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爹略颔首沉默着,周氏一边做着活计,一边打量了童老爷一眼,继续道:“总不能这样误了远哥儿的前程,瑶儿也已经十五了。”
语气听着随意,却也透着无奈。童老爷陷入沉思,久久没有接话,周氏也沉默地继续做活计。
看样子老爹还是不肯放弃,童若瑶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小黑,提着昨儿老爹和大哥换下的衣裳,去院子外不远处的水井旁洗衣裳。
这口井原是村里共用的,因为离童家最近,渐渐的村里人就不愿来了。可今天却不同,总有人有意无意地从童若瑶前面的路上经过。
“哎哟,童家姑娘也洗衣裳呢!”说话的是村里最爱八卦的李大娘,正端着一盆子衣物往这边走来,往常她们可都是去大奎家外面那口井边洗衣裳了,今儿倒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来这里?
面对李大娘尖酸刻薄的话语,童若瑶只当没听见,跟着李大娘一起的妇人笑问道:“今儿大娘怎么也来这边?”
李大娘笑道:“你怎么也来这边?”
“哟,还不是因为刘婶子家今儿有客,咱们一群人围着可不把客人给吓走了。”说着看了童若瑶一眼,扭头朝李大娘笑道,“听说那家的姑娘不但模样标致,人也能干,方圆几里出了名儿的贤惠,刘婶子到底是有福气的。”
这个刘婶子童若瑶自然知道指的是大奎的母亲,而她们透出来的意思,童若瑶若是不明白,简直是白长了一颗脑袋。先不说童若瑶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反正已经遭遇淘汰了,大奎的母亲就是看不上自己。
“你也是有福气的人,女儿嫁了王乡绅,与王乡绅成了亲家。”李大娘的嗓音依旧改不了刻薄的意味。
童若瑶差点儿笑出声,王乡绅死了老婆,前后纳了六个妾,这妇人的女儿便是年纪最小的妾室,别的不说,关键是王乡绅的孙子都十多岁了,那王乡绅完全一糟老头儿。
那妇人耳根子一红,她家那个好吃懒做还爱赌钱,日子过得还不如童家,为了给儿子讨媳妇,才把女儿送去给了王乡绅。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偏这妇人死要面子,总怕村里人小瞧了她。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乡下的女孩儿多是这样的命运。若不是李家村地理位置好,距离城里近,家家户户日子不算艰难,其他女孩儿的命运也就和那妇人的女儿一样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瞧那边是谁?”
李大娘扭头望去,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让童若瑶也忍不住抬头望那个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一个人影,先是走的极快,大概还是觉得慢了,就用跑的了。
原该在家里陪着岳丈和岳母的大奎,突然出现在这里,别说李大娘等惊讶,就是童若瑶也挺惊讶的。莫非大奎这是来找自己的?
童若瑶有些小紧张,大奎一口气冲到童若瑶身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后就憋出一句话:“都是我娘的意思,你别当真。”
李大娘和那妇人惊愕不已,乡下人虽然忌讳不多,可毕竟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姑娘家说话还是不妥,何况大奎家今儿正在招待他未来的岳丈大人。他却跑来这里对另一个姑娘说这样的话,而且声音还很大,童若瑶听见开门声,然后瞧见周氏和童老爹从屋里走出来。
这李家村附近的风俗,说亲无需媒人,男方看上了某家的姑娘,只要先打听对方是否说亲,如果没有就由男方长辈去女方提,然后女方长辈到男方家里瞧瞧,觉得不错就把亲事说定,如果不好女方长辈瞧一眼就离开。
现在情况明显有变,童老爷和周氏来了,远远的刘氏一路叫喊着跑来,刘氏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妇,是陌生面孔,应该不是本村的人,那就只有可能是刘氏给大奎说亲的那家人了。
在李家村人们的眼里,与大奎家结亲确实很不错,可惜没有适龄年纪的女孩儿,那家人大概也瞄准了大奎这个准女婿。
童若瑶有些头大,刘氏那一路呼喊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者。
大奎见周氏和童老爹走来,立刻跑过去跪在他们跟前,语无伦次地道:“我会好好儿待瑶儿,我……我……”
童老爷明显还没弄清状况,周氏的脸色却相当的难看,其他人也只看着这一场闹剧,看童家人如何回答。
童老爷没来得及说话,大奎的母亲刘氏就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要将大奎拉起来,嘴里怒骂道:“好没脸的东西,谁叫你跑来这里丢人现眼的?”
大奎哪里肯,最后还是童老爷威风十足地吼了一句:“胡闹!”,才把大奎给镇住了,慢慢地站起来。
刘氏不屑地端详了童老爷和周氏一眼,低声骂了大奎几句,要大奎去给说亲的那家人道歉。那家人的女人忙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到底年轻了些,冲动罢了。”
大奎却道:“俺没冲动,俺早就认准了谁是俺媳妇!”
那家两口子脸色明显挂不住了,刘氏忙打圆场笑道:“我也认准了,就是你们家姑娘,模样标致不说,关键是没有那一身的媚气,咱们乡下人就该有乡下的人样儿,成天打扮的花花绿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里那些粉头儿。”
其他人忍不住笑起来,童若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仰头道:“亏得咱们都没穿花花绿绿的衣裳呢!”
童若瑶不喜欢刘氏,即便她是大奎的母亲,也没有理由非要表现的喜欢她。何况,她也没招惹刘氏,刘氏还经常编派说她是山里跑出来的妖精。说她一个人就罢了,还得把周氏也搭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