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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天风海涛楼记】

吴阊关之西,其地清旷平衍,去海仅若干里,有筑层楼与海涌峰之小吴轩相埒者。其主或招海内豪客燕处其上,八窗洞辟,近见风涛汹涌在足底,楼若浮而逝也,至酌客以酒曰:“景若是,能无言乎?”客亦酢酒于主人曰:“楼恶名?”主曰:“未有以名,敢请。”客遂称天风海涛,主以为然,并以记请。

客曰:“壮天声者风也,而不知大块之噫者圣也;壮地险者涛也,而不知层澜之积者信也,故圣于阴阳莫如风,信于昼夜莫如涛。风之生于天,执之而不得,逐之而不及,恶究乎圣哉?涛之出于海,御之而不止,激之而不回,恶察夫信哉?天地噫而为风,阴阳以之鞴万物也;江海积而为涛,昼夜以之准万古也,风之圣、涛之信大矣,至矣!及天风与海涛相薄也,蓬蓬然起歙乎土壤,填乎太空,不终日而万里,若一磅礴相射,与激水之涛相轧,吞天沃日,走貔貅而吼犀兕,兽骇于野,龙拔于渊,极天下之神观无出此。吁!海涛不扬而安乎渊静,大风不振而安顺乎和,委天下之神观,曷有焉;惟人亦然,厄于穷巷、逃于深谷,患难奸其外,烦懑忍其中,然而厄与郁相遭,而激诸意气之颉颃,发诸悲歌之感慨,而天下称奇。曰丈夫士固不可以无奇也,而奇不生于奇、生于变,故不鋧变无以知其奇,不鋧奇无以见神也。呜呼!户牖之小,万顷寓焉,可谓奇矣!抱奇志者,亦将于此一爽乎!”

【锡老堂记】

华亭环南六十里为胥川,有老人曰殷纯父氏者,年八十余,无衰惫态。老人失子而得女二,其长婿曰顾审之氏,居老人甥馆以终养,且名老人燕处之堂曰“锡老”,盖私贺老之年高,而假鲁人颂祷之词以为意也。吁!养外舅氏若审之氏者,亦可谓恭也已矣。审之以老人之侄孙奎受业予门,遂因奔请锡老记。

予读《鲁颂·泮水》之章,其词曰“永锡难老,顺彼长道”,难老者,难若出于天锡,不知固有难老之道,而有以为锡之耳,故曰顺彼长道。老人实以之老者,既无多男子以怵其爱憎;家又饶乐,素无服食窘其寒饥;又求清静术乐之。以遗弃夫嗔喜爱欲、朝市之势要声利也,皆其难老之繇,而诗人所谓长道者,抑吾于老人之锡者有感焉者。昔者宓戏、神农氏之民,瞑之蹎蹎,不知所以然而然,是以永年。黄帝、尧、舜氏之民,职职植植弗夭,是以难老。后世之俗不然,鼎刂文之烦称也,秙谲之互确也,百状俱作、万怪横生、水竭山崩、宵光昼冥、石言大疴、夏霜冬雷,罔不缪眡,是以有父终其子、兄终其弟者,求老人之善自养。夫长道,谓黄帝、尧、舜氏之民兆欤!今圣天子疾民之偷伪,还淳思,纳斯民于春台熙皞之域,以黄、唐玄德格于上下,旁通于四裔,四裔之民不言而自化,锡老之福且家至而户达,何啻老人氏一堂而止哉!吾将与人联茵并几,酌春酒堂上,弹琴吹竹,歌上古大庭氏之风以待。遂俾奎复于老人,刻诸堂为记。

【江声月色楼记】

浙江秋涛之壮、秋月之英相上下,月之英至秋分而极盛,涛之声亦至秋分而极壮。涛与月,一气之得,故江声、月色为天下两奇绝也。江水流溢而东南行,其溺为湘湖。湖之阳,岐寿诸峰戟而笔立,腋江肘湖而襟诸峰之秀者,则韩氏维新之楼有焉。元统元年秋,维新氏尝觞于楼之上,请予名楼,予命之为“江声月色”,而记则未遑也。维新氏去世且十有余年,而其孙奕来从予游,犹知致祖初志,以记请。

呜呼!世之言声色之乐者有矣,楚眉卫殖春韶月秀,狎凭而昵茵,争怜而竞悦,悲丝烈管,朋从旅进,凤鸾啸而莺燕鸣,引霓而谐调者,若出金石,此世之所谓声色,而人人之甚欲者。不知甚欲,必有甚恶,故曰狂夫乐焉,智士哀焉。然则声色之寄于俄然漠然之物,而无其甚欲甚恶之累,不为乐之至也哉。今夫江之声,实以潮呜乎天下,其疾而哀也如风雨,其突怒如雷霆,其却而远也如松风笙鹤,人不以为声,而为声之至也。月之与潮相得而胜也,其动如银汞,其起如金城,其铺而平也如积雪千里,人不以为色,而为色之绝也。兹非悟其妙之微,殆未可与耳遇目触者同日道也。吾留吴下,久不见江月雄观,秋且分矣,业将与生买舟大泖口,溯吴江抵海门,夜泊湘南,据胡床楼上,以揽有楼之奇观,曰声曰色,探天地之大秘藏也。则凡天籁之有声,皆吾韶钧天文;地象之有色,皆吾之西子南威也。呜呼!楼之声色若是,取之无竭,用之无禁,而嗜之无荒,是真楼之大秘藏,而尔祖之乐以终其身而,且以遗尔子孙传世之玩于无穷期者乎!生归,试诵吾言于父兄间。尔祖有灵,必以预言为信。

【舒啸台记】

云间谢仲允氏甥馆在石湖之阴,馆之左个植花木为牜,治园堂其中,命之曰“舒啸”,名客至,允必延致于是。今年春,尝觞予轩所,酒酣,为予作苏门之音,且以志请。

按《说文》,啸者蹙口成声也,古诗人以啸与歌并言,则知啸亦蹙口之歌耳,不无五音之协。五音协,则金石丝竹可被。时允出名姬童鸾者佐酒,吾将以玉笛寻其声,座客拟马相如为乐府,命之曰紫鸾,回然采其音,付童鸾歌之,以备晋成氏子啸赋之阙也。虽然,吾闻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宫荒则君骄,商陂则宫坏,角乱则其民怨。啸协于宫,使予闻之温舒而广大;协于商、于角,使予闻之方正而好义、恻隐而好仁。吁!此允之心声也,不知代之君骄宫坏而民怨也,第未知闻苏门鸾凤者亦有是否。人不知其心声之得,则又乌知其啸之舒者闿敞和平、不愧晋处士者耶?抑予闻刘越石在晋阳清啸,胡骑闻之凄然而退,啸之感人者又如是。今西北之寇闭塞关梁,允能以越石之啸慷慨激烈者,使风云动摇、烟尘猝起,又孰畏乎关梁之孽哉!允勿靳是,拟相如者又当作为出塞入塞,以继短箫铙之曲也。啸之舒哉,不亦韪哉!

【读书堆记】

予入淞,首慕顾野王,读书堆者在亭林苍翠间,未果往也。上海释慧自称野王氏后,介其师去东老人来请曰:“居之左个辟室,蓄古今书数千百卷,贻其嗣达、妙,袭名于读书堆,敢丐一言以记。”记未及,今年予游鹤沙,顺流下黄龙江,抵沧海观涛,泊舟古精蓝下,主僧出肃客,乃慧也,见其二子即妙、达也。夜分张灯叙旧话,遂为援笔志书堆。

夫书之能藏者不难,能读者难。能读者不难,能用者难也。书藏而不读,与无等;书读而不用,与不读等。张茂先藏书至卅乘,而茂不善厥终,李赞华载书数万卷,亦无救于僯身,非有书而不善读、读而不善用者与?代之衣冠家有积书如秘府,至再世三世懵与书隔,甚至售为声伎资。吁,可悼也已!若慧之书堆高洁亭林,磨水火而堆不毁,经兵革而堆不迁,使达也妙也又能翱翔于堆,穷探力取,以为修业地,非书之善藏而有善读者欤?第未知达与妙之善读、读之善用者何如耳!宋聪道师善读书,一览即挂书梁上,人叩,则曰“书贵行,复何读”,此方外士读书法也,惟二子以之。至正二年夏四月廿六日。

【梦蝶轩记】

有客三人者,过梦外梦道人谈梦。一客曰:“吾梦为玄驹。”一客曰:“吾梦为蜩唐。”一客曰:“吾不梦达魔,而为达魔者所以梦。”起自歌曰:“巴中老人蠹仙橘,化为达魔无处觅。随风一夜到漆园,鬼入南华鬼无迹。”蜩唐者亦歌曰:“腹育出尸出宫桂,风为食芳露为饮。月令老翁候我占,识候能鸣复能瘖。”玄驹者亦歌曰:“大槐王台台九沓,崇州一怒成乌合。有时东海去观鳌,焉能死我鲮鲮甲。”道人曰:“梦玄驹者,志富贵者也,不知缘几登,至寻人饮食,而有焚如之惨,富贵何在哉?梦蜩唐者,志清高者也,不知吉羌执翳而搏,其后黄鹊又从而利之,使漆园丈人捐弹而返走,清高何在哉?惟达魔梦我者,亦不知我之梦达魔,则志于物化,与物忘彼我,殆与造化游,与大道冥者也。古之人得之者,惟南华真人也。”

予弟子文璧氏持缥文册来曰:“此某梦蝶轩集也,请先生一语。”遂书此以遗之。梦外梦道人者,会稽杨维桢也。

【真仁堂记】

云间陆和伯自其先公某,五世为良医,其药区为真仁之堂,未得儒先生之言以记。和伯因予友吕辅之氏见,且请记。

夫仁一恻隐之良心,出于天,而素无伪者也。然世之行仁者,则有诚不诚辨也。梁惠王移民移粟,非不仁,而其心在于辟土地,则非饥民为也。宋襄公不禽二毛,非不仁,而其志在于求诸侯,则非老人为也。若是而言仁,君子谓之伪,可也。仁之诚者,必若禹、稷、汤、武而后可,禹视人溺如己溺,稷视人饥如己饥,汤不忍人之涂炭,武不忍四海之荼毒,此诚于仁者也。吁!此圣人达而在上事也。和伯不仕者也,不有颜子之仁乎?颜子愿得明主而辅相之,其曰“愿无伐善,无施劳”,此颜子之仁未达禹、稷也,故孟子曰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陆氏世隐于医,而其仁之真积者当厚矣。使继之者有一念之伪,则岂得为真仁也哉?和伯学岐黄之外,习吾圣人书,能充之以颜子之学,善无伐,则善无伪矣;劳无施,则劳无伪矣。无伪而仁,有以同乎天下矣,老人之老,无以异乎吾之老;幼人之幼,无以异吾之幼;备万物于吾身,无以异乎吾之同胞兄弟也。吁,其为人也诚矣、至矣!云间之疲癃残疾困而无告于人者,尚有出于陆氏之仁之外欤?夫子语颜渊曰天下与仁,吾亦将属和伯云。书诸室为记。

【海峰亭记】

吾铁门有贞秀生者,其为人爽朗有奇气,玄格高情,恒在物外,每登高远眺,若见东方生所称三神山历历在眼底。筑亭凤洲上,名之曰“海峰”,余游海巫山,生邀过凤洲,登其亭,与之谈仙家久视事,因以记请。

按东方朔书,谓海之东有三神山,曰蓬莱、方丈、瀛洲,周回五十里,隔弱水三万里,非蜚仙不能到。审是,则三山不惟不可到,亦非世眼所能觌也。钱惟演赋《远山》诗有“秀出海三峰”之句,亦想像而赋之耳,惟演不能有诸目。贞秀顾欲有诸亭,亭果有海峰乎无也?

秀曰:“吾得海外三峰奇观于眼之所无者,求于神,而不求于迹也。此非道与神合、心与化并者,不能得之。得之,则海峰不在海而在吾亭,不在吾亭而在吾方寸藏密之地耳,奚知有三万弱水之隔哉?”予韪其言而录之。

座客有歌海峰之谣而被之琴者,歌曰:

“神峰在何处,云在东海虚。下负六鳌首,上托群仙居。

世人寻地脉,弱水垫轻羽。高人坐燕上,天游以蜚车。

挥斥九清表,飘然隘中区。笑呼一蓬粒,贮在壶公壶。”

并录为记。生名沐,姓钱氏,自号琼台仙史云。

【静学斋记】

吴人张氏性之,以岐黄氏之术为学,而东阳柳先生扁其燕处之斋为“静学”。阅三年,自予宗伯振君,求余文为记。

予叩静之说于岐黄氏之书,性之曰:“为惧惧无,为欣欣婉,然从物与时偕行。谭而不治,是谓至治,非静无以得之也。”予曰:“此非君子之静学也。诸葛武侯之言非静无以致远,又曰躁不能以理性,此静学旨也。静(句),躁君也。性之其有意于理性,舍躁之君,治之以何哉?性无有不善,理之则从,乱之则凶,性从必生,性恶必殃,自然理也。性之以岐黄氏之术,务于生人静学之地,其必有得生之本者欤。本得,则道无不生矣。虽然,抑吾又有进于是者。人生而静,天之性也。静之之初不容说也,愚者昧之,圣人复之,为大道之宗、万物之本也,非虚无之境、寂灭之乡、窈窈冥冥之物也。感而通之,静之微也,动之机也。嘻!使静而不机,动也奚以资生?动而不根,静也奚以资始?老氏之言,归根曰静,是谓复命,盖与吾言性者近矣。性之既知静学以理之,复知静根以机之,黄老氏养生之道尚有大于是者乎?”唯遂书诸斋,以为张氏静学志。至正七年冬十月初吉记。

【游庵记】

古者四民各有所处,士处闲燕,工处官府,商处市井,农处田野,毋使杂居、见异物而迁焉。此四民之居有定止,而业有专能也。后代民始有出于四业之外者,则曰游民。游民不得容于先王之世,而后世纵焉,此四民之有专能者寡矣。予方唶于是,而客有以“游庵”为名,且征文于予者,曰刘子舆氏也。

子舆以居无定止,而名庵曰游,其子舆之不幸不生于先王之世乎。抑幸而不生于先王之世,得不专四民之业而由于游也。子舆氏好学之士也,以游自由而不得比于先王之民,是弃人也,乌得为士乎?子舆之游,游其居,未尝游其业也。盖子舆幼时侍大父居某所,长而侍父居某所,亲殁而庐灾。今又徙秀之广陈所,未知老而归也迄于何所,望望乎如浮屠人之寄四方。仲尼固曰东西南北之人也,此游庵说也。呜呼!戚施直雚、蘧蓏蒙璯、侏儒扶卢、蒙瞍修声、聋旷司火,古者疾人犹不致于游而,且为官师所材而职其能若是。子舆氏钟美天质,怀抱利器,而又敏于问学,其官师之所不裁者乎,不得比夫先代之游民而弃之也谂矣!惜吾位下官,弗遑称似其人也,故重言之。

【五湖宅记】

海虞缪仲素新治巨舰,列几格置琴书其中,笔床茶灶相左右,容客可数十人,时时遨湖海间,且命其名曰“五湖宅”。吾尝与之宴是宅于具区之上,仲素将觞,有请曰:“吾宅五湖,倏东忽西,动而未尝动,止而未尝止,实玄真子之邻也,曾不知世间有百万买宅之宅。先生既止予宅,得无言乎?”予笑曰:“异哉子之宅其宅也!今夫一亩之宫、一区之宅,必相阴阳度原隰,未闻卜水,吾因子宅有感矣王侯邸第之相甲也,其穹焉如天,深焉如海,食客数千百指,粉黛之人填楼而牣阁,风雨不动,安若泰山,自谓享于身、传及于后之人无穷也,而近不十年二十年、远不二世三世,宅已姓于他矣,岂若子之宅,若动而能静、若危而能安、若迩而能远而,且免传舍之累也哉!然物莫大于宇宙,而尤莫大于心善。论心者谓之寸宅,拓寸而大,天地不能容,太虚吾室也,八荒吾庭也,日月吾扃牖也。视子之宅,五湖一粟而已耳;子之四海,一沤而已耳,能由五湖以卒返斯宅也,居其居如钧天广居,下睇地间渠渠夏屋,真蜗壳哉!况湖之一粟乎?”仲素怃然若有所得,酾酒临风起而自歌曰:“水之国兮秋秋,水之宅兮浮浮。招玄真以友兮,鸱夷之与游。”又歌曰:“太虚兮吾序,八荒兮吾隅。居丹台之广居兮,吾不知宅之所如。”并录为记。

书题(附)

【书《乌马沙侯德政记》后】

契世则以所著《乌侯梅前州政绩碑》示余,中叙御垞寇一事尤详。余未识乌侯,而世则之文可征也,因抚卷叹曰:“自罢侯置守,而吏之识守土义者鲜矣。古者诸侯分土,受之于君,传之于祖,国存与存,国亡与亡。郡县一裂,吏卒三岁一易,疆场有变辍,望风引去,间有与城社共存亡者,非出于其人之天性,则学问之力也。乌侯奉天子命,守梅城,教千里外,众委敌而奔,而侯独誓与城社共存亡,外攘虎狼,卒完其境往来。罗、李二寇弄兵南徼,至动三省兵,禽猘草藄而后已。使守汀、漳吏有乌侯者在焉,则又何致狼籍城保、为吾民荼毒哉!子思居武城,有越寇至,盍去诸,子思曰:‘伋去,君谁与守?’乌侯能为子思之所为,其亦有得于学问者,不诬矣!推此节也,为昼邑之蠋、睢阳之张、平原之颜,扶竖世教以利国家者,固同一义也。乌乎!乌侯之志节,其可畏已哉!文士颂其绩者众矣,而守土之义未有发焉,余故特发之。至正十年六月廿日书。

【书《钱氏世科记》后】

爵位之禅有延于数世者,而文艺之传及三叶者寡矣,岂非爵位固本于世泽,而文艺之济美尤得于世德之至难者乎!通川钱氏,在宋淳熙迄于咸淳四世,以经学领乡荐者若干人,擢春官第者二人,世科之盛犹未艾也;而又有经学领延祐丁巳之荐,于是入本朝且五十年矣。钱氏之泽,何其长也欤!吾闻其乡人俞日华氏曰:“钱氏之先曰声远公、曰景高公者,皆能当寇盗。时守卫其乡,又力城通川,民免渡江避兵之患,其乡民到于今思之。”呜呼!此固钱氏之世德欤!有世德者,子孙必显,理之常也。虽然,今观世之显子孙,显以贵富,不知务德而蓄于身以及其家者多矣,则固不若子孙之文且贤为显为可久也。此余读《钱氏世科记》而慕之,又为之著其说云。

【书《负蝯传》后(可继隼鸡录缟凰议作一类)】

余读柳子厚《负蝯传》,而未见其人。及读《元魏志》,胡太后幸绢藏,从者百余人,使人各称力取之,尚书令李崇、章王融负之过重,颠仆于地,崇伤腰,融损足,太后夺其负,使空去。若崇、融二子,非魏之负蝯也耶?若胡后者,盖愚弄两蝯虫。岂非柳《传》之明证哉?予在睦见金仓氏破睦,有李渊郁者首入睦库,腰负白金若干锭,过重交道上,屡仆不能起,人知其负也,遂砍腰夺其负去。吁!若李氏者,又柳《传》之大痴蝯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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