。故田穠苴曰:臣素卑賤,士卒未附,百姓不信。又伍參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是也。卒已親附而罰不行,則不可用也。
曹操曰:恩信已洽,若無刑罰,則驕惰難用也。梅堯臣曰:恩德既洽,刑罰不行,則驕不可用。王晳曰:所謂若驕子也。張預曰:恩信素洽,士心已附,刑罰寬緩,則驕不可用也。
故令之以文,齊之以武,曹操曰:文,仁也;武,法也。李筌曰:文,仁恩;武,威罰。杜牧曰:晏子舉司馬禳苴文能附衆,武能威敵也。王晳曰:吳起云,總文武者,軍之將,兼剛柔者,兵之事也。是謂必取。
杜牧曰:文武既行,必也取勝。梅堯臣曰:令以仁恩,齊以威刑,恩威並著,則能必勝。張預曰:文恩以悅之,武威以肅之,畏愛相兼,故戰又勝、攻必取。或問曰:書云: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岡功。言先威也。孫武先愛,何也?曰:書之所稱,仁人之兵也。王者之於民,恩德素厚,人心已附,及其用之,惟患乎寡威也。武之所陳,戰國之兵也。霸者之於民,法令素酷,人心易離,及其用之,惟患乎少恩也。
令素行以教其民,則民服;梅堯臣曰:素,舊也。威令舊立,教乃聽服。張預曰:將令素行,其民已信,教而用之,人人聽服。令不素行以教其民,則民不服。
王晳曰:民不素教,難卒為用。何氏曰:人既失訓,安得服教。令素行者,與衆相得也。
杜牧曰:素,先也。言為將居常無事之時,須恩信威令先著於人,然後對敵之時,行令立法,人人信伏。韓信曰:我非素得拊循士大夫,所謂驅市人而戰也。所以使之背水,令其人人自戰。以其非素受恩信,威令之從也。陳皥曰:晉文公始入國,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此言欲令民不苟其生也。於是出定襄王。此言示以事君之大義,入務利民,民懷生矣,又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伐原以示之信。此言在往年伐原不食其利。而守其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此言人無貪詐也,明徵其辭。公曰:可矣。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恭。於是大蒐以示之禮,及戰之時,少長有禮,其可用也。此五者,教人之本也。夫令要在先申,使人聽之不惑,法要在必行,使人守之無輕信者也。三令五申,示人不惑也;法令簡當,議在必行,然後可以與衆相得也。梅堯臣曰:信服已久,何事不從?王晳曰:知此者,始可言其並力勝敵矣。張預曰:上以信使民,民以信服上,是上下相得也。尉繚子曰:令之之法,小過無更,小疑無申。言號令一出,不可反易。自非大過大疑,則不須更改申明,所以使民信也。諸葛亮與魏軍戰,以寡對衆,卒有當代者,不留而遣之。曰:信不可失。於是人人願留一戰,遂大敗魏兵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