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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墙头来客(三)

魏绰自认是个极其守礼的郎君,听他上不得台面的市井言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缓过了尴尬劲儿才道:“若是有情义的男女,素来各执一个;方才我看何钱氏有一对,哪家打首饰还留一个单的,这不大合常理。”

王进维举着一对耳坠细细看了,才迟疑道:“你说的也是,问了这么些人,也没一个说他们二人有私情,那全安屋里的坠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侍女,偶尔两个投来探寻的目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个孩子去了,接二连三牵出这么多事情来,这高府还真是深藏不漏。”

魏绰哼了一声:“藏得越多,漏的也越多,过犹不及。”

王进维像是听到什么至理名言,不禁喜上眉梢,“你难得说句我赞同的话。”也顾不上昨日还在针锋相对,推搡着他下楼,“不是说全安的屋子还没搜完么,我就随你去看看。”

“我不去,她杀人的事还没有眉目!”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倔,什么杀人,子虚乌有。何况,公主在这,人又跑不了。走走走!”

烟官看着魏绰推脱不掉无奈的模样,笑着道:“这两位倒也有趣,昨天还……”

长孙姒手里攥着两只一模一样的耳坠来回打量,对王魏二人的话没听进去几分,却扭脸笑眯眯地望着烟官。

她小步挪了过来,低着头嗫嚅道:“公主,婢子知道错了。”

长孙姒也不看她,沉浸在翠绿欲滴的光里,“错哪儿了?”

“婢子不该轻信于人,让旁人有可乘之机对公主府不利。”

长孙姒笑笑,收起了两个坠子,望着她道:“你能想到这些,还不算傻。”她看一眼她手里领着的紫檀小匣问道:“收拾的衣衫么?”

“是。”

她也不答话,返身进屋拎来个胡床坐在冰桶边,斜对面不远就是拢起的水烟纱,后头正是何钱氏的尸体,覆着白布,等着义庄的人来抬走,“把衣服拿出来查验。”

烟官偷偷地朝里望了一眼,低声道:“公主,咱们非要在这吗?何钱氏……”

她捧着腮专注地打量屋子,听她之言不由得好笑:“你怕什么,人死了了,何况又不是你杀的,若报仇也轮不到你头上。”

烟官撇撇嘴,认命地打开衣匣上的锁,一层搁的是中衣内衫,二层是外衫,底层是绣鞋胡靴。

长孙姒笑道:“齐尚宫平日里不是最反感我穿着郎君的服饰吗,今日竟然收拾了胡靴,真是匪夷所思。”

烟官一件件地展开细查,抽空道:“她忙着同贺长使商量婚服,估计没心思管您穿什么了。”

“婚服?”长孙姒拧过脸继续看着床榻上的女尸,“她也就对这个上点心。话说,那个叫你进府的人拿的真是刑部的令牌?”

“对啊,”她从兜里摸出令牌来一块,“和这个一模一样,不会看错的。也是婢子大意了,高府里都是京兆尹的人,门口的差役才是刑部的,怎么就轻信了他的话呢?”她懊恼地瘫在地上,捉着一块披帛叹气。

“王进维和门口那些人身上的牌子都在么?”

“在,王侍郎事后验过了。”她凑过来低声道:“公主,您说,会不会是那人偷了然后悄无声息地放回来?哎,这点方才怎么没想起来。”

长孙姒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首先他没有进院子,而你一直和王进维在一起,所以他身上的令牌没有丢,这点你可以作证;再者门口那五个,没有看到领你进府的人出去,所以他们身上的令牌也没有被偷,这点他们可以互相作证;最后就剩你了,你是唯一会被偷令牌的人,令牌贴身存放,怎么会被偷去?这个解释不会为你脱罪,只会成为你的又一条罪证。烟官娘子,这话你幸好没有想起来。”

烟官泄气地跪坐在地上,望着外头苍蓝的天,碧空如洗,可惜心情坏到了极致,“唉,这么多人,为何是我……”

长孙姒看着她颓唐的模样笑道:“你手里有名正言顺的杀人工具,医官要人死,通常连阎王都拦不住。”

她幽幽地转过脸来道:“可是连毫针都是放在兜里的,若是有人做手脚,婢子岂会不察觉?”

长孙姒顺了顺她簪子上困在一处的流苏,甚是慈爱道:“这位娘子,烦请你在外人面前少说几句,不然,我真的怕救不了你啊!”

“……那如今怎么办?”

“等。”

她不解,好奇地看着长孙姒,“等什么?”

她低头,从衣匣里挑出来几样烟官验过的首饰塞到她随身带着的兜囊里,“等最后一击!如此费心思,不就是为了把视线从小凡之死挪到咱们这里来,让我们自顾不暇。如今他成功了一半。”

她对了对手指,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失落的烟官,“你猜,谁会来?”

日头正盛,院子里的一株海棠被晒得生机勃勃,投了短短的影子在透窗上,真是应了那句芳树交加枕短墙。

滕越早不知道去了哪,长孙姒一上午趴在栏杆上数重瓣海棠的落花,最后闲得瘫在凭几里问路过的侍女讨海棠蜜饯醒困。

蜜饯没等来,倒是被一声洪钟给敲醒了,“公主垂青老臣家里的海棠,真是三生有幸!”

她转过身去,门口站着五个人,为首一个五旬老者,灰发红面,精壮身段,戴着平式幞头,石赭圆领襕衫,摇着一把折扇正向她颔首行礼。

后头跟着高显,王进维,魏绰还有久未露面的南铮,一律面无表情。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原来是高阁老,听高兵部说您尚在安州,怎么提前回来了?”

众人各自见了礼,高复岑在她对面的软簟上跽坐下,哀哀地叹了一声,“老臣归家,只想着安度余生,也有脸面去地下伺候先皇。可谁想到,”他伸手一指高显,“这个不肖子孙,竟给高家惹下这桩祸事,若是老臣再不回京,只怕连圣人的天颜都无颜面见。逆子,还不跪下!”

长孙姒瞥一眼跪的玉树临风的高显,装作不知问:“高兵部人品贵重,在京城中有口皆碑,不知道哪里惹怒了高阁老?”

高复岑摇头叹息,“若是如此,老臣也赞成,只可惜……”他看着高显,胸口起伏,按捺了怒意道:“逆子,你还有一线良知,就自己对公主说吧!”

高显很淡然,对高复岑怒不可遏的态度置若罔闻,平心静气地给长孙姒行了礼,“这几日臣欺瞒了公主,求公主降罪。”

“愿闻其详!”

“小凡之死与臣有关!”他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道:“臣与何钱氏有私情,欲要迎进府中。只是她有两个孩子,臣在为难之中,全安因错手杀了小凡,臣便想到若是两个孩子都死了便能成好事,这才派人捉阿岩。”

满堂寂静,似乎谁也没有从他的言语中反应过来。曳地的水烟纱飘渺,榻上还躺着何钱氏的尸体,里间死外间生,隔着丈许,一个听一个说。

长孙姒哦了一声,问道:“那全安呢?”看的却是高复岑。

高显道:“他有晕眩之症,昨日本是来向臣请示要不要趁机杀了阿岩。臣担心他在公主同众位面前露出马脚,这才派人杀了他,事后扮作无意间落水。”

高复岑振袖斥骂,“逆子,竟然做出这等侮辱门楣的肮脏事情来,你叫我怎么对得起圣人,对得起公主?若不是圣人宽宥你,我非打死你不可。”

长孙姒饮了半盏茶才笑道:“原来是见过圣人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老臣实在没有脸面,但想着君臣之道不能乱了规矩,所以甫一进京便带着逆子进宫向圣人请罪,待回府后再行处置。”

她点头,起身道:“既然圣人宽宥,我再在这里寻事就没有分寸了。高阁老舟车劳顿,好生休息,改日再登门!”

她直接了当地有了去意是任谁也没有料到的,魏绰立时怒意顿生,欲要发作,幸得身后跟着王进维,左扯又拽,连使眼色。魏绰无奈,愤然离去。

高复岑却阻拦道:“公主留步!”

“高阁老有何吩咐?”

“不敢,臣听闻,公主府的少使在老臣府上杀了人,虽无确凿证据,但是嫌疑颇大,不知公主的意思是……”

“既然高阁老如此说,我也不会包庇我府里的人。”她笑眯眯地道:“京兆尹和刑部二位主事都在,何钱氏之死和谁有关,怎么能查不分明呢,阁老说可是?”

“是是是,公主言之有理。”她不怒不躁很反常,高复岑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那便告辞了!”

王进维出了门,扯了面色沉郁的魏绰出府。两个差役来把烟官押走了,她这才恍然长孙姒给她装了一兜的首饰是何意!

长孙姒给她一个赔罪的笑脸,低声对南铮道:“找机会让腾越在高府莫要出去了。”

他嗯了一声,抬眼看见赵克承领了阿岩站在马车前,垂头丧气。见了一行人出来,行了礼,自顾自上了马。

查案的人都撤走了,高复岑站在别院里冷笑道:“一个虚张声势的娘子,竟叫你手忙脚乱成这副模样。这些年教你的,可曾上过半点心?”

高显俯身请罪,“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哼,也难怪,你始终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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