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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辛未年

试笔

自笑猖狂浪得名,吟笺犹未破新正。新欢到手身难暇,尤物当前命易轻。闺阁裙衫争雪色,比邻丝管斗春声。诗家窠臼宜翻洗,人日慵拈薛道衡。

感旧

收拾残书剩几篇,轻狂踪迹廿年前。笑倾犀首花间盏,醉掉蛾眉月下船。黄祖怒时偏自喜,红儿痴处绝堪怜。如今兴味销磨尽,剩爱铜炉一炷烟。

豪筵即事

语鸟名花粤海供,平泉歌舞甲城中。何家食筯无黄颔,赵氏眠茵有绿熊。灯烛乱疑星陨雨,椒兰飘似雾从风。迷楼别有堪迷处,螓首蛾眉院院同。

问答词阿姚

双睛点漆面凝酥,笑靥愁蛾一世无。愿作君家扫除隶,一生长拜美人图。

爱郎珍重转愁深,底样酬郎一片心。一自读郎诗句后,去年消瘦到如今。

一旬长遣十函书,勤向高堂问起居。每就个中衔数字,暗傅心事与心奴。

见说王郎骑到门,同袍先已暗窥人。无端脸晕无端笑,逗得痴情渐渐真。

情痴自信定非痴,思重真拚命一丝。想杀昨宵灯暗后,满身香雾近人时。

相逢切莫径遮阑,眼耳丛中一笑难。要识寸心相喻处,明明如月任郎看。

坐绣严闺女伴稠,笑谈时颇涉风流。明知阶底萧郎立,度彻金针未转头。

眉梢眼尾自矜严,一顾愁君忆倍添。偏是热肠翻似冶,莫云全为避猜嫌。

多谢云英一碗浆,玉纤长沁瀹茶香。劳卿更为先尝看,暗度樱桃味与郎。

观君犹自有童心,无乃锺情尚未深。若是果将奴郑重,莫相调笑路旁金。

知暗恼说是多情,情到多时处处轻。幸我生平颇情寡,陡然迷惑为卿卿。

意密形疏自幼闻,情深那更厌离群。人间多少双飞侣,未必如侬切念君。

红笺烧过字千张,泪点牢收帕一方。无计徘徊归去也,一生赢得一思量。

银瓶酒尽不堪筛,妾泪如波溅玉杯。莫恨此番孤负去,好寻方便为奴来。

到死相寻意已坚,莫教赍恨下黄泉。浮盟浪约三年过,病喘还知剩几年。

密绪还须对面论,意中言语意中人。饶他青鸟殷勤诉,不似郎诗道得真。

归自东游至亡妻旧馆

下弦征客上弦归,狼籍梅花入户飞。柑果涉春都烂败,兰薰经月尚馡微。床空潘令悲长簟,浴罢桓郎念故衣。麈拂任从东壁挂,尘筵鼠迹未烦挥。

代所思别后阿姚

相逢羞涩怕猜嫌,别去那知怅恨添。独对镜奁空怏怏,乍拈针剪复恹恹。梦魂弱絮从风乱,心绪系花被雨沾。悔不暂留欢且住,未妨长隔一重帘。

手把钿钗侍镜台,销魂人处尺书来。行间小迎关心看,摺后余文背面开。迸泪欲揩犹未敢,廀词捷悟更防猜。长将袖却从漫灭,每到幽窗展一回。

刚剩残梅几片飞,全枝都似伴郎归。风波狭路惊团扇,花月空庭泣浣衣。翠被半闲来梦晚,绣牕无暇报书稀。湔裙不为春韶出,贪遇停船旧石矶。

隔牕姊妹唤朝眠,好梦关心记未全。守定誓盟金鸭畔,望穷书信纸鸢边。文犀领扣新偏脃,绣雀鞵帮旧更鲜。每到百花生日日,未曾凄闷似今年。

墙头金柳罩儿家,牕掩轻寒六扇纱。心病倦挑心字领,睡鬟松落瑞香花。园林霁爽初煎酒,院落阴沉好斗茶。莫负一川春水绿,支机人望正浮查。

访孝先弢仲龙山精合即事

萧寂空山与性宜,那知闺阁有调饥。过从老衲花深处,递进羁孤月好时。笑甚不妨杯没帻,谈余赢得饭成糜。经书只办三余了,未碍春园乍一窥。

剪取春山入草堂,窗槛疏洁闭浓香。画来丘壑才相称,到咏襟情所独长。五夜烟煤疑佛卧,六时螺鼓笑僧忙。下帏不踏空庭月,辜负瑶阶似截肪。

连日醉游用孝先禊日韵

风情浪拟杜司勋,烂熳狂踪远近闻。泼翠岩峦三代器,艳新花鸟六朝文。那辞蜀洒扶头醉,为伴湘兰竟体芬。任是春城能火禁,退红香焙定须焚。

闲看缟髻笑青枫,亦有红氍坐药丛。画舫帘衣凭雪藕,玉筝弦索见春葱。才人履屐能俱妙,贵客林亭惜未工。(见颜延之传。)自是昔贤情调浅,风流争肯受诗穷。

载送孝先往龙山时殇玉树同人为之悼绝孝先洒然也

庭院松风类隐居,晨昏钟梵绕精庐。自知灵运前成佛,谁笑康成后挟书。浮世本无堪喜恨,高人未易可亲疏。情锺我辈难忘处,悟却楞伽尽扫除。

读孝先禊日诗因赠

两纸新书楔日题,莫愁哦讽露琼犀。通怀不作杨彪瘦,与故那令束皙迷。道上客休歌薤露,座中吾愧读雌霓。兰亭尚逊君超绝,为说彭殇未易齐。

即事赠荆文始段砺如两姊夫

杯水俄兴滟预波,锦袍恩分近如何。(苻坚语慕容冲:朕于卿恩分如何?而於一朝忽为此变,令送一锦袍,以明本怀。)休嫌张耳朋欢薄,止笑袁耽姊妹多。(袁彦道二妹:一适殷深源,一适谢仁祖。)花底追游长作队,(二君同游极密。)酒边排调竟傅讹,(近因口语妄传致隙。)解围安用聊城矢,只倩胡笳一曲歌。(二君同匿北里一姬,姬善燕歌,故用刘越石吹笳退虏事。)

砺如索书扇上

白皙专城略有须,凝之原不羡封胡。手推自喜调家婢,头责能容谑姊夫。书问敬通能寄否,琴逢潘岳肯弹无。衰门未有孙郎气,幸免人嫌将种粗。

戏以乡音用韵

幽谷花寒瘦影焭,东风偏为发鲜荣。腰身楚楚孙荆玉,口齿泠泠郭语琼。合德性醇能事姊,延年技贱愧称兄。持裙尚恐仙乎去,更倩红鸾绶带萦。

即事

行近风香近绣丛,雪衫飞溅唾绒红。横波不待回头见,庄语能传暗喜通。晓阁平临春色上,夜灯遥映雨声中。残阳记得人行处,白石阑干折向东。

追和唐女冠鱼玄机十二韵

闺门文采羡玄耽,更有青溪妹第三。生小不闚青琐合,家常希换白单衫。钗梁风定虫犹颤,裙衩花深蝶竞衔。雅谑引经推郑婢,狂诗送抱想吴男。红儿诗里欢兼恨,素女图前笑带慙。想见隔屏声矻矻,似闻昵枕诉諵諵。加餐意托琉璃匕,寄札愁凭瑇瑁篸(古诗:“何计通音信,莲花瑇瑁簪”)。岂有鹊头能助忆,愿为鸡舌与君含。遥猜踪影心先妬,未接言辞性已谙。体自生香防姊觉,眉能为语任郎参。发光可鉴千盘滑,唇味如饴一啮甘。记得那时偷近处,唾绒红点碧窗南。

个人

睡破眉山不更描,鬓鸦堆上覆鲛绡。屏间记曲拈红豆,窗下临书染绿蕉。画出鸳鸯娱独自,教成鹦鹉伴无聊。情悰暗被傍人觉,绣线逢春减几条。

错认

白縠单衫玉步摇,香风相引见云翘。灯前抛接回波眼,帐底围量束索腰。夜视可怜明似月,秋期只愿信如潮。情知不负周郎顾,莫问儿身第几乔。

咏所见

似燕身材称著绯,琵琶弟子性灵希。戏拈上客题花笔,学踏邻娥织素机。桁下衣笼薰豆蔻,镜前香泽渍蔷薇。何曾房老能勾管,日暮西池斗草归。

无聊

风情退减久无诗,研匣书笺罥网丝。魇语梦魂闻婢唤,恶愁怀抱恐儿知。酒於痛饮非真适,情向新欢未肯痴。惆怅旧游携手处,木樨天气独来时。

把书移枕近床棱,叹息观涛病未能。怯暑心情犹喘月,背时风调独怀冰。无劳天女持花散,有媿髙人选药称。肯过小楼言笑否,不嫌同上第三层(用陶弘景事)。

菰川纪游且元白体

一队明妆拥碧油,罗衣风影照溪流。郊原紫翠今秋早,亭馆青红近日修。谢女捉将团扇出,潘郎扶得板舆游。司香侍史携犀合,卷袖厨娘用玉钩。彩胜虫鱼工剪刻,牙盘橙笋细雕镂。绯桃布席苔侵袜,银鹿移琴柳拂头。萍景波中抛果核,桐阴石上置茶瓯。纵横一榻陈箫管,历乱三巡送酒筹。捧砚久知荑玉冷,擎觞兼度眼波秋。唾花落点鱼争竞,髻蕊烘香蝶逗遛。临水偶来同倚槛,隔花何路可登楼。殷勤子敬能持檝,佻达齐姬欲荡舟。何处雪檐期射鸟,此时河岸似牵牛。青莎迳软鞵踪浅,紫桂堂深浴室幽。小院竹凉清枕簟,疏牕松荫暗棋楸。笺纨就手巾箱取,细翠随身镜匣收。归路别穿红叶径,同袍犹隔白苹洲。也知重向灯前见,难诉佳游一段愁。

咏东邻栀子花

露湿琼姿映日鲜,离披弱态益嫣然。香宜九子钗边嗅,蒂合同心带上悬。织女淡妆傅缟素,徐娘私赠见诗篇。佳名更喜同之子,栽定东家倍可怜。(第五句戏用晋书。)

和戈庄学自寿四韵

几株幽树寄婆娑,尽意看云弄水波。野衲每求名画去,邻墙时有浊醪过。吟成未出芦花被,钓罢犹披槲叶蓑。可许拿舟亲问字,相从日饮更无何。

藤村旧游

重奠麻筵一束刍,往来曾此醉茱萸。未能默记书千箧,(先舅琴书散亡都尽。)空忆通灵画一厨。座上琴亡悲子敬,家中砚去吊林逋。铜台泪眼犹西望,分得名香在也无。

金锁横衔废苑门,水亭牕槛半沉沦。铜钉换醉供群竖,花桨为樵给四邻。碧甃晒余高凤麦,画廊堆遍买臣薪。羊昙哭罢无人问,泪墨难题满壁尘。

遇旧青衣

扫眉才子女相如,旧掌芸香四库书。一著练裙抛画裤,便辞金尾住茅庐。桑麻僻处莺花断,丝竹停来姊妹疏。还识劈笺江令否,望仙回望一唏嘘。

再用前韵酬孝先端已弢仲见和之作

霞姿雪艳映牕油,标格蓬山第一流。佛慧不过文士业,神仙原是美人修。卧披画鄣供清赏,坐伴炉薰懒出游。门静不教青锁锁,廉开未上翠钩钩。紫珍照胆秦铜铸,朱篆钤名汉玉锼。学士忍寒停半臂,书生中酒看梳头。莺声呖呖喉疑管,玉色森森手似瓯。待月清言虚丙箪,游春佳梦败寅筹。流光玉树何曾夜,驻景神方讵有秋。士也尚甘偏袖断,仙乎何惜襞裙留。谁堪待阙鸳鸯社,自许单栖燕子楼。灯火照台迎凤辇,珠玑溅雨到龙舟。已知夙驾烦灵鹊,别遣偏辕骋骏牛。香燧碧萦低帐暖,烛辉红款小屏幽。檀郎顾曲倾三爵,幼妇弹棋负九楸。合德香奁通德记,上清巾帔玉清收。诗歌不断疑三阁,风月长新只十洲。但有是乡堪不老,要求何药疗麈愁。

侍疾

唤人回枕坠瑶簪,被底炉香未许探。獭髓有痕留我舐,鸡香微螫代伊含。愁看西子心长捧,冷透荀郎体自堪。病退只宜清减是,尚嫌双颊似轻酖。

拟会真三十六韵

少小娴针绣,生成俨画图。影形看镜喜,名字拣香呼。玄鬓辞膏沐,琼姿厌粉污。怕闻灯气息,不受浴沾濡。瞥见长陵市,重逢狭路隅。未成窥宋玉,随遣嫁秋胡。忍下针心棘,难求役豆符。微生甘作鬼,国士愿为奴。湖上羹鱼嫂,池西斗鸭姑。传来通德语,笑杀彦回愚。绮阁花间敞,修廊竹外纾。挂香明路迳,卮酒酪门枢。月暗欹鸳枕,寒轻拥兽炉。梦回闻至矣,喜极欲仙乎。衫袖俱飘动,眉心乍展舒。迳贪因艳冶,亲炙觉清癯。对袖笼双钏,单衫卸五铢。唯闻香汤越,只恨烛模糊。羞涩屏前视,摧颓帐外扶。还拚梭掷否,仍肯扇遮无。滑箪推腰褥,华茵妥髻珠。芳津甘齿颊,柔汗沁肌肤。怨啮蝤蛴颈,羸擎燕子躯。斜眸终腼腆,低黛忽愁吁。胆悸金铃吠,心忪碧树乌。乍尝惊颤味,陡随爱迷途。青眼三生契,丹诚一昔输。隐赐怜我解,绝色厌人谀。落魄惊伤悼,微词得厚诬。年华潘岳老,风调谢鲲麄。谬辱求诗带,宁嫌卖酒炉。狂襟终有托,兴赏未全孤。慰胜登高第,欢逾读异书。镇须行坐并,准与笑啼俱。雪砌飘灯赴,花阶剗袜趋。百年今夕始,非乞暂时娱。

纪事

才尝欢味便分携,消瘦沉吟几日疑。只恐爱迷犹有悮,莫因明慧更成痴。拚教皓质君前露,忍遣丹心妾自知。底事料伊非薄幸,百般迁就顺人时。

惊喜萧郎犯雪归,归期犹未是欢期。人前不敢迎门笑,烛后仍来映柱窥。始信梦魂原有准,已占心诺不轻移。归期悔不宽程限,守到和风霁日时。

浓欢将到转忧危,响屧笼灯总未宜。花径有心曾识记,月扉焉胆便敲推。狂痴爱我奠无谓,放诞缘君勿浪猜。恩分已深羞未减,恼他擎烛觑人时。

歇却哦诗敛却狂,洗空心地著欢娘。醉来不敢忘团扇,梦去犹防泄异香。平日性情工戏谑,近来行止学矜庄。虽云见面无多刻,定用闲愁万斛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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