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
「申报」译西报
论法外部大臣意
法人昔被德人挫败后,自知从前军政未能尽善尽美,遂加意整顿,复位章程:凡国内之兵,但资卫本国,不能出外战攻;囗外省军兵,以备与他国战斗。近法人开院集议时,未将中、法之事对众宣言。惟阅西报有一论,深明法外务大臣花礼之囗;特译而登之,俾阅者洞悉其中情节。
其论云:目下在东京地方与中国构衅,并非法廷及百姓之意,实由外部大臣花礼一人主持。花礼自知此举济则爵位愈可尊崇,不济则姓名由之败坏。其意中实有大欲,惟不肯出之于口,盖实欲据有越南以为外省。而国中人民则不喜出外经商,工人亦无并羡余;且法人之意,明知今日力征经营、得有属地,日后利权必致为英、德二国所夺。然花礼心中实欲于亚细亚洲创一非常之业——如英国之于东方印度以为之藩属,庶此后国内民人可至东方经商辟地,开无穷之利权。且推而广之,如越南、东京、西贡、真腊、暹罗、琼州皆可归我掌握,合计其地,周围三千里;人民多至五千万,其性良驯,不喜战征,今法人前往导以诸事,使之一变其风俗,遴派文员、任以民社,俾士途亦藉以疏通:岂非一不世囗业哉!花礼之意如此。窃谓目下花礼办理此事,已渐将得手。缘创设以来祗有二年,而西贡已归其统辖,真腊已为其藩属,越南已由其保护,东京已将次蒇事,暹罗亦可筹一良法驻兵京中,琼州攻取亦甚易;且有基隆尽可挖煤应用,不必购自远方。假令法国官民肯出其心思辅助花礼,恐十年内必能在亚洲另创一富强之国——如英之于印度,可以屯兵;行商、开矿、耕田,事事由其自主。窃谓花礼意中,早有一万全之计;惟其中有一难处,盖照法人素贪,皆思急于得利,未必愿花费巨资以待日后之利益。倘法人愿此,则其难即化而为易;惟尚有一难处,则中国是也。然仔细思之,亦无难处。法人苟肯不惜巨费,发国内兵五万人驰抵北京与华军交战之后,言归于好,复位和约,使中国不再阻挠,则此事即有就绪。缘未开仗时,逆料华军必坚固难攻;及开仗后,见兵勇临阵情形,炮台、兵舰亦易于攻击故也。现花礼所欲攻取之各地俱瘠弱异常,不能与之抗拒,惟恃中国为之庇护;故祗须攻败中国,使中国自顾不暇、不能庇护藩封,法人即可据为己有。惟巨费大兵,法人究竟肯发与否?尚难遥忆。然观花礼心中,谅早有成见;故开院集议之时并未商诸大众,惟发兵船数艘至华,击沈中国之师船、轰毁中国之炮台、焚毁中国之船厂,使中国官吏惧而欲和,然后巨款不必费、大军不必调矣。花礼之意,不如此哉?然窃花礼所谋之事,未易成功。因中国马江之败,人民咸生义愤,俱欲弃好成仇;朝廷亦断不肯轻易言和,囗国外省被法人蹂躏、关税被法人征榷亦无甚关系。且从前英、法两国攻中国之时,华军不能陆战;现在陆军亦可与法交锋,调往东京之兵尽可源源接济。左爵帅已统师南下,闻将驶往北宁;精锐之士有六万人,俱用上好洋鎗。爵帅平日战无不克,攻无不利;法人不能攻败爵帅,中朝亦断不肯俯首听命。假令中国不依,花礼必欲攻琼州、或攻东京、或改道攻取北京,则必向议院商量;何则?行此二事必费巨款、调大军,故不能独断独行也。盖中国若从事东京,外省兵必不敷调遣。查外省兵祗有一万八千人,分往多你斯、马达加斯加、越南三处,阵亡病毙日少一日;故必须另筹添拨也。前迷禄将军曾奏请添兵,现法廷已召回商议一切。法兵部大臣尝言国内之兵祗六千人,倘再调开,恐国中不敷保卫;倘另行招募,不能火速成军。盖新兵一年之内,操军演未熟,不能临阵;苟阅三年,则战事未已,即已期满调回,故此事实形不便。将精兵悉数调出,恐国中有事,新兵尚未练成,何以应敌御患!如将法兵调出,征召留余之兵防御;恐议院中未必允从。然则东京之事,颇形棘手;谅花礼必开议院集议。然斯时议院中人,恐不能遵花礼之言。因从前花礼攻东京时,曾言与中国不相干涉,决不与中国战争。今则不然,故或致梗议也。况闻兵士一闻调至远方交战,皆忧不服水土致生疾病,咸不思执戟以从;故谓花礼之意,恐不能有成也。
福州近闻
福州西人于月之初十日递来信息云:刻下闽江等处法人尚无兵戈之扰,故地方无风鹤之惊。其西人懋迁于该埠者,恒以打球、扯索为戏,藉畅幽情;颇为兴闹。迩来天气晴和、雨旸时若,本岁秋季禾造茂盛,大有收成;农民欣颂丰年,同有千仓万箱之庆也。至新任闽浙总督杨制军业已驰抵福州,当于日间莅任视事,筹办海防焉。现目华军训练已成,莫不志切勤王,翘望开仗,与法兵从事,灭此而后朝食,以抒其敌忾之忱;专俟法军至时,对垒交锋以决胜负,大有百折不同之势。观此,亦可见华军之劲勇矣。
战守并用说
前者鄙人着「战守论」一篇,备言中国御海之要,莫善于以守为战。是时也,法师犯境之情形犹未大肆,中朝主战之谕囗未明宣,以主待客、以逸待劳、以静待动,欲操胜算,其势宜然,固不独不自居于戎首焉。自六月间法有基隆之役,而于是马尾、于是长门、于是驶出闽江久泊蕉山,以窥淡水一带;至本月中旬,而复有基隆之举:船厂则为所蹂躏也、炮台则为所攻毁也、兵舰则为所击沈也。三月以来大小数战,谁为戎首,显有攸归!而法人于此则已窥我之微,以为中国将帅虽奉其朝廷驱击之命,然但能慎守吾境,未必能出逐敌船也;但能临阵对御,未必能先发制人也。心无可畏而事可相尝,乃乘其虚声恫喝之机,屡逞其实力攻击之计。一战不已,且再战矣;再战不已,且三战矣。忽隐忽现,倏东倏西;出没变幻,猝诡无所不至。幸我中国各口防务一律严密,固若金汤;法虽百计以挠我、多方以扰我,而仍不能得心应手以遂私望而张兵威,谓非未雨缪绸之效与先事镇定之功,其可得乎?
虽然,以守为战之一法,可以施之于前日,不可以施之于此时。无论法人连次挫败之后,军容有墨、休息未遑,及此奋我天戈,如驱虎入山、如放蛇归壑,事半者功可倍;即我国家怀柔远人、敦崇邻谊,示战一节本出于万不得已,仍望相安无事,不屑为迫人于险之事。然此时此际,亦当明白与约,问其欲战与否?以定我之何从何去。事有可以片言决数日辨者,又岂可因循苟且、虚与委蛇,结不解之缘、留未了之局,重使深宫宵旰于上、小民惊惶于下!以是为得计,谁其云然耶?况法人谋未成、志未厌,固将挟客以凌主、用劳以试逸、好动以扰静,眈眈者日伺于侧;不大创之,而我之后患正大也。然则筹中国御法之要,自前日论之,善守即所以为战;自此时论之,能战乃可以自守。怀以德,不若惕以威;其势不同故耳。惟是战法之道,要当驰骤于外洋,不当角逐于口内。要当穷法舰之所往,力遏其北驶之途;不当听法舰之既来,近受其肆击之害。天下事有因时制宜,移步换形者;斤斤然仅囿一隅,智者所不取焉。
或曰:法人自入犯以来,不离闽洋左右;其为乘间抵隙,已可知。近日屡受败创,而增兵之说时有所闻;其将图报思逞,又可知。今子言非不壮,无如马尾、长门连战后,福州兵舰被毁殆尽,势不能以炉余两舰与从事于洪涛巨浪中。日前张幼帅、穆将军徒奋空拳,既难施展;而台湾全境仅有陆师、并无轮舶,虽以刘省帅神机肆应,亦有一木支厦,不能兼顾之虞。安所得铁甲雄兵制囗兵轮计之,若南北洋、若长江,为数不下百艘;除留备防口外,其余悉遣赴闽,囗之防务;略可乘此休息,未始非一举数得之计。余所虑者,中国之囗之全力,而犹云不足一战,非笃论也。
呜呼,机会难逢,桑榆可冀;囗,亦所不敢辞也。
和议不成
十九日下午三点越二十分钟,接到上海发来电音云:前录中国总理外国事务衙门王大臣会商法人和议一事,现奉谕旨:决战无和,作为罢论,毋庸置议焉。同日电报又云:近闻中国皇太后特召李傅相迅即回京,筹议军国事宜云云。又本日接电音云:现闻法国水师提督之意,决定欲攻宁波;刻已厉兵秣马,以备长驱。然得诸传闻,未悉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