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郁莲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的樊梨花把头低下了。又沉吟了好半天方才慢慢抬起头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好吧。既然我的身边已经无父无母,又没有长兄长嫂。姐姐和表哥就是我的主事之人,妹妹的婚事就但凭姐姐和表哥做主就是了。不过,让妹妹答应成婚也不难,只要答应了我提的几个条件,妹妹二话不说,即刻应允成亲之事。”
薛郁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连忙问道:“什么条件?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我能做得了主的,一定尽量答应你。”
樊梨花又沉了片刻,方才说道:“那好,姐姐请仔细听着。
“第一件:想当初,我和令弟在寒江关第一次成亲的时候,正值我的父兄因为我的婚事陡起争执,导致了父亲和长兄的意外亡故。我的父兄亡故之后不上几天,副元帅沈三多做主率领寒江关的将士献关归唐。为了笼络住我为大唐效命,太子和老元帅便要我和令弟完婚。当时我的父亲和长兄尸骨未寒,我尚有重孝在身,本来是不想即刻成婚的。迫于西征的时间紧迫,姜须和程老千岁百般相劝与我。我盛情难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奉了皇太子之命匆匆和令弟成婚。结果,花烛之期薛少帅听信了胡氏的谎言陷害,在洞房之中大闹销金帐,对我仗剑相向。不仅刺伤了我的肩胛,还当着皇太子和众位老少将军们的面,口出不逊百般羞辱于我,几乎让我无颜再苟活在人前。
“第二次在锁阳关成亲之时,刚刚打退苏宝同,解了锁阳关被困之危。老元帅身受重伤,太子因为久困关内心情沉郁被重病缠身。为了给老元帅和太子冲喜,程老千岁又让我和令弟匆匆成婚。偏偏那一天又赶上了我嫂嫂的忌辰。结果,又是在花烛之期,令弟夜夜酒醉而归,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将我冷落在洞房之中。三朝之后,又无缘无故地扔给了我一纸休书,要将我休回寒江关。令弟在休书之上说我犯了七处之条,因此休妻。可是,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他又不给我任何交代。我心灰意冷这才洒泪离开锁阳关回了寒江。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在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什么牵连。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草率屈就,不希望再有任何纰露发生。”
薛郁莲听樊梨花说完,“噗嗤”笑了,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是圣上要亲自给你们主持完成婚典,听说还要让徐军师作为主理安排你们的婚典上的各项事宜。圣上和徐军师都出面了,还能再像当初一样那么草率吗?你放心吧,我保证这一次成婚一切的礼数都安排的周周到到的,绝没有半点疏漏之处。”
“好。”樊梨花又说道:“第二件:如果这次成亲一切顺利不再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令弟不再让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扫。我不求他和我春宵帐暖,鸳鸯交颈。只要令弟能不再用冷漠不屑的目光看我,我今生今世也感谢姐姐的恩情。倘若这次再出了意外,令弟再让我在众人面前无以立足,我不管什么元帅不元帅,侯爵不侯爵,即刻离开唐营,从此以后和令弟,和大唐军营再无瓜葛。今后是遁入玄门,还是另择良偶,是生或者是死全都任凭天意。姐姐不许再加以阻拦。”
薛郁莲看着樊梨花,她的这番话大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心里不禁一阵伤感,说道:“好。如果这次再出了事,不用你说,姐姐也饶不了那个小冤家。既然他可以不仁,就不能怪姐姐不义。我一定好好地教训教训他,让他记一辈子。然后陪着你一起离开唐营,咱们回璧山粹英山庄。从今以后再也不提这桩孽缘,不问世事,安安生生地过咱们的田园日子。”
樊梨花微微一笑,说道:“第三件:我记得你们山西有一个风俗,女孩儿出嫁的时候是要兄长亲自送上彩车的。我虽然有两位兄长,可是长兄已经不在人世了,二哥也不知所终。 表兄虽然在这里,若是到了娶亲的日子也要忙于照应前来迎亲的人,自然也顾不上我。所以,我要让师兄亲自送我出闺。”
“这,”薛郁莲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能提出这么一个近乎荒唐的条件来。连忙说道:“欸,凝姑啊,这,这不太合适吧?再者说,你这个条件我也没法去和云峰说起呀。”
樊梨花的脸上微微地露出了一丝冷笑,说道:“随姐姐吧,姐姐觉得为难就罢了,只当是妹妹从来没有说起过。”
薛郁莲想了想,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可是……唉!好吧,为了你,我试试吧。成与不成的你也不要太过于认真。”
樊梨花点了点头,说道:“让姐姐为难了。”
薛郁莲颇有一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谁让你是我的妹妹呢,谁让我疼爱你呢?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今生今世跟着你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跑不完的腿埃”
樊梨花笑了,说道:“妹妹也不知道妹妹上辈子和姐姐有什么瓜葛,要妹妹今生用终身的纠缠来还姐姐的情谊。”
薛郁莲见樊梨花的脸上有了几分笑容,这才稍微放下了心来。含笑说道:“对了,既然这一次要办一场中规中矩的婚典,所有的事情都不能马虎。怎么说你如今也是大唐的天下督招讨,兵马大元帅。身居威宁侯之显爵。既然要出嫁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的。妆奁是一定不能少的,而且还不能太寒酸。你想要什么只管开个单子说明,我和你哥哥就是倾尽所有也去给你置办。以前我不在你的身边也就罢了。如今,我守着你呢,总不能再让你像以前那样寒寒酸酸的出嫁,我们这一次一定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听薛郁莲说要给自己准备妆奁,樊梨花禁不住莞尔笑了。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求能顺顺利利的别再出什么意外,令弟能给我留一些颜面,别再置我于无地,我就知足了。”
薛郁莲连忙说道:“放心吧,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出事了。一切都有姐姐和你表兄呢。既然你同意了,我就去回程千岁的话了。圣上还在行宫里等着回信呢。你先好好歇着吧,别再胡思乱想了。”薛郁莲说着,站起身来要走。
樊梨花连忙从绣榻之上起来要亲自往外送。薛郁莲急忙把她按住了,说道:“你别动了,好好歇着吧。眼下虽然说没有战事,可也不是太平景象。婚典的日期不可能拖延的太久,依我看也不过就是十天半月之间的事情。你身子这么虚弱,如何经受得起婚典之时的折腾埃一场中规中矩的婚典虽然说看着气派,可也是折腾人的事情,我真怕你禁受不起啊!”樊梨花笑了笑,说道:“姐姐放心,我还能支持得祝”薛郁莲又说道:“趁着这几天还有点儿时间,还是好好调养调养才好,你总不能以这么憔悴的面容去见云峰吧。”樊梨花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太医们的药我一直按时按点的吃着呢。”薛郁莲点头说道:“这就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吧,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樊梨花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薛郁莲这才转身出了房门,下了楼离开了忆兰轩。
樊梨花一直看着薛郁莲出了房门,听着她下了楼梯,这才回身又歪倒绣榻之上,拿起那本《风后握奇经》翻开继续看书。虽然说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能平静。
薛郁莲离开忆兰轩回到中厅,程咬金正在焦急的等着她。见薛郁莲进来了,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梨花是怎么说的?”
薛郁莲满面陪笑,说道:“老千岁放心吧,梨花同意了。不过,梨花是提了条件的。”
程咬金一听说樊梨花提了条件,连忙问道:“什么条件?说吧,只要不是让人摘天上的月亮和星星,老夫都能答应她。”
薛郁莲笑道:“看老千岁说的,她要天上的月亮星星做什么?不过是要礼数周全,日子要选好罢了。”
程咬金闻言大喜,说道:“我还说是什么为难的条件呢?原来就是这个条件埃这算是什么条件啊?好啊!只要她同意了就好。既然是圣上亲自主婚,礼数啊,日子啊,这些自然都不能再马马虎虎的应付了事。梨花提的这些条件都不是问题。”
“呃。”程咬金说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只是……如今梨花的身边除了几个随身的侍女,并没有亲人跟着。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等六礼之数难道要她自己亲自出面不成?”
薛郁莲笑了,说道:“老千岁,是谁说的梨花的身边没有亲人跟着啊?我和鸿兄不是她的亲人吗?”
程咬金让她说的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疑惑地看着薛郁莲,说道:“你们?”
柳王妃连忙笑着向程咬金解释,说道:“郁莲的夫婿,李家姑爷是梨花嫡亲的姑表兄长。”
程咬金这才恍然大悟,呵呵一笑,说道:“噢。原来你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那就更好啊,这一下就四角俱全了。梨花那边就由你们夫妻代她为作主吧。还有一件事情,要给梨花置办什么嫁妆,你们只管说,花多少钱都不成问题。圣上说了,给梨花置办嫁妆的钱全由圣上从宫里支出。”
薛郁莲一笑,说道:“多谢圣上的厚意隆恩。梨花又不要金山银山,不过是添置几件衣裳和钗环首饰。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豪大宦,这点儿东西还置办得起。请程老千岁代替我们向圣上致谢,钱的事就不必请圣上破费了。”
程咬金笑了,说道:“到底是平辽王的闺女厚道,要是别人遇着这个机会还不得狠狠的要圣上一笔埃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夫就代你们向圣上说一声就是了。如若是圣上非要出钱,你们也别一定推辞,只管领受就是了。”
薛郁莲点头,说道:“多谢老千岁。”
程咬金见一切都说妥当了,便说道:“你就这么定下了。圣上要亲自主婚,一点儿错也出不得。你们也早点儿准备准备。我这就去回复圣旨了。”说完,起身作辞。柳王妃连忙站起来再三道谢,又让薛丁山去送。
程咬金和薛丁山爷孙两个一边往外走着,程咬金一边说道:“丁山哪,我的好孙儿。你如今已经是年过弱冠的人了。也算是长大成人了。该懂事啦!为了你的婚事,上至圣上,下至普通的将士有多少人都为你们担着一颗心哪。这一次,圣上怜恤梨花,也念你有功于国,才破例亲自为你们完婚。你可千万不要再任性胡闹,辜负众人的一片苦心了。就算是为了家国,有多少委屈都先放在心里。等到将来征西凯旋之后,回到京里再说。到那个时候,你们或吵或闹,或休或离那只是你们的家事,没有人再去干涉了。再者说了,梨花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不仅对你一片痴心,还对你有几次救命之恩,能娶这样的妻子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就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你也应该好好的待梨花埃眼下就算是为了我们,别再闹啦。爷爷我求你了,行吗?”
薛丁山的脸上露出来一丝淡淡地苦笑,说道:“老千岁的话晚辈承受不起。晚辈遵旨行事就是了,请老千岁放心。”
程咬金点头,说道:“行啊,好孩子。但愿如此吧。我先走了,你回去吧,回去吧。”说着话,来到府门以外。从人牵过战马,程咬金上了马,领着仆人自去回行宫向李世民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