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铁笼里又黑又暗。而五行庄外悬灯结彩喜气洋洋,仍然有很多剑客仙侠的剑光在庄外此起彼落,恍如盛世美丽的烟火。
刘秀在黑暗中只觉得浑身奇痒,仿佛是这种奇痒难耐的滋味,让他清醒。他用手一摸,软肋下发痒的地方,皮肤像一团团棉絮坠落,皮肤脱落的地方露出冰凉而坚硬的鳞片。
刘秀吓了一跳,奇痒如同数万只蚂蚁爬遍了身体,但他再也不敢去碰触,拼命忍受着钻心奇痒,他很害怕,可是越怕就越痒,那种令人想要抓耳挠鳃的感觉,慢慢从毛孔爬进皮肉,再从皮肉流向血脉,浑身的血液快速流动,似一道道即将喷发的熔岩。
刘秀浑身燥热,想大声的呼喊,可是喉咙中却有一团黏黏的液体,粘住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也变得朦胧,一层薄膜封住了他的双瞳,他一睁开眼睛,在黑暗中也是酸楚无比,等他合上双睑,却能过清晰地辨别出黑暗中的棱角,只是世界的色彩,变成一片血红。
老虎,豹子,还有苍狼,都战战兢兢地躲在铁笼的角落,它们正用惊恐而忧虑的目光凝视着刘秀,这个人现在不是野兽,却拥有人的形体,他现在也不是人,却有野兽的气息。
刘秀正在经受着一种奇异的变化,他虽然不知道这变化是因为,他曾浴身在有两百年功力双翅蛇蝎的血液中所至。但是这种变化而赋予他一种超乎想象的力量。
他趴在一间被大铁门封闭的石屋中,却仿佛能听见一些遥远的声音,破空而至的剑声,夜风拂动大旗,觥筹交错的杯声,琵琶葫芦的弹唱,轻如蝉翼的脚步,还有一些人的窃窃丝语。
只听一个女人说:“你们看见庄主夫人戴的那条项链没有?”
另一个女人道:“何止,我还看见那只与他行影不离的小乌龟呢。”
一个男子道:“我已经探听明白,昨日他们擒了一个和尚和一个小孩,模样长相应该就是了。”
另一个女人说:“这样说,他一定就在这里,被囚禁在某个地方。”
刘秀心中大悦,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声音,最最熟悉,心潮澎湃的声音,他真想大声疾呼:“哥哥,玉萍姐姐,红绡姐姐,我在这里呢,快来救我呀。“可是他只能发出一丝低低的令人恐惧的嘶嘶声。
老虎,豹子和苍狼听到他的嘶声,个个惊恐万分。
只听阴玉萍继续说:“我看这个五行庄凶险异常,而且到这里来的大多是一些凶恶奸邪之徒,还说要开什么噬龙大会。”
红绡道:“噬龙大会,我们来这一路,不也有一些耳闻吗,据说有一条魔龙即将出世,这个庄主就邀请了一些剑客剑仙,要在魔龙出世之时,夺它的内丹。”
刘演却道:“我还听说,他要用魔龙的血给他那个傻儿子换血,据说换了魔龙血之后,他那个傻儿子就会聪明百倍,”
红绡却笑道:“师姐,白天的时候,那个傻小子在你面前跑来跑去的,怕是不怀好意呀。”
阴玉萍道:“休要胡说,他不过是个傻子。”
红绡道:“你没有看见他的娘,身上简直是妖里妖气,总拉住那个傻小子和他嘀咕几句,我还看见他一个劲地冲你傻笑。”
“你再要胡言,看我回去不禀告师傅,就说你已经情窦初开,心有所属。”
“好师姐,人家和你开玩笑呢,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嘛。”
阴玉萍说,“你们记住,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想多生事非,今夜三更,我们就夜探五行庄,刘演你功力不够在此守侯,如果我们找到人,夤夜就走,万事小心。”
他们的声音到此就沉寂阕无。刘秀再仔细倾听,依然声息全无。
此刻,阴红二人已黑沙蒙面,换好夜行衣,只等三更来临。而刘演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抱剑而卧。
一切归于沉寂之后,刘秀的等待也变得焦躁不安。他忽然又听见了胡霏霏与纪无霸的声音。
胡霏霏说:“乖儿子,你想不想和那两个漂亮姐姐拜堂成亲。”
纪无霸道:“拜堂成亲有什么好玩的吗?”
胡霏霏道:“乖儿子,娶两个漂亮媳妇,每天给你铺床叠被不好么?”
纪无霸道:“好是好,就是铺床叠被太没有意思,叫那个红衣衫的姐姐每天陪我玩小猫小狗,倒怪有意思的。”
胡霏霏笑道:“那个穿红衣衫的姐姐长得好看吗?”
纪无霸道:“好看,比娘还好看,天天和她玩,我会开心死了,可是我害怕呀”
“乖儿子,你怕什么?”
“白天我要和她们玩,可是那个红衣衫的姐姐老拿眼睛瞪我,我有点怕。”
胡霏霏道:“别怕,那两个姐姐越是用眼睛瞪你,就越是喜欢你,告诉娘,你怎么讨她们喜欢呢?”
纪无霸道;“我把你送给她们玩,好不好?”
胡霏霏叹了口气,说:“乖儿子,你难道真傻呀,娶了媳妇忘了娘,哪有你这样的傻儿子呢,今晚上我就去把她们给你抓来。”
刘秀听的又惊又急,他深知胡霏霏与纪雷的道行高深,阴红两位姐姐根本不是对手,他们又在暗中行事,阴红两位姐姐与哥哥难免就落入他们的圈套。心中奇痒发作,在铁笼中一阵翻滚,大片大片皮肤落下,奇痒过后,倒是有一种清凉滑腻的感觉。
他很想冲出去,只走了一步,就浑身无力地倒下去,他浑身的骨骼柔软如云,一边扭动一边前行。
爬行似乎能让他积蓄更多的力量,他爬到铁笼边,身体居然可以随意弯曲,轻易地穿过铁笼。这一下,连刘秀自己也有些吃惊非小。他欣喜地向门口爬去,耳畔却听到石屋外一道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刘秀像一只壁虎飞快地爬到铁门的上方。铁门被推开一丝缝隙,然后又轻轻合上。走进一个瘦小的背影,这背影绝不是姚期,而是另一个人。
这个陌生人走到铁笼前,左指间就放出一丝刺目的珠光,珠光射到装着刘秀的那个铁笼里,除了一堆鲜红如血的人皮,空无一人。
当这个人转过身来看到刘秀时,一点也没有吃惊的表情。
刘秀看见这个人,紫目短髯,披一件灰色的道袍,头上却无道冠,披头散发。
刘秀正想夺路而走,只见这人挥出一片淡黄色的粉末,刘秀一闻到这种刺鼻的味道,就浑身无力地从石壁上跌落在地。
这人看着刘秀啧啧称奇道:“五行庄内果然是包罗万象,真是不需此行。”他伸手掏出一张灰色的桃符,往刘秀身上一拍,刘秀顿时手脚齐缩,身体已如小蛇一般大小。
刘秀问:“你是谁?”喉咙中撕撕作响。
“你会蛇语。”这人大奇,用手指捉起刘秀放入左袖道,“我是天柱山百禽子,你叫什么名字?”
“刘秀。”刘秀只觉得百禽子的大袖之中云雾飘飘,仿佛是一片春暖花开,清风明月的世界。在天空上无处不荡漾着百禽子古怪而僵硬的笑容。
百禽子说:“你想逃出去吗,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刘秀转念一想,这百禽子的行为诡秘,多半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就说,”你不要骗我,你可是一个小偷呀。”
百禽子呵呵一笑道:“我不是小偷,是大偷,我不偷香窃玉,我不偷黎民疾苦,我不偷病老残幼,我专偷强人飞盗,偷贪官污吏,偷为富不仁。”
“难道你不怕纪雷和你个狐狸精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百禽子道将铁门推开一丝缝隙,四望无人,“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一次就是奔着纪雷的几样宝贝来的,偷到了你,也算不需此行啊。”
刘秀道嘶嘶地说:“你也算是个好小偷了。”
百禽子说:“嘿嘿,这五行庄内几乎是一座富可敌国的宝藏,只是这些财富的来路不明不白,我顺天意取走几样,也不算过份啊。”说着,他闪身飘出石屋,带着刘秀走进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