佥都御史田辟起兵入卫;锦衣王之臣奉隆武帝命阅其军,诬以冒饷,逮下狱。然兵皆实籍,饷亦己资,官未之给也。已而遇赦,拥众楚、粤山谷间,崎岖不屈。久之乃败,抗节死(辟起兵、殉难非一地,而始于闽,故系之)。
闻之闽中义旅,数抵江、浙,其期更远;诸人而外,匿山林、走海岛至于屡岁者,殆不胜计数。然无纪着,皆湮逸。惟周之夔亦起兵,人以其党阮大铖,薄之。
职方主事周师文起兵兴国山中。金声桓复为明,师文应之;刘季矿表授今职。复入耒阳,军中身先士卒。何腾蛟不之喜,乃之酃县遇盖遇时,使复吉安。遇时欲降,师文涕泣,以大义止之。遇时怒,竟被杀。
举人郭金召起兵湖潭。金召貌奇伟,议论风生。流贼陷湖南,请于何腾蛟,练乡兵以守。已知不可为,绝口时事。腾蛟两荐之,卒不起。临终题其碣,曰「遗民郭金召墓」。
监军御史余鲲、主事李春甲起兵复宝庆,值何腾蛟下长沙,遂依之。腾蛟死,鲲、春甲重茧入桂林。桂林破,走入山野,不食死。
诸生邱式囗〈耒予〉起兵黔阳。式囗〈耒予〉倡团练,御贼徐步。诣行在上疏,授待诏;招抚诸镇将,会李若符军。被执过沅州,褒衣大带,见徐勇不屈;勇致之武昌,不杀。式囗〈耒予〉誓死,为文自祭;云以汨罗之水、首阳之薇,致祭于邱君之神。遂被杀。及北京赦使至,已无及矣。黔阳破,若符亦死。
贵溪王常彪起兵永宁。贵溪,荣藩裔也;荣王死,王与总兵项登华拥其余众,招兵苗中。出攻沅州,降将线瑨击之,败绩;线国安复来攻,王固守。未几城破,王及登华、吴尚应皆战死;苗兵死者万人。
荣王由桢起兵辰州。俄,败死;贵溪王统其众。
有遂平王者,亦起兵死(以时日、居地不能确,附之)。
义士谢照、龙尚可起兵耒阳。屡与孔有德兵角,卒败没。
监纪推官闻大成起兵酃县。大成甫起兵,遽为兵执;在狱慷慨悲歌。临刑,神色不动,观者雪涕;大成曰:『无劳诸公痛我,我亦痛诸公之生也』!
文渊阁大学士总督五省义师唐诚起兵永州。诚受父绍尧遗命,及兄谊毁家起兵,助瞿式耜守桂林,擢今职;与腾蛟相犄角。湘潭破,谊奉母居龙虎关,诚入肇庆。马蛟麟执其母入粤,诚号泣上印绶,自囚赎母;蛟麟礼而释之。或以其名入簿牍,作诗曰:『无如世相拂,此谊不忍绝』!入秦人山以终。其弟访,官庶吉士,知制诰;亦奉命入楚,联络诸镇。知不可为,痛哭为僧,称「食苦和尚」。
崇阳王起兵苗中。入苗地,散金帛、敕印号召;土司、苗民翕然奉之。出攻黎平,陈友龙击之,王被执,死;连营皆溃。
兴化土司某,独拥奉国将军晖奎入其寨,以兵千人誓守。友龙复攻之,王及土司皆死。
湖南当黔、桂之冲,兵贼所萃。戊子之间,义师大起,湘州人士多预其谋;事后被逮者,三百有奇。湘阴陈之宣等其著者,其它率不可考。宝庆、武冈、辰、永、沅、靖之墟又邻苗寨,汉民、苗族愤起义者亦十百计。一屠于郝永忠,再破于屯齐及诸战守死者。文献无征,益不能详矣。
大学士陈子壮、举人杜璜、邑绅李星一起兵广州。子壮闻苏观生更立绍武,止之不可,退居九江村;永历帝以为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总督福建、江西、湖广军务。未行,而广州陷。久之起兵,多番鬼、蛋户民,称善战。陈邦彦使来结,故知州梁若衡、指挥杨可观、杨景晔亦招花山盗三千人约内应,期以七夕宵入广州。子壮喜,先二日发。可观闻之,曰:『死矣!可奈何。谋必泄』。语未毕,被执,使举其同人;怒曰:『今日斫头终,不图缓死杀天下英雄』。佟养甲杀之。子壮走五羊驿,邦彦后至,曰:『公无再误。今成栋必至,我伏苇中,公以青白旗为识,以大舰阵于西;合击之,必大克』。成栋还至禺珠州,伏起,烧其舟;成栋惊却西,邦彦逐之。昏黑,子壮兵望帆樯若栉,谓皆成栋军,阵动;子壮令未遍,后军已走。成栋乘胜击之,子壮大溃,走九江;其子上庸战死。值御史麦而炫来迎,子壮从之。成栋使降盗郑昌为导,破高明,执子壮送广州;养甲曰:『不极刑,无以栗众』。召降臣何吾驺、王士俊、李觉斯、黄应华数十人,列坐观杀子壮。衣以赭衣,舁历四门,子壮不可;刃之数十,大呼高皇帝、烈皇帝不绝口。养甲以木丸塞之,坐而磔诸台讫,举酒属吾驺等曰:『畏乎』?皆曰:『畏;不敢异』。复析子壮骸,投之四野。子壮母朱氏,自缢死。及养甲降,永历帝赠子壮太师、番禺侯,谥「文忠」;即以养甲为祭谕使,养甲愧欲死。养甲后为李元允所杀;将死,恍惚见子壮射之云。仲子士图被获,家童伯卿请磔己赎主孤,乃免;后以中书统旧部居于山,久之乃烬。
星一、璜攻肇庆,败死。
巡抚张家玉、举人韩如璜、大姓陈文豹、林洊、朱四维、指挥谭某起兵东莞。家玉以侍读监郑彩军;彩遁,家玉入新城,与知州李翱力战。隆武帝大怒曰:『统将入关,令文臣陷阵,何以自解』?玉乞骸,曰:『得从七旬王父母、五旬父母,死不恨』。优诏答之。寻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广信;乃募军潮、惠间,说山贼数万,皆下之。将赴赣州,而汀州陷。值到窖(东莞治州)何不凡、黄子元使迎,家玉遂居之。林如玉兵亦起,家玉与共攻东莞,克之;籍降臣李觉斯家以犒士。甫三日,成栋兵至;如璜战死,到窖亦破。家玉祖母陈氏、母黎氏、妹石宝入水死;妻刘氏被执,断体死。家玉彷徨无所止,而文豹以西乡兵来迎。文豹者,大豪也;与故南海指挥安宏猷、训导张治、举人张恂、尹斌皆起兵入东莞,杀典史张元鼎,遣使迎家玉,期与合。乘胜复新安,屯于赤冈;屡及成栋军战,杀伤相当。及成栋兵大至,文豹及宏猷皆战死,治、恂自缢死。文豹死,灵爽殊异。未几,争庙之。其后厘祀典,文豹庙独存;比于江阴之阎、陈,闽之朱成功诸人矣。家玉走铁冈,觉斯子因覆其族,墟落皆尽;家玉恸哭过之。缘途召集,得姚金之、陈壳子三千人取龙门诸邑而却走(详前)。家玉有奇气,少好剑术;多结豪杰士。北都陷,被执,不杀;乃伪为文谀贼,乘间南走。至留都,马士英恶其出周凤翔门,罗织之,削籍;居浙江,与苏观生同扈隆武帝入闽,擢官。以郑芝龙不可恃,请出关效死;遂令入江西,解抚州围,战守于新城,称能军。故蹶而复起,所至奉之。至是,更募万余军,为龙、虎、犀、象四名。攻增城,破之。成栋使闫可义、杜永和以马步来攻,家玉三分其军,倚溪崖以自固。大战十日,力竭被困,诸将溃围出;家玉叹曰:『矢尽炮竭,欲战无具;将伤卒尽,欲战无人。乌用徘徊岛屿,以颈血溅敌人哉』?遍拜诸将,投野塘死。兵戮其尸,送首于养甲;值诸降臣观杀陈子壮,李觉斯恨家玉,离坐请视,曰:『无为所欺』!养甲曰:『此貌清正,固是义士;必家玉也』。卒年三十三。永历帝悲悼,赠少保大学士,封增城侯;父兆龙固在,即以爵之。从弟有光、有恒及邓栋材、韩如璜、杨如远十余人皆从死。
洊为家玉师,与同谋起兵;临刑,为诗曰:『独怜一片忠精骨,不死沙场死法场』!
四维,诸生;谭官指挥,逸其名。陈子壮围广州,四维、谭自上游起兵应之,断飞来寺山口,攻下三水;子壮奏授主事,谭亦进秩。子壮死,四维守清远;城陷而死。
诸生阮大年、李子俶、乡绅黄春荣、黄奇策、义士王兴(此别一王兴)起兵新会。大年闻庄烈帝崩,哭于崖山杨太后庙,聚海舟四百,将发。子俶亦以国变,书「大行皇帝位」于家庙,哭之曰:『生为明人,死为明鬼可乎』!旬日得五百人,又降海盗于昆仑可千余人,毁家具舰;闻大年在崖山,赴之,相抱恸哭。宏光帝立,携其众自海道入卫;飓风大作,飘没过半。甫至崇明而南都覆,从者亦溃,乃还。及黎遂球在赣州,两人赴之,曰:『从公觅一死耳』!城陷,两人力战死。
春荣、兴得兵万余,李成栋使招之,春荣斩以徇;寻败死,兴亦死。
奇策,亦新会人;起兵而死(或谓即春荣云)。
虎贲将军王兴起兵文村。兴以勋臣裔起兵;唐王聿囗〈金粤〉脱出于广州至,兴奉之甚谨。文村在万山中,一线鸟道,人不能入;兴军守之,且耕且拒,李成栋、佟养甲无如何。
成栋为明,王及兴奉表于肇庆;广东再陷,兴仍故屯历十余年。尚可喜屡招之,不听。既而食尽,又闻永历帝讣,乃邀可喜客金光至,饮之;挥涕曰:『吾受明恩二百八十余年矣!天不之祚。然兴岂能为降将军乎』?语次,一人突入,则故侍郎王应华也。相见于邑不成声。饮三日,语光曰:『所以邀子来者,明吾不背故主之忱耳』。命五子出拜,捻须裂眦而呼曰:『兴不能回天,命也』!尽召其妻、妾登楼,手发连珠炮自焚死;王亦服脑子死。光以其五子出,其部走入海者犹过半。
义士陈耀、林贤举、苏来、刘子葵起兵惠州。进攻广州,不克而还。寻以败死,苏来亦死。子葵败为僧,复谒永历帝于肇庆,使知龙州;扼其门使黄应杰等,不得叛(?)。有谗之者,即日弃官去;后入于厦门。
义士赖其肖起兵潮州。降将文贵、陈虎、余成隆来攻,其肖斩之。未几,败死。
又某寨民起义,奉宗室赵王某。李成栋来攻,王即祝发遥光寺。会陈子壮启至,成栋执王缢杀之。
总兵霍师达起兵胥江。迎陈子壮为军主,又合陈邦彦军三水。李成栋来攻,师达以火舟出栅战。成栋败走,追之;风忽反,舟挂于栅,师达战死。
大姓陈顺简起兵韶州。败死。
义士赖熊起兵建阳。复其城,寻败没。
义民某某起兵光山厂。地在湘、粤之交,自英德之沧光厂逆流而上,为阳山、为连州、为连山县,达于湖广;深邃险峭。人工于铳,背发之无不中。弋阳王某避乱其中,土人戴之。李成栋屡攻,不能入。反正后,使洪士鹏往,亦不得入。宣忠伯王承恩自请往,遇王阳山;众共留之,不得出。其将彭鸣京、锺某、罗某愿以其部随承恩出,图自效;亦不果。
指挥白常灿起兵清远。奉陈邦彦,守之。矢尽援绝,常灿力战死(或曰:常灿即白荣,守清远。陈邦傅众至,衣服皆明制;常灿不知而迎之。已知其降,大怒,呼其名而詈之不绝口,遂死乱刃之下。清远屡被攻,荣与常灿疑两人,俟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