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轻云到前院,远远就见高氏领着一干家眷跪成了几排,待她上前,便一把将人拉到身边跪了下来。
“阮公公,这就是老身孙女夜轻云了。”人还没跪规矩呢,高氏就一脸谄笑的给来宣纸的白面老太监介绍。
阮公公虽然是来宣读赐婚圣旨的,却是鼻孔朝天并未将夜家众人放在眼里,只斜斜的瞥了夜轻云一眼便打开圣旨开始声悠悠的宣读起来,那刻板的语气,不比杨妈妈好多少。可见人是皇上的内侍总管太监,亦是个心气儿高的奴才,那语气里别说对夜家,就是襄王赵畴默也不见得有几分恭敬。
一旨宣罢,阮公公扬着下巴看人,“襄王妃,谢恩接旨吧!”
夜轻云忙双手平举过头顶,微微伏拜,“夜轻云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阮公公交了圣旨,就气定神闲的等着领赏钱,高氏这次倒是大方了一回,乐呵呵的递上个绣花钱袋子。
“阮公公辛苦了。”
阮公公就着钱袋子掂了掂,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高氏赶紧领着众人将阮公公送出了大门,直到人上了轿子离开,这才敛了脸上谄媚的神色,拾起一贯的严肃端庄来。
“哎,身子乏了,杨妈妈,扶我回屋。”
“是。”杨妈妈应了一声,赶紧上前搀扶,过门槛的时候还叮嘱了句,“老太太您慢着点儿,当心脚下。”
高氏一走,众人顿时就看夜轻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倒是二房庶子夜文昭对她友好的笑了笑。
夜轻云不禁想了想,说起来,这夜文昭心思是深,却不是个坏的,至少前世就从未欺负过她,倒是后来考功名被夜文笙算计考场失利,便寒心转而做起了经商的买卖,她被圈禁尚书府那半年,还是这人买通尚书府下人,偷摸从偏门给她送过几次吃的。之前被仇恨蒙蔽了眼,倒是一直没注意到这个二房庶堂兄,如今对上,却不由心底一暖。
夜轻云回过神来,正想对夜文昭回个笑,身后就响起道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声来,听到声音的瞬间,夜轻云浑身便是一僵,微垂的眼眸瞬闪一抹犀利。
“怎么的这是?干嘛都站在门口呢?”来人披头散发,一身邋遢青衣,手里还拎着只酒壶,正是上山为夜轻云生母沈蝶衣守墓月余归家的长房家主,夜炳章,每年都会在沈蝶衣忌日那天上山小呆一个月,日夜相伴醉生梦死,道是长情,却也无情。
良久,夜轻云才收敛起眼中的情绪,缓慢的转过身去,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嘴角不由勾起讥讽的弧度,眼神更是如无波古井,幽深的泛着森寒。
元氏见着夜炳章就像猫儿见了腥似的,当即双眼一亮,有意无意撞开挡道的夜轻云,笑着就迎了上去。
“哎哟,老爷你累坏了吧?”元氏毫不嫌弃的一边给夜炳章整理着凌乱脏污的衣裳,一边转头吩咐自己的管事妈妈,“李妈妈,赶紧去给老爷准备热水,还有,让厨房给老爷准备些热食,这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的。”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李妈妈冲俩人福了福身,便转身小跑着进了门去。
元氏故意挡着夜轻云的视线,拉着夜炳章就朝里面走,“老爷你先回去漱洗吃点东西,别的事情先放一边,一会儿再说。”
夜炳章看都没看夜轻云的方向一眼,点点头,便任由元氏拉着走了。
随着高氏和元氏等人的相继离开,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夜轻云站在空荡荡的大门外,面色平静。前世那段艰难的日子,她的确希翼过所谓的父爱,哪怕是一星半点,但那也是曾经,当死前那一刻,这一点希翼便化作了怨化作了恨,此生她只要报仇,就够了!
心里如是想着,夜轻云不由暗自攥紧了拳头。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转身就对上夜文昭笑容温润却略显苍白的脸。
“三妹,恭喜。”夜文昭说着便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珍珠坠子的白玉发钗,成色不怎么好,胜在样式好看,还精致,“二哥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支发钗就送你了,二哥囊中羞涩也买不起好东西,这个……就当是二哥提前给你的新婚贺礼,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夜轻云怔怔的接过,眨了眨眼睛才道,“怎么会……谢谢二哥。”
夜文昭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夜轻云低头看着手上的白玉珠钗,半晌才收进袖袋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