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听了,脸色似是呈现怜悯之意,随后又笑道:“原来如此,小小年纪见了生人也这样大方。”
应该是想说她们分明瞧着是乡下人,见了这样华贵的大船也能表现的如此平静,纵然身上如今穿的是她身边那些丫头婆子的衣裳,却没有一点儿自惭形愧。童若瑶抿嘴笑了笑,周氏是懂得感恩的人,而她确实有那么点儿紧张,不过掩饰过去了。
恰好,外面又有丫头进来询问早饭的事儿,老夫人便叫她们多预备一些,留周氏和童若瑶一同用饭。周氏惶恐不及,站起身道:“不敢打搅老夫人歇息。”
老夫人摆手乐呵呵地道:“不碍事儿,已经乘坐了两天的船,这会子就希望有人陪我说说话儿。你们是上京人士,必然对上京的风俗了解颇深,我老婆子是第一次去上京,恰好你们能给我说说,也免得我一把年纪去了上京还闹出笑话。”
周氏婉言道,“实不相瞒,我们搬离上京已经十来年……”
老夫人眸光微沉,周氏没有继续说下去,陪着老夫人吃过早餐,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老夫人便叫人准备另外安歇的地方,让周氏和童若瑶就留在船上。
面对老夫人的热心,过度的拒绝就显得矫情,周氏也没坚持,感激一番说了好些谢语。两个丫头领着她们出来,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忙低声询问道:“老夫人当真要留下她们?这半路上遇见的人,也不知根知底的……”
老夫人白了张妈妈一眼,道:“就你心眼儿多,你们瞧她们母女穿衣打扮是乡下人,言谈举止却丝毫没有乡下人的扭捏做派。大概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吧,咱们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
张妈妈还想说什么,老夫人摆摆手,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去了。
一夜不曾好好睡觉,童若瑶这一躺下去,直到午饭被人叫起来。老夫人已经重新做了安排,小船上的家当依旧还在小船上,童若远却被安排到了一艘大船上。两位家丁随同,只那两位船家还留在小船上,说是到了码头他们要找人去把他们那艘船修好。
周氏特别嘱托了童若远把雇佣的钱付了,老夫人瞧在眼里,特别使了眼色给张妈妈。后来又打听出他们原是读书人家,心里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距离上京还有一天一夜的行程,坐上舒适的船,好像行程也变短了。
这天午后,终于抵达上京码头。童若瑶和周氏换上自己的衣裳,过来再次向老夫人道谢,不想老夫人身边已经站着许多人,男女老少,一瞧就不是普通小老百姓。
人已经来了,也没法子避开。周氏面带微笑走在前面,童若瑶落落大方地跟在后面,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童若瑶还真没什么感觉,就是非常好奇这老夫人到底是何许人?
这些人猛然间瞧见她们也大吃一惊,特别是站在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的男子。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童若远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再黑着一张脸,实在叫人没喜感。童若瑶暗暗切了一声,跟着周氏行了福礼。
老夫人笑呵呵问道:“可有人来接你们?”
周氏点头答道:“谢老夫人记挂,已经写信说明白了抵达的日子和时辰,这会子应该来了。”
老夫人点着头,嘱托几句,周氏谢过,携了童若瑶的手出来。见她们走远了,那黑着一张脸的男子才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老夫人扭头看他一眼,道:“她们的船坏了,我才搭了她们一程。又是一个多心的,你去问问我跟前的丫头,她们可曾多问一句?多说一句?瞧着也是本分人。”
这边来接童若瑶他们的童二叔和童老爹早就侯在码头上了,见她们从大船上下来,着实唬了一跳,忙迎上来询问。
周氏少不得把路上的事儿说了一遍,童老爹松了口气,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周氏。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见老爹紧张的模样,结果偷笑的表情被老爹瞧见,换来了一张冷脸。
童二叔则看着那艘大船,以及刚刚停靠的货船,蹙眉低语道:“原来是顾家。”
互相见了面,周氏和童若瑶先回避到了预备的马车里,待船上的家当也转移到后面的马车上,马车才开始移动。
耳边热闹的喧哗声宣告着大都市的繁华,童若瑶见周氏闭目养神,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望外面看,不巧的是,她什么也没瞧见,因为马车突然转了方向,进了一个小巷子,她看到的全是墙壁。
郁闷地坐回原位,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童若瑶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扶着周氏下来。左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巷子,即便阳光明媚,也感觉很狭小压抑。右边距离巷子口不远,能看到一条宽敞平坦的官道,以及官道旁的建筑。
与李家村不同,这里的建筑略高,没有茅草屋顶,一概都是青色瓦片,墙壁涂上了一种类似灰白的颜料。
“往后回去代我向你家老爷道谢,今儿你们就在这里挤挤,明儿我找人带你们去。”
两位家丁连忙弯腰朝童老爹打千,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就过去将马车上的家当搬下来。童若瑶扭头才发现,狭小的巷子里好像又多了两个人,正将东西一样一样往一道黑色木门里搬进去。
那道木门后面,也就是他们暂时的新家了。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坐北朝南一排两间屋子,应该是正屋,房间看起来略大一些。两边分别也是两间屋子,相对而言,略矮一点儿。院子里十分干净,看得出是才打扫过的,窗棂子也是才糊上去的新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