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恬笑着说道:“安安,我来了!”
楚安安闻言回头,见到阮清恬立即笑着招呼:“清恬,你来的真好,快帮我看看,这两件衣服哪件好看。”
楚安安说着,便拿着两件戏服来回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让阮清恬帮忙决断。阮清恬仔细看着这两件戏服,每一件都很华丽好看,一时难以决断:“我觉得两件都挺好看的。”
楚安安一听阮清恬这么说,心中顿时更加纠结了:“你也觉得是这样吗?我都已经挑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找到合适的,这可怎么办啊?”
阮清恬笑了笑:“没关系,你慢慢挑,不过其实啊,你长的那么好看,穿哪一件都很漂亮啊。”
楚安安笑得娇俏而可爱:“清恬,你可真会说话,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
阮清恬笑了笑:“我说的是实话啊。不过,安安,你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楚安安这才想起来,放下戏服,转身从钱袋中找出一袋钱来:“哦,对了,恬恬,这里有二百块大洋,我要你继续帮我,继续代替我做楚安安!我父母也许过些日子会从苏门答腊过来!”
阮清恬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她帮着楚家大小姐在外掩护自己的身份,但是楚小姐对他们家业真是不薄,这些年里里外外算起来,也不少了。
“安安,当初我眼睛看不见了,是你出钱,替我治好了眼睛,我们非亲非故,只是萍水之缘,你雪中送炭,我怎么感激你,都不过分!”阮清恬感激地望着楚安安。
楚安安见阮清恬神色扭捏,似乎是不好意思再收她钱的样子,忙说:“好啦,你就拿着吧。你奶奶年纪也不小了,你总不能还让她成天上街卖手帕吧?”楚安安说着,走到一旁收拾乱放的戏服,“如果你真的想要谢我的话,那你就答应我,继续替我做楚安安,替我去上学!”
现在用阮清恬和楚安安两个不同的身份活着,难免出现混乱的时候,但是楚安安待她不薄,她实在不好拒绝:“那好吧。”
楚安安整理着散了一床的衣服,阮清恬也忙过去帮忙。突然楚安安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阮清恬高兴地大叫:“对了,任家大小姐还拿着我的一身戏服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她说会给我送过来的。清恬,你待会一定要提醒我,免得我到时候又忘记了,一通乱忙。”
“好。”阮清恬笑着答。
阮清恬离开楚家的时候,心里还是高兴的。阮清恬开心地紧紧抱着手里的钱包:“这钱总算是凑足了!流苏耳环啊流苏耳环,你一定要乖乖待在当铺,等着我把你赎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阮清恬便兴冲冲地跑到之前的当铺,想要把流苏耳环给赎回了。
阮清恬走到当铺的时候,当铺还没有开门。招牌高高挂在门店上。当铺的伙计正在卸门板。阮清恬连忙走上前:“你好,我想要赎东西。”
伙计看都没看阮清恬,继续小心地将门上的木板拆下来:“要赎东西得找我们掌柜的。这样,您从前面那条街往南走,那边有家洋货店,是我们老板新开的,掌柜的这会儿肯定在那边忙活着呢!”
阮清恬想着反正在这儿干等着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自己去找一个当铺的掌柜。说不定还能快些将耳环赎回来。于是,阮清恬便朝着前方的街道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刚到果然有一家看上去很高档的洋货店,外面挂着一块大招牌,烫金的字体写着店铺的名字,橱窗里拜访着各种各样的展示着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有望远镜、万花筒、拐棍、还有一只样子精致的怀表。
“看来就是这里了。只要找到掌柜的,我就可以把流苏耳环赎回来了!”
阮清恬兴奋地想,抱着包走进洋货店。店里的货架上摆放着一架造型精致的相机,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相机拿起来,仔细端详着。
任浩铭望着手中的相机,不觉扬起嘴角,这个玩意儿倒是挺新奇的。
掌柜连忙笑着过来介绍:“任会长,这款康太克斯(Contax)I型照相机,是昨天新到的货,听说现在洋鬼子都用,与那个莱卡135照相机有得一拼,可能还要好一些。不过就是价格太贵,所以我只进了这一台。”
任浩铭边听边拿着相机四处比划,突然,任浩铭看到店门上放挂着的一个风铃,于是便将镜头对准了门口,谁知,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阮清恬走进洋货店,正好落在镜头里。
阮清恬见到任浩铭,惊讶之余又觉得十分欣喜。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阮清恬立即兴奋地朝任浩铭跑过去:“谢天谢地又遇见你了!我还在发愁,上次的钱,怎么还给你!”
任浩铭皱眉:“上次的钱?什么钱?”
阮清恬微怔,这人什么记性啊。就在阮清恬想要好心提醒的时候,任浩铭又慢悠悠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就好,我现在就把钱还给你。”阮清恬说着,就要往外掏钱。
任浩铭不慌不忙地拦住她:“慢着!我说过要你还了吗?”
阮清恬眨着一双无辜的明亮眼睛:“上次你已经帮我证明了,你的钱当然要还给你了。”
任浩铭冷笑一下:“你真是不太了解我!我给别人什么,或者我从别人那里拿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阮清恬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但是面子上仍然维持着礼貌的样子:“这位先生,抱歉,我没有接受别人施舍的习惯!”
“我说了不用!”任浩铭说着,顺手又拿着相机的那只手去拦,阮清恬也没在意,结果将他手中那架精致的相机,无意推到了地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相机,阮清恬整个人都要吓傻了。
这下可糟糕!这个相机看起来,可不是300块就能买得起的样子啊!万一这个混蛋要是讹上我,可怎么办啊?
这样想着,阮清恬忙不迭忙过去,将相机捡起来,左翻翻右看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甚至连哪里磕到碰到都看不出来。阮清恬心里急得不行,而就在这时,一双大手伸过来,将相机抢了过去,然后一脸高傲地看着她:“现在,你要还我的钱恐怕可不止这些了吧。”
阮清恬咬着唇,心里跟打鼓似的,但是面上却仍然装作镇定的样子:“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把你的相机摔坏了?再说了,这相机,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啊?”
任浩铭望着她,玩味一笑。行,还挺会强词夺理的,好!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任浩铭淡定地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叠钱,举在身侧,都不用回头,掌柜便立即殷勤地上前结果。任浩铭淡淡地开口:“够了吗?”
掌柜乐呵呵地点着手中崭新的钱,直点头:“够了,够了。”
任浩铭得意地望着阮清恬,好像在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阮清恬心里恨得牙痒痒,可是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这下可好了!看来,这流苏耳环,今天是赎不回来了。阮清恬紧紧捏着手中的钱袋,心中一阵难过。
任浩铭见她一副为难的样子,再看她的穿着打扮,想必也不是什么富裕家庭的孩子,要她赔这个相机,着实有些为难了。
“这样吧!我今天就难得大方一次,这相机我看也没什么破损,就不需要你赔了。”
“真的吗?”阮清恬立即眼泛桃心地望着任浩铭。
“不过嘛…….”任浩铭很快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过什么?”阮清恬立即警惕地望着他,总感觉此人意欲不良的样子。
“刚才我正准备照相,可是你随便闯到我的镜头里来,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知道吗?且不说这款相机有多贵,且不说这胶卷也很值钱……
“多少钱?”阮清恬突然问。
任浩铭一愣。
阮清恬再次问了一遍:“多少钱?”
掌柜认识阮清恬,想替阮清恬说话:“那个……会长……这个她吧……”
却不料任浩铭霸道地吼了回去:“没你事,靠边站!”
掌柜立即知趣地退至一旁。
阮清恬拍拍自己怀里的包:“多少钱?说吧,你的胶卷值多少钱?我买了!既然你大方不让我赔你相机了,那一个胶卷能值多少钱?这我还是赔得起的。”
说着从身上掏出十块放到柜台上,然后冲任浩铭伸手:“把胶卷给我!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在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主,都你一个人做!”
幽黯的眸子慢慢凝聚起一股子冰冷神色:“你要做我的主,是吗?”
任浩铭冰冷的目光盯着柜台上被阮清恬拍下的十块钱,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屈辱一般,只想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臭丫头,让她清楚地知道,他任浩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十块钱可以买别人的胶卷,买我的胶卷,要500大洋!”任浩铭冷冷地道。
“500大洋!你疯了吧!”阮清恬不可置信地瞪着任浩铭。
任浩铭冷笑:“你不是很有骨气的嘛,我看你这包里应该有这么多!把包撂下吧!”
阮清恬紧紧攥着自己的钱包,不甘地道:“你的胶卷镶金边啊,要这么多钱!
任浩铭挑衅地望着她:“怎么,你不是想做主吗?这点钱都不舍得花?500大洋!不要当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啊!“
阮清恬一下干在这里,不知所措。
望着阮清恬窘到家的样子,任浩铭倒是玩兴大起:“要不这样吧!你不是擅长听力吗?来赢我怎么样?要是你赢了呢……我把胶卷双手奉上,要是你输了……”
阮清恬一下来了精神:“你说的是真的?因为,我是绝不会输!至少跟你比,我绝不会输!”
任浩铭突然坏笑起来:“你真是一只敢拼的小野兔!”
说话间,两人就打算在这洋货店里比试。
任浩铭用手指向店里摆的三个表,有钟表和手表和怀表。阮清恬不敢相信地问道:“让我听时间?我拜托这位先生,这是我们商学院无线电培训班听力课的入门课程!”
任浩铭嘴角一勾:“你也别太自信了,我的赌注可不是那么好赢的。第一次听错,1块大洋!第二次听错,10块!第三次听错,就比较多了!输你全部的钱!不过我要事先说一下,让你听的,不一定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表!”
阮清恬一脸自信:“再多听几块表,也没问题!来吧!”
任浩铭一看激将成功,得意笑了。阮清恬蒙着眼睛,开始听时间。任浩铭用手敲向一块手表。
阮清恬自信满满:“10:23!”
完全准确。
任浩铭脸上露出赞赏的微笑。任浩铭指向了第二块表,阮清恬都听对了。
任浩铭见时机已成熟,便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图册,图册上的图画是一个少女正在看钟表。
阮清恬侧耳努力去听,可是听不到动静:“是个本子的声音。你确定你给我听的是表吗?还有,我怎么听到你的心脏在乱跳,你是在骗我吗?”
任浩铭心里暗自惊讶,这丫头看来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连我的心跳都能清楚。但是任浩铭的语气依然是波澜不惊:“小姐,你要听的是表,不是我的心跳!你集中点注意力吧,别说我没提醒你,你马上就要满盘皆输了!”
这下,阮清恬怎么努力都听不到声音,她的汗顿时下来了:“你不许耍诈!”
任浩铭轻笑:“愿赌服输!我刚才告诉你了,让你听的,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些表!”
“我……输了!”阮清恬摘下眼罩,看向任浩铭手里拿的那块“表”——那个图册,顿时气愤非常,“你果真使诈?这不是钟表,这是图画!”
阮清恬一气之下,将怀里的包,塞向任浩铭,然后转身就走。看着阮清恬的背影,任浩铭不禁失笑,但是眼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欣赏。
而此时在任公馆内,任晓晓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沓信纸,又小心地从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的盒子中拿出一根钢笔,然后才坐在书桌边,冥思苦想着,到底要怎么写呢?
任晓晓想了一会儿,然后在信上郑重其事地写了几个字:哥哥,我……
任晓晓想了想,觉得不好,又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扔掉,又作势要写,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将钢笔放在一边。
难道她真的要就这样离开哥哥吗?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最疼她了,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哥哥应该是会很伤心的吧。
可是……
任晓晓犹豫不决的目光移到那根精致的钢笔身上,这支笔是阮斌送给她的,他没什么钱,这支笔花了他不少钱,还是特意刻了一个“R”在上面,说是她专属的。
阮斌,是她长这么大,第一个爱上的人,她真的很喜欢,真的不想跟他分开。但是哥哥又是那样的固执,如果真的发现他的存在的话,阮斌一定活不成了!
这样想着,任晓晓一咬牙,拿出小皮箱打开,开始收拾自己的金银首饰。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还是多那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仆人谷雨敲门走了进来,看到任晓晓着急慌忙地收拾东西,赶紧关上门,惊问道:“二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任晓晓拿起一张她和任浩铭、任青青姐弟妹三人的合影,头也不回地道:“我要离开上海。”
谷雨不由惊呼:“离开上海?会长要是知道了,他会疯的。”
任晓晓手抚照片,眼圈也不禁有些泛红:“但要让我离开他,我也会疯的。”
谷雨想劝,但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二小姐……”
她这个主人,她是最了解不过了,看似柔弱,但是性子却是尤其的倔强。使起性子来,别说她了,恐怕就是会长也是压制不住的。
任晓晓把照片放进小皮箱里,然后对谷雨说道:“谷雨,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二小姐,就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
“二小姐,您一定要走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毕竟也只主仆多年,早已有了感情。
任晓晓转过头来,坚定地望着谷雨:“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不能失去他。谷雨,你能明白的,对吧?”
谷雨看着任晓晓为难地点点头。
任晓晓蹑手蹑脚地从房间来出来,小心地看了眼楼下,发现只有仆人阿春和阿夏在,便把戏服盖在手中的小箱子上,然后故作自然地走下楼梯。
而在楼下的客厅里。阿春好奇地摆弄着相机。
阿夏忍不住开口叮嘱:“你小心点,听洋货店老板说,这相机可贵着呢!全上海就只有这一台。”
任晓晓刚走到一半,突然见任浩铭心里烦躁地走进客厅,下意识就想往回跑,但是见任浩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不由地担心起来。
阿春和阿夏见任浩铭回来,连忙走过去,将照相机递给任浩铭:“会长,这是洋货店送来的!”
任浩铭却看都不看不以言,一脸阴郁。
阿春和阿夏不解地互视,也只得放下相机离开客厅。任晓晓抱着戏服走去任浩铭身边坐下,关切地问:“哥,你怎么了?”
任浩铭见是任晓晓,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平复下心情:“没什么。”
说着又看到任晓晓手里抱着戏服,忙问:“你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