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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入太湖廖永安陷没 略东浙胡大海荐贤

却说常遇春、廖永忠二将,率水陆兵攻下池州,擒杀天完将洪元帅等,当即遣人告捷。元璋问明来人,便令传谕常、廖二将,说是:“天完将士,多不足虑,惟他部下有陈友谅,方在猖獗,不可不防!”言毕,即命来人驰回。小子前演元史,曾将天完僭国的详情,及陈友谅出身,一一表白,独此书未曾叙过,不得不约略说明。天完两字,便是第一章中,所说罗田人徐寿辉的国号。友谅乃渔家子,起自沔阳,往攻寿辉,寿辉暗弱,为部帅倪文俊所制,友谅即谄奉文俊,愿受指挥。文俊谋杀寿辉,未克而去,友谅尚佯与委蛇,从至黄州,暗中恰嗾使文俊部众,说他背主不祥,宜为寿辉除害。部众信为真言,仓促起变,击死文俊。当下并有文俊部众,自称平章政事,不过通信寿辉,阳为报告,寿辉制不住文俊,哪里制得住友谅?数语了了。自是友谅顺江东下,破安庆,陷龙兴、瑞州,分兵取邵武、吉安,自入抚州。寻又取建昌、赣汀、信衢等地,直捣池州。池州被陷,遂与太平为邻。元璋乃遣常、廖诸将,攻取池州,并因池州已下,传谕严防友谅。友谅果遣战舰百余艘,猛将十数员,来争池州,幸常遇春等先已筹备,一俟友谅兵到,四面冲击,杀退各船。

元璋闻池州退敌,调李文忠南下,会同邓愈、胡大海等,徇建德路。文忠奉令南趋,略定青阳、石埭、旌德诸县,至徽州昱岭关,会同邓愈、胡大海军,出遂安,抵建德。沿途屡破敌众,进逼城下,一鼓齐登。元守将不花等,弃城遁去。文忠得擢为帐前统制亲兵指挥使,入城镇守,改建德路为严州府。嗣邓愈往徇江西,胡大海往略浙东,只李文忠扼守孤城,不防张士诚遣将来袭,水陆掩至。文忠在城外设伏,先把他陆军杀退,复将所斩俘馘,载巨筏中,乘流而下,连他的水军,也一哄儿吓走了。统是没用的家伙。士诚心总未死,西边失势,又到东边,屡发兵进窥常州。亏得汤和驰援,连败敌众。未几又转寇常熟,复为廖永安击走。元璋以宜兴密迩常州,此时为士诚所据,常州总未免被兵,遂命大将军徐达率领将士,往攻宜兴。兵方发,忽闻友谅遣党赵普胜,攻陷池州,守将赵忠战死。太平守将刘友仁往援,亦败没。元璋惊悼不已,奈因各路兵将,统去截击张士诚,一时无可调拨,只好令赵德胜固守太平一带,防他深入。一面促徐达速下宜兴,以便移攻池州。此时元璋亦觉受困。偏徐达等到了宜兴,一攻数月,还是未下,急得元璋满腹焦烦,出濠以来,无此忧劳。日夕筹划,定下一计,忙写就密书,遣使驰至徐达营中,令他察阅。达展读道:

宜兴城小而坚,未易猝拔,闻其城西通太湖,张士诚饷道所由,若断其饷道,军食内乏,破之必矣。

达览书大喜,发使还报,遵令即行。遂遣总兵丁德兴,分兵遏太湖口,自与平章邵荣等,并力攻城。果然粮尽兵溃,宜兴随下。廖永安趁着胜仗,竟率兵深入太湖,舟至半途,却值士诚麾下的吕珍,鼓舟而至。冤家遇着对头,就在湖滨大战起来。向来太湖两岸,水势深浅不一,芦苇纵横,烟波浩渺,吕珍乖巧得很,令各舟忽出忽没,忽进忽退,害得永安跋来赴往,使不出什么勇劲,顿时焦躁异常,命掌篙的人,尽力赶去。哪知吕珍轻舟诱敌,实是一条诡计。永安的坐船,先时很是活泼,撑了里许,忽被浅滩搁住,休想再动分毫,正在着急,蓦见芦苇中荡出几只小舟,舟子统是渔人打扮,永安不辨谁何,命将小舟撑近大船,一舟甫至,永安即一跃而下,尚未立稳,那舟子竟拔出短刀,把永安砍伤右臂。永安动弹不得,竟被舟子一声鼓噪,将永安掀翻缚住。看官不必细问,便可知这种舟子,统是吕珍手下的将士了。不解之解。永安被擒,当由吕珍押献士诚,士诚颇爱永安才勇,劝他归顺。永安怒目视道:“我岂肯降你这枭目么?”写永安之忠。士诚遂把他拘住狱中。至元璋闻耗,立即遗书士诚,愿归所获三千人,易一永安。士诚记着亡弟遗恨,拒绝去使,永安卒死于平江。寻元璋封为楚国公,迎丧郊祭,很是尽礼。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永安败陷,另授杨国兴统带舟师。国兴复出太湖口,收集各舰,迭破张士信兵,平宜堰口二十六寨,一面赶修宜兴城,城完守固。士诚复遣水陆军夹击,统由国兴杀退,宜兴无恙。元璋方调徐达兵规复池州,达率俞通海、赵德胜等,到池州城下,那时友谅党赵普胜,尚驻扎池州,一闻徐达兵到,即执着双刀,出来对阵。俞通海望见普胜,大喝道:“你是我的旧部,为什么叛归友谅?”回应第五章。普胜道:“人各有志,你休来管我!”通海大愤,遂挺矛与战。矛去刀迎,刀来矛抵,恶狠狠的战了多时,通海几败。德胜见通海战他不下,忙拨马往助,双战普胜,尚只杀得一个平手。嗣经徐达麾兵杀上,方将普胜击退。徐达回营,语通海道:“普胜那厮,骁勇绝伦,怪不得他叫作双刀,若明日再战,我当用计胜他。”次日,先令侦骑哨探,回报赵普胜濒江立营,四面竖栅,倚以自固。徐达道:“有了。俞将军可带领舟师,袭他后面,我与赵将军领着陆军,攻他前面,明攻暗袭,不忧不胜。”俞通海领命前去。徐达密语赵德胜,令他率兵先出,杀至普胜营前。普胜即开营抵敌,由赵德胜奋起精神,与他酣斗数十合,普胜越战越勇,德胜虚晃一刀,勒马就走。普胜乘势赶来,约四五里,适值徐达引军驰至,接应德胜,德胜又回马奋斗,两下夹攻,普胜倒也不惧。忽闻后面隐隐有号炮声,恐是江营有失,不敢恋战,晓得迟了。遂舍德胜,驰回原营,将到营前,叫苦不迭。看官道是何故?乃是营栅上面,已悬着俞字旗号。原来俞通海乘普胜远追,已袭入江营,夺了巨舰数艘,把普胜营兵逐去。普胜见了,懊悔不及,尚欲拼命夺营,怎奈徐达、赵德胜军赶至,通海军又复杀出,腹背受敌,势不能支,没奈何大吼一声,向西遁去。

徐达、赵德胜即移军攻城,池州守将洪钧,不知厉害,尚麾兵出城,与德胜交锋。战未数合,被德胜卖个破绽,把洪钧活擒过来。守兵见主帅被擒,都弃城逃走,池州立下。徐达一面报捷,一面檄调俞廷玉、张德胜等,联兵进攻安庆。俞廷玉率舟师先进,不期与赵普胜相遇。普胜自池州败走,到了安庆,料知徐达等必乘胜进攻,他便伏兵港中,专待截击,遥见廷玉到来,便顺风吹起胡哨,各舟闻声竞至,围攻廷玉坐船。廷玉挺立船头,督兵猛战,约有一两个时辰,兀自支持得住。谁知普胜觑住廷玉,猝发标箭,适中廷玉左腮,廷玉忍不住痛,晕仆舱中。将军难免阵中亡。顿时舟中大乱,亏得通海前来接应,才将全舟救出,余舟多被普胜夺去。廷玉竟痛极身亡。通海大恸,忙奔回徐达营中,报明败状。徐达也不禁叹息,即令通海送柩还乡,并遣人驰报应天。

是时元璋以胡大海出师浙东,屡攻婺州未下,正思督兵亲往,得着此耗,倒也沉吟起来。诸将以普胜如此强悍,恐再出池州,为长江患。元璋道:“普胜勇而寡谋,友谅贪而忮功,若用计离间,一夫已足,何庸过忧?”随遣一员牙将,潜至安庆,与普胜门客赵盟,叙起乡谊,格外**。嗣复投书赵盟,恰故意误送普胜。普胜私下展阅,语多隐约难详,心中大疑,遂疏赵盟。赵盟不能自安,竟与牙将同至应天,来附元璋。不特普胜中计,连赵盟亦中计。元璋格外优待,给他重金,令往友谅军中,散布谣言,无非是普胜恃功,谋叛友谅等语。友谅果然动疑,也中计了。遣使觇普胜虚实。普胜哪里得知,见了使人,尚满口侈述战功,骄矜不已。使人返报友谅,友谅即带着重兵,自至安庆,只说与普胜会师,进攻池州。普胜忙至雁汉口迎迓,才登舟,即被拿下,一语未完,已经身首异处了。可报廷玉之仇。赵盟回禀元璋,元璋大喜,厚赏赵盟。是豢之也。遂调回徐达,令与李善长留守应天,自率兵十万,用常遇春为先锋,由宁国出徽州,转向婺州进发。

至兰溪,有士人王宗显进谒,并呈上胡大海荐书。元璋接见,问他籍贯,答称原籍和州,寄寓严州。元璋道:“君寓此有年,能识婺州内容么?”宗显道:“某有故人吴世杰,居近婺城,可以探问。”元璋即令他去讫。不数日,宗显驰还,报称:“守将离心,不难攻入。”元璋喜道:“我得婺州,当令汝作知府。”宗显拜谢。又启行至婺州,会着胡大海。大海进谒,行过了礼,便禀道:“婺州与处州为犄角,元参政石抹宜孙,为处州守将,常发兵来援,所以屡攻未下。现因主公将到,他探知消息,又遣参谋胡深,运着狮子车数百辆,前来抵御。目下闻已到松溪了。”元璋道:“石抹宜孙,用车师来援此城,未免失计。松溪山多路狭,车不可行,若遏以精兵,便可破他。援兵一破,此城自不劳而下了。”应该嘲笑。大海答声称是。元璋又道:“闻你义子德济,很是骁勇,何不拨与健卒数千,令他去截援师?”大海应令出去,即遣子德济,领锐卒数千,竟往松溪。至梅花门,已遇胡深运车驰到,德济鼓噪而前,惊得胡深迎战不及,意欲将车退后,以便厮杀。可奈梅花门依着龙门山,林箐丛杂,岭路崎岖,就是未遇敌时,已觉七高八低,难以行车,此时大敌当前,进退失据,没奈何弃了车辆,引军逃去。不出元璋所料。

德济返营报功,元璋即督兵攻城。城中守将帖木烈思与石抹厚孙,即石抹宜孙之弟。两不相下,无心防御,裨将宁安庆,知不可守,夜遣都事李相缒城请降,约开东门纳兵。元璋许诺,李相返城,即将东门大启,常遇春、胡大海等一拥而入,竟把帖木烈思、石抹厚孙等擒住。全城已破,当由元璋入城,下令禁止侵暴,并改婺州路为宁越府,即用王宗显知府事。算是践言。开郡学,聘硕儒,延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为训导。时丧乱日久,学校湮废,至此始闻有弦诵声。

未几又有乐平儒士许瑗进谒。瑗有才智,放浪吴、越间。及入见,语元璋道:“方今元祚垂尽,四方鼎沸,窃闻有雄略乃可驭雄才,有奇识乃能知奇士,明公欲扫除僭乱,非收揽英雄,难于成功。”元璋道:“诚如君言。我今求贤若渴,方广揽群材,共图康济。”许瑗道:“果如此,天下不难定了。”元璋大喜,即授为博士,留居帷幄。既而元璋欲还归应天,乃召胡大海与语道:“宁越为浙东重地,我因你才勇,特命你居守。现闻衢州守将宋伯颜不花,多智术,处州守将石抹宜孙,善用士,绍兴为士诚将吕珍所据,数郡与宁越相近,我留常遇春在此,与你协力,乘间往取三郡。但此三郡守将,俱系劲敌,千万小心为要!”大海顿首拜受。元璋又嘱咐常遇春数语,令与胡大海协同行事,乃即日起程,率军返应天。

元璋去后,常遇春即进攻衢州,用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具,拥至城下,高与城齐。又于大西门城下潜穴地道,高下并攻。守将宋伯颜不花,煞是厉害,束苇灌油,烧吕公车,用长斧砍木梯,架千斤秤钩懒龙爪,并筑夹城防穴道,井井有条,毫不慌忙。遇春屡攻不克,乃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明攻北门,潜袭南门。宋伯颜不花未及防备,竟被突入南门瓮城中,毁坏守具,合城惊惶。院判张斌度不能支,遣使约降,夜出小西门迎大军入城,守兵尽溃。宋伯颜不花逃避不及,被常遇春活擒而归。遇春还宁越,胡大海留遇春驻守,自约耿再成攻处州。想因遇春得衢,故亦不甘坐守。再成曾出兵缙云,倚黄龙山为根据,立栅屯兵,借遏敌冲。元参政石抹宜孙,自驻处州,另遣将分守要塞,备御再成。诸将皆怠玩无斗志。胡深时守龙泉,闻胡、耿合兵来攻,料知守地难保,竟弃军来降。无非为德济吓慌。大海问他处州详情,深言兵弱易攻,遂出师樊岭,与再成会,夹击桃花岭、葛渡等寨,应手而下,进薄处州城。宜孙出战败绩,走闽中。大海入城抚民。再成又出兵西略,建宁七邑皆降。既而宜孙复收集散卒,欲复处州,至庆元,为再成击毙。捷书迭达应天,元璋喜甚,命耿再成驻守处州,胡大海还镇宁越。寻复改宁越府为金华府。大海雅意揽贤,查得金处有四大儒,遂一一登诸荐牍,请元璋立刻征用。元璋即遣使赍币,礼聘四贤,有三人应征而往,一个就是浦江人宋濂,一个是龙泉人章溢,一个是丽水人叶琛,还有一位青田名士,位置自高,经元璋再三征求,方出山来辅真主。仿佛刘备之遇诸葛。正是:

得逢雷雨经纶日,才识风云际会时。

欲知此人是谁,且至下回再详。

此回为过渡文字。元璋得金陵后,除附近元军外,只有张士诚一路,与他为难。元军涣惰不足道,士诚尚以战为守,无甚大志,元璋处之,犹易与耳。至友谅猖獗,顺江而下,于是元璋左右受敌,几不胜防。廖永安陷没太湖,俞廷玉战死长江,皆足为金陵夺气。非敌将被间,浙军获胜,元璋其危矣乎!作者双管齐下,东西夹叙,虽曰按时述事,而不为分段表清,忽说与士诚兵战,忽说与友谅兵争,盖隐隐绘一忙乱情形,俾阅者知当日大势,若是其亟。至青田定计,熟权缓急,而战事次序,乃可得而分矣。故曰本回为过渡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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