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義郎試大理寺主薄兼
括州縉雲縣令朱井正儀注
九守篇
守者專一於志,而九備於數極,則物無不在其域,事無不與其成。此篇自《守樸》已上,至於《守虛》凡有十章。各標守字,唯一章各隱,九數之中,文著於一篇之內,今稱九守者,蓋在用九之義也。
老子曰: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混而為一,混同元氣。
寂然清澄,重濁為地,精微為天,一至清澄,則自有輕重之比。
離而為四時,分而為陰陽,氣有滯躁,故生陰陽。數有終始,故為四時。
精氣為人,煩氣為蟲,是以人得最靈之名,蟲為庶類之數也矣。
剛柔相成,萬物乃生。
剛陽之性也。柔陰之體也。二氣推接,乃資生矣。
精神本乎天,稟輕清以虛通。
骨骸根于地,稟重濁而係滯。
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夫有生化,天理之常。故其生也,則欻爾為形為神。其化也,則寂然反本歸根。來非所尚,去非在我,則我尚之見,馮何立哉?門者,復化之蹊也。
故聖人法天順地,不拘於俗,不誘於人,不敢我尚,推彼自然。
以天為父,以地為母,宗順於神形之極,法則於覆載之德。
陰陽為綱,四時為紀,不持此以為綱紀,則無以同乎大順也矣。
天靜以清,地定以寧,萬物逆者死,順者生。
天地尚以安靜而成其德,况夫所生之物欲躁動而可求存者乎?
故靜漠者神明之宅也,虛無者道之所居也。
精神營定,安乎天之靜漠;大道宗體,在乎心之虛無。
夫精神者所受於天,骸骨者所稟於地也。
所謂貴神以存形耳。
故曰:道生一,夫道無所生,一無所立。今觀肇有之前,強名曰道;數方混,故謂之一也。
一生二,啟泮為陰陽二氣也。
二生三,陽清上為天,陰凝下為地,二氣交和,中為人也。
三生萬物。
三才既立,萬化能生,故品類日新矣。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背陰面陽,物之順生也。沖之為和,生氣之本也。
老子曰:人受天地變化而生,受氣以變化,而生此形神。
一月而膏,結聚之始,貌如脂膏。
二月而脉,血氣道而成脉也。
三月而胚,內未堅,但有胚段也。
四月而胎,微有狀貌。
五月而筋,全生十月,五得其半。筋者,堅肉柔骨,處剛柔半,故此時成也。夫精血之變,以成骨肉,而骨堅肉滯,則生氣不通,故肉藏其脉,骨連其筋,以通洩生氣,連綴支節也。
六月而骨,精凝結,變之為骨也。
七月而成,內全五藏,外具九竅。
八月而動,動於支體。
九月而躁,動之數也。
十月而生,形骸已成,五藏乃形。
中外各正。
肝主目,腎主耳,脾主舌,肺主鼻,膽主口。
此之所主,或與諸說不同。雖五藏七竅定有所主,而勾帶開通,無所不應。故此獨不言心者,以其眾藏之靈者,故外之一竅,主所不及也。
外為表,中為裏,四支九竅之表,五藏六府之裹。
頭之圓以法天,足之方以象地。
天園而地方,故其上下各以類也。
天有四時五行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九解者,天之九宮門也。
人有四支五藏九竅三百六十骨節;
皆法象於上也。
天有風雨寒暑,人有取與喜怒。
風散之,雨施之,此取與也。寒主殺,暑主和,此喜怒也。
膽為雲,勇威之象。
肺為氣,皓素之象。
脾為風,動之象。
腎為雨,陰澤之象。
肝為雷
震怒之象。
人與天地相椑類,而心為之主。
心為感變之主,亦類乎造九之機本也。其餘支藏,皆有所應,則天人之際相椑類矣。然心者,本主於舌之一竅,不受外裹,將無所牽,故為眾主耳。
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
目象日,耳象月,氣象風,血象雨。
日月失行,薄蝕無光,風雨非時,毀折生灾。
夫日月差度,則至薄蝕;風雨不時,毀折五穀。施之於身,斷可知耳。
五星失行,州國受其殃。
五星所鎮,各有分野。天時人事,交感而生。故諸侯之國,方伯之州,一至失德,則象變於上,下受其灾。是知人與天地相椑矣。耳目,日月也;血氣,風雨也。氣悖則風飄,血沉則雨滯,耳目不節,則日月差度。蓋其然矣。
天地之道,至閎以大,尚猶節其章光,愛其神明,人之耳目,何能久視聽而不息,精神何能馳聘而不乏。
夫天地廣大,不可際極。日月章耀,未嘗不臨。尚以虧蝕之損,節其全功,寒暑為恒,愛其神明,況乎居分劑之人而能用之無節者也。
是故聖人守內而不失外。
善守其內者,不為外之所失也。
夫血氣者,人之華,華猶顏色。
五藏者,人之精也,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脾藏意與智,腎藏精與志,皆內藏為精,外用為神者也。
血氣專乎內而不外越,則胸腹充而嗜欲省,凡喜怒見於顏色,勇怯變乎喘息,皆血氣外越之候也。夫如是,損之與益,自可明矣。故血不逆於中,則肌骨充實;氣不遊乎外,則情欲寡省。藏氣不足,乃有偏嗜和而調者,何有嗜欲哉?
嗜欲省,即耳目清而聽視聰達,嗜欲之來,多在耳目。故其寡省即自清矣。清則耳聽不惑,目達不眩也。
聽視聰達謂之明。五藏能屬於心而無離,即氣意勝而行不僻,精神盛而氣不散,五藏皆有所象,神氣各異,唯心為百神五藏之主。夫能使有所屬,不聞不應,則神全氣專矣。然其膽勇脾驕,動成越悖,非心所制,豈可正哉?
以聽無不聞,以視無不見,以為無不成,心之全功,能用皆可。
患禍無由入,衺氣不能襲。
夫邪氣犯中,由其無主;患禍生外,以其昧機。故氣正者邪不能襲,神全者福至著也。
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見大者所知小。
唯寧心則治,五藏自見,乃知天下也。
夫孔竅者精神之戶牖也,假是以通明,藉之以出入。
氣意者五藏之使候也,意氣為使,則五藏可候也。
故耳目淫於聲色,即五藏動搖而不定,應之有司。
血氣滔蕩而不休,即精神馳騁而不守,神以形累。
禍福之至雖如丘山,無由識之矣。
靜則鑒微,亂則迷著也。
聖人愛而弗越,愛守於形神,不越於聲色。
聖人誠使耳目精明玄達,無所誘慕,所謂物誘於前,心慕於後。
意氣無失清靜,而少嗜欲,五藏便寧。精神內守形骸而不越,即觀往世之外,來事之內,禍福之門,何足見也。
誠能備前之德,則玄鑒無湩。而況禍福已形,無不見也。夫辯類以相名,明數以相生者,事可觀矣。繕性以符本,極神以冥遠,則往也可原矣。外者迹之前也,內者兆之間也。往者有迹,過迹以至,外來者未形,當兆以稱內。蓋明機迭之袁,可得而知。禍福之門,何足偁者?
故其出彌遠,其知彌少,以言精神之不可使外淫也,外淫則推蕩在佗,不能鑒之自我也。
故五色亂目,使不明,色視乃眩。
五音入耳,使不聰,聽雜乃惑
五味亂口,使口厲爽,遂失正味。
趨舍滑心,使行飛揚,中有所亂,自無恒業。
故嗜欲使人之氣淫,好憎使人之精勞,弗疾去之者,即忘氣日耗。
以是而往,其能久乎?
夫人所以不能終其天年者,以其生生之厚也。
皆隨其所嗜好,厚養以傷生也。
夫唯無以生為者,即所以得長生也。
忘歡故樂足,遺生故身存。
天地運而相通,萬物總而為一,二氣交運,所以相通。萬物大生,其原一也。
能知一,即無一之不知也,知其一原之道,則天地萬物之情可知也。
不能知一,即無一之能知也。
不由道本,觸類皆昧。
吾處天下,亦為一物,而物亦物也,同生天地之間,則吾身當萬物之一數也。
物之與物,何以相物。
唯其同者,不至相與彼此。
欲生不可事也,時之自生,不能使生。
憎死不可辭也,時之將死,不能惡死也。
賤之不可僧也,貴之不可喜也。
非悅貴而得貴,惡賤而去賤,直自然耳。
因其資而寧之,弗敢極也,弗敢極,即至樂極矣。
任物我之自安,乃極其分。制而極之,固非極也。夫放任所極,非樂極而何也?
守虛
以不惑其累為虛也。
老子曰:所謂聖人者,因時而安其位,當世而樂其業。
因所遇之時,安所處之位,遭世治亂而不患其隱見,斯可謂樂天之業也。
夫哀樂者德之衺也,不得道之正用。
好憎者心之累也,中之不虛忘,而所係為累。
喜怒者道之過也,過越中和之道。
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天道常生,處無為者,時然則然。
靜則與陰合德,動則與陽同波,故心者形之主也,神者心之寶也。
妙用之神,聖人所貴。
形勞而不休即蹷,精用而不已即竭,是故聖人遵之,弗敢越也。以無應有,必究其理,心之無私,乃能窮彼所有之理。
以虛受實,必窮其節,唯其虛也,能盡於彼,所來之限也。
恬愉虛靜,以終其命。
任此四德,而乘化以終也。
無所疏,無所親,過之一也。
抱德煬和,以順於天,抱安靜之德,煬和生之氣,以順乎自然。
與道為際,與德為鄰,涉虛以應者,際極皆道也。御有以順者,左右皆德也。
不為福始,不為禍先,夫福非福也,而安以為福。禍非禍也,而躁以為禍。能安於禍,則寧異其福;不安所福,則福在於禍。禍福之體,不在窮達,而宗於躁靜者也。且先始之義主於動作,言凶生乎妄動,倚伏在於動時。是以聖人無為無作,無禍無福,脩然而往,脩然而來,禍福之迹外彰,而屯泰之情不入也。
死生無變於己。
冥順變化者,無時而不恒,此己之未嘗生死也
故曰至神。神即以求無不得也,以為無不成也。
用之無方。
守無
游萬物而不物,則無我無物矣。
老子曰:輕天下即神無累,夫曠然神平,無累於靈府,以輕脫世榮故。
細萬物即心不惑,心存物外,則以太山如秋毫,安小大之域,遺巨細於彼,夫何惑哉?
齊死生即意不懾
夫覺以夢盡,夢以覺知。死生動息,各在春分,齊於是道,保所懼焉矣。
同變化即明不眩。
我亦物也,同乎變化,能知此者,不眩天理之明。
夫至人以不撓之柱,行無關之途,
德主而不替,道行而常通。
稟不竭之府,學不死之師,用備天下,未嘗勞神,宗極道原,未嘗喪體。
無往而不遂,無之而不通,屈伸俛仰,抱命不惑而宛轉禍福,利害不足以患之。
委抱天命,宛轉隨時,遭乎禍福,不足以為內患也。
夫為義者,可迫以仁,而不可劫以兵也,受命之巨,心盛之士,雖蹈白刃,守節不移。唯示之以仁,不可迫其行也。
可正以義,而不可縣以利也,可以義正之,而不可以利誘之。義在素利也。
君子死義,不可以富貴留也,伯夷、叔齊之類是也。
為義,不可以死亡恐也。
齊大夫陳不占之類是也。
又況於無為者乎。
能守一義,猶至亡身,浩然無為,寧以形累?
無為者無累,無累之人,以天下為影柱。
影柱者,立之而不礙也。至人不宣於天下,則萬物居然自立矣。無累於適,則天下洞然皆通耳。
上觀至人之倫,深原道德之意,下考世俗之行,乃足著也。
因可明之。
夫無以天下為者,學之建鼓也。
凡學者,本欲復其性耳。能無以天下為者,常學所未及也。若建鼓求子,足明子已先往,求之不及也。
守平
去其所為,道自夷矣。
老子曰:尊勢厚利,人之所貪也,比之身即賤,夫身也者,以清暢保安為貴耳。眾人徒知勢以舉身,利以資我,而莫知居此者,不全安暢之分。是以賤彼所奉,而固其本也。
故聖人食足以充虛接氣,衣足以蓋形禦寒,適情辭餘,果腹則安,周身則足,自此之餘,為性命患。故聖人外之也。
不貪得,不多積,理然自得,非貪所得。物勢自積,非多所積。
清目不視,靜耳不聽,不主聲色,自然清靜。
閉口不言,委心不慮,不妄勝口,迫而後應。不先企慮,應而後定。
棄聰明,反太素,不由耳目之前,而歸形質之始。
休精神,去知故,故,事也。休謂外而不馳,去謂中而不惑也。
無好無憎,是謂大通。
平施於物故通。
除穢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何為而不成。
若存乎此,得道之宗,即心穢其除,心累斯去,而平和耳。
故知養生之和者,即不可縣以利,利在於和善,養者知之也。縣依則往,喪生者之利也。
通外內之符者,不可誘以勢。
符,合也。且我有理然之道以徇彼,則彼有物然之理固在我,而以合之,何外勢以能誘耳?
無外之外至大,無內之內至貴,夫出入無間,玄同物我,是無外之大,無內之貴也。貴且大,不可偏,由而已。
能知大貴,何往不遂。
守易
得自任之理,則易也。
老子曰:古之為道者,理情性,治心術,夫欲不遇節,則能盡情性之生理;不妄喜怒,則能正心術之雜亂也。
養以和,持以適,和以養生,適以任情。
樂道而忘賤,安德而忘貧。
道以勝,故自責,德以充,故自富。
性有弗欲,無欲而弗得,自足者,常得也。
心有弗樂,無樂而弗為。
不樂一境,故能為天下之樂也。
無益於性者,不以累德,欲非性益,德以靜成耳。
不便於生者,不以滑和,靜則便生,和因欲亂。
縱身肆意,而度制可以為天下儀。
夫德之大者,舉指不踰閑也,則縱身肆意,皆可以為哀儀。
量腹而食,制形而衣,容身而居,適情而行,斯聖人之守簡易也。
餘天下而弗有,委萬物而弗利,豈為貧富貴賤失其性命哉。
物之自有,未知自全。
若然者,可謂能體道矣。
守清
清而不撓,可鑒嗜欲之妄。
老子曰:人受氣於天者,耳目之於聲色也,口鼻之於香臭也,肌膚之於寒溫也,其性一也。或以死,或以生,或為君子,或為小人,其所以為制者異也。
夫生之情也,六事同適耳。若外不過當,內不犯和,則畢命自天,全行歸物。若聲色以蕩志,冰炭以加身,自然與死為徒,與妄為迹。豈非天受人喪,所制異宜者哉?
神者智之淵也,以萬神深靜,所以智用無竭也。
神清即智明,但不為物濁,則舉事明審。
智者心之符也,心有所至,智則舍而辮之。
智公即心平。
心能使,智能謀,虛應當,則可見心之正矣。
人莫鑒於流水,而鑒於澄水者,以其清且靜也。
不外受故清,不中撓故靜,鑒照之者自然而明。
故神清意平,乃能形物之情,形其情者,唯心之靜也。且好為則有遺,勞擾則無鑒。清平如水,即物至自形矣。
故用者,心假之於弗用也。
役之以至勞,用之無用也。澄之以成鑒,不用之用也。
夫鑑明者,塵垢弗污也,鑑鏡。
神清者,嗜欲弗誤也。
神清則智明,智明則不失常性,故無累耳。
故心有所至,神即溉然在之,心者直至,神者妙用。夫意行則神往,意止則神住。可不澄定乎?
反之於虛,即消燥滅息矣,虛者神之宅也,反則刳心而任神,忘欲而能鑒矣。是以陰陽水火不復牽變於己也。
此聖人之游也。
神與化游。
故治天下者,必達於性命之情而後可也。
夫有生之域,唯性與命。情所同保,類所異者,非神而不可達,非大順而不可治也。
守真
適形而安,則安而無佗;適性而往,則所至非妄。然大名大師,亦自此而生。
老子曰:夫所謂聖人者,適情而已,量腹而食,度形而衣,節乎己,而貪汙之心無由生也。
生之不得已者,衣食也。周身量腹,餘為佗物矣。但內外無汙,謂之聖人也。
故能有天下者。必無以天下為者也,聖人不以天下奉己之嗜欲,而忘天下者也。故有能治之,名寄於天下也。
能有名譽者,必不以越行求者也。
大名譽所求,不飾於妄,而區區之行皆妄。
誠達乎性命之情,仁義乃因附也。
通性命者,譽指自成仁義之行。
若夫神無所掩,心無所載,通同條達,澹然無事,內無累,為虛通。
勢利不能誘也,無貪。
聲色不能淫也,無染。
辯者不能說也,無惑。
智者不能動也,無易。
勇者不能恐也,無懼。
此真人之道也。
淳粹之至。
夫生生者不死,化化者不化。
夫道常存,能化於物,故順天不可見,同道不可窮也。
不達此道者,雖智統天地,明照日月,辯解連環,《莊子》云:惠施之辯,連環可解也。
辭潤金石,猶無益於治天下。
夫冥順於天,玄同於物,則變化之機可驗,性命之理可通。然後在家在邦,未嘗不達。若以智謀明察,辯說德澤,蓋一曲之功,非全治之道也。
故聖人不失所守。
謂守生化之原,不用明察為治,故天下咸若,百姓謂我自然也。
守靜
聖人安此,以為生根德本也。
老子曰:靜漠恬淡,所以養生也,盡其生分,始可為養。
和愉虛無,所以據德也。
受物以虛,接事以和,德居此而為成。
外不亂內,即性得其宜,聲色俱為棄物,性乃全也。
內不動和,即德安其位,不以愛累虧接物之和,故德有所寧於位。
養生以經世,抱德以終年,可謂能體道矣。
夫性之未全,為欲所牽也,不可經綸世也。德之將敗,為物所累者,不可終天年也。而外有物,傷中唯性變,雖欲勿困,其可得哉?故靜漠保生,乃堪涉動,和愉然後保終。體道之人,此之謂矣。
若然者,血脉無鬱滯,五藏無積氣,形和性靜,此患何施?夫血脉鬱滯,在乎厚養。五藏積氣,由之喜怒也。
禍福不能矯滑,非譽不能塵埃,撓性亂和,沽名求福者,傷生之士也。
非有其世,孰能濟焉。
此聖人與道之辭也。夫靜聖之道,與治相符,與亂相反,故無明王,則自全之道未之能保矣。
有其才不遇其時,身猶不能脫,又況無道乎。
此聖人勸道之辭也。且有堪任之才,未適權變之用,則多事之世未能脫離。況非守靜而踐危機哉。
夫目察秋豪之末者,耳不聞雷霆之聲,耳調玉石之音者,目不見太山之形,故小有所志者,大有所忘。
一淫聲色,失性之遠。
今萬物之來,擢拔吾生,攓取吾精,若泉原也,聲色之類,左右不可盡,故至天生竭精也。
雖欲勿稟,其可得乎。
以在耳目之前。
今盆水若清之,經日乃能見眉睫,濁之不過一撓,即不能見方圓。
澄心之鑒唯有,靜者能之。故一至嗜欲,雖禍如丘山,亦未之見。
人之精神,難清而易濁,猶盆水也。
守法
法之上者,在乎法天。法天之法,未有無所法,而同乎大順者也。
老子曰:上聖法天,上古聖君法象天道,不教而自化,棄智而成功。盛德日新,故無得而稱,玄功莫朕,是以不知帝力也。
其次上賢,以賢德之道為上也。
其下任臣。任臣者,危亡之道也,謂獨任致危也。
上賢者,癡惑之原也,上賢則争,争為亂本。
法天者,治天地之道也。
法自然之道,則二儀通治。
虛靜為主,天之體也。
虛無不受,靜無不持,持猶制萬物之紛撓。
知虛靜之道,乃能終始。
未嘗抑物,付之自極,如四時相謝無盡也。
故聖人以靜為治,以動為亂,靜則各正性命。
故曰,勿撓勿纓,萬物將自清,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天道然也。
纓謂多方,駭謂設苛政也。
守弱
居眾所不敵之地,故成其大勝之道。
老子曰:天子公侯,以天下一國為家,以萬物為畜、懷天下之大,有萬物之多,即氣逸而志驕,所謂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
大者用兵侵小,晋滅虞、楚、伐隋之類。
小者倨傲陵下,曹共公、衛獻公之類。
用心奢廣,譬猶飄風暴雨,不可長久。
夫強盛之氣,天地尚不能久,而況奢僭之君?
是以聖人以道鎮之,非虛柔之道孰能安?
執一無為,以損沖氣,沖中。
見小守柔,退而勿有;
見小自成其大,守柔能制其剛。
法於江海,江海不為,故功名自化,夫處下眾歸,體諫物與,故不求而名遂,不争而功成。
弗強,故能成其王,德歸者寧,力制者叛。
為天下牝,故能神不死,牝者,柔之謂也。聖人法之以存神。
自愛,故能成其貴,將欲貴位,在乎愛身。故以道自勝、則身可長保,身存者,貴其亡乎?
萬乘之勢,以萬物為功名,功名小大,隨位而立。
權任至重,不可以自輕,《莊子》曰:輕用吾身而亡吾國也。
自輕則功名不成。
未有身不洽而國治者也。
夫道大以小成、多以少生,大之資者,一豪耳。多之要者,一笄耳。
故聖人以道莅天下,柔弱微妙者,見小也,儉嗇損缺者,見少也,見小故能成其大,見少故能成其美。
道以微妙為大,德以損缺為美。
天之道,抑高舉下,損有餘,奉不足,其猶張弓乎?勢之均也。
江海處地之不足,故天下歸之奉之。必故聖人卑謙守靜辭讓者,見下也,虛心無有者,見不足也。
法江海之故也。
見下故能致其高,見不足故能致其賢。
心之常下,德之彌高;身之常退,行之彌進也。
矜者不立,奢者不長,。強梁者死,滿溢亡。飄風驟雨不終日,小谷不能須臾盈。
小谷褊狹,若注之須臾,則至乎盈溢。
飄風驟雨行強梁之氣,故不能久而滅,小谷處強梁之地,故不得不奪。
奪其歸,奉之德。
是以聖人執雌牝,去驕奢,不敢行強梁之氣,遵天地之戒也。
執雌牝,故能立其雄牡,不敢奢泰,故能長久。
唯能雌者,故能有立健之德也。
老子曰:天道極即反,盈即損,日月是也。
日中則昊,月盈則虧。
故聖人日損,而沖氣不敢自滿,日進以牝,功德不衰,天道然也。
日進以牝者,推柔以御物也。天道虧盈益謙,聖人能法。故盛德日新而無所替。
人之情性,皆好高而惡下,好得而惡亡,好利而惡病,好尊而惡卑,好貴而惡賤,眾人為之,故弗能成,執之,故弗能得。
夫物宜更變,理勢大均,果且而有成。果且而無得。設使居其位者,亦素定分,豈好惡偏執而能得之者哉?
是以聖人法天,弗為而成,弗執而得,乘彼自然,則與時而成,與物而得也。
與人同情而異道,故能長久。
同所適之情,異所從之道,反其愛惡之私,乃成長久之德。
故三皇五帝有戒之器,命曰侑巵,其沖則正,其盈則覆。
事具《周與》。
夫物盛則衰,日中而移,月滿則虧,樂極而悲。是故聰明廣智守以愚,至察無徒,匿耀守眾。
多聞博辯守以儉,矜能有辱,持後無失。
武力勇毅守以畏,輕敵多敗,虞慎保勝。
富貴廣大守以狹,驕盈日危,謙損日福也。
德施天下守以讓,自伐乃喪,推物乃全。
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也。
夫有天下者,位之極也。若以極欲而持極位,則傾覆矣。非此五德,何以守之也?
服此道者,不欲盈,蓋順中為常,如彼戒器者。
夫唯不盈,是以能弊不新成。
以謙虛之故弊,資道德之新成。
老子曰:聖人與陰俱閉,與陽俱開。
所謂大順。
能至於無樂也,即無不樂也,無可無不可,則常可矣。無樂則常樂矣。
無樂,即至樂極矣。
言樂之所存,哀之所順,唯忘所樂者,何待而不極焉。
是以內樂外,不以外樂內也,內樂外者,我暢於物外;樂內者,物變於我,故同於失者,失亦得之矣。
故有自樂也,即有自志,貴乎天下,冥然萬物之上,真自貴耳。
所以然者,因天下而為天下之要也,不在於彼,而在於我,不在於人,而在於身,身得則萬物備矣。
自得者,天地萬物莫不得?
故達於心術之倫者,即嗜欲好憎外矣,盡為棄物。
是故無所喜,無所怒,無所樂,無所苦,萬物玄同,無非無是,是非之倫生於愛惡,心既無矣,物自玄同,故不知所以遺,而是非都盡矣。
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雖未忘所存,已得自安自道也。
不待勢而尊,不須財而富,不須力而強,不利貨財,不貪勢名,不以貴為安,不以賤為危,苟定其分,何所假待?
形神氣志,各居其宜。
四者同在,一安之道遂不至相反也。且士女節操,尚能如是,而況聖人全德者乎?
夫形者生之舍也,居舍在形。
氣者生之元也,元本在氣。
神者生之制也,由制在神。
一失其位,則三者傷矣。
一失所養之位,則並傷之也。
故以神為主者,形從而利,制之使不犯,故利也。
以形為制者,神從而害。
恣輕煬,充口腹則害。
貪叨多欲之人,顛冥乎勢利,誘慕乎名位,幾以過人之智位高於世,即精神日耗以遠久,淫而不還,形閉中距,即無由入矣,形以剛強為閉,中無和氣為距。
是以時有盲忘自失之患。
夫外誘中募,久乃類冥。往而不知歸,資盲忘之患也。
夫精神志氣者,靜而日充以壯,躁而日耗以老。
神全則兼物,由其靜也。形困則支策,在其動也。豈可失盛衰之節哉?
是故聖人持養其神,和弱其氣,平夷其形,而與道浮沉,
雖物之往來,莫不順道也。
如此即萬物之化,無不偶也,百事之變,無。不應也。
與所化而合,與所變而通。
守樸
不加欲於性命之分,而渾乎變化之根,謂之樸也。
老子曰:所謂真人者,性合乎道也,不自動用,與造化者為人。
故有而若無,實而若虛,雖事物皆實,而真性不知所存也。
治其內不治其外,未有內治而外欲者。
明白太素,無為而復樸,夫無為之為亦樸矣,則體真之士靜動亦出乎虛白之域。
體本抱神,以游天地之根,
體元氣之本,抱變化之神,居物象之先也。
芒然仿佯塵垢之外,逍遙乎無事之業,性離所污,直以無事為常。
機械智巧,弗載於心,審於無瑕,不與物遷,審猶委也。不載於心,復何瑕哉?則物之自遷,奚與同往耳?嘗試論之,曰,且夫物也者,一時之所也。向非今也,理不至遷矣。而評世之士,定論之人,尚正彼形,不復隨妄。況乎性與道合,牽之遂流者哉?
見事之化,而守其宗,不與物遷之謂。
心意專於內,通達偶於一,專氣無雜,通而不異。
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無為無故。
弗學而知,弗視而見,與物同和,與物自見。
弗為而成,弗治而辨。
順天下而自成,隨品類而自辨。
感而應,迫而動,不得已而往,未嘗先始。
如光之耀,如影之效,純粹之體,清而能照,虛而能應也。
以道為循,有待而然,循之則如待也,此寄言耳。
廓然而虛,清靜而無,是其真體。
以千生為一化,以萬異為一宗,居原者,同之也。
有精而弗使,有神而弗用,不使而同,可謂至精。不行而通,謂至神也。
守大渾之樸,立至精之中,其寢不夢,無所想象。
其智不萌,不先其物,其動無形,玄應之迹不可見也。
其靜無體,非有依而立靜。
存而若亡,生而若死,不自存生,非無神妙之用。
出入無間,不礙金石。
役使鬼神,無心合虛故耳。
精神之所以能登假於道者也,有上之德,乃能登至道乎?
使精神暢達,而不失於元,謂得所受之本。
日夜無隙,而與物為春,和氣接物而無間息。
即是合而生時於心者也。
心不自生,合時而生。
故形有靡而神未嘗化,形同於物故化,神同於道故存。
以不化應化,千變萬轉,而未始有極,夫水火之功,不能自制,其類故化者不能化物,不化者方能化耳。以不化之體化無窮之物,故不可極也。
化者復歸於無形也,物之生也,各歸其根。
不化者與天地俱生也,道在象先,故生生者未嘗死,其所生者即死,化物者未嘗化,其所化者即化。
義已見上。
此真人之游也,純粹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