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斯是一个有钱的中年男子，他的家庭看上去很美满——儿女健康聪明，妻子温和娴静。可是布克斯性情粗暴，在外面酗酒作乐，寻花问柳，回家以后，对妻子温莱妮也是恶言恶语，稍有不满，就会拳脚相加。
一天半夜，布克斯喝醉了酒，驱车回家的途中，汽车撞断公路的护栏，翻进了深沟。布克斯在医院住了将近四个月，命倒是保住了，可两条腿没有了任何感觉。虽然医生对他说，这只是暂时的，不久就会痊愈，但是布克斯从妻子与医生谈话时的神态来判断，自己的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不久，布克斯干脆放弃了治疗，从医院回到了家里，整天把自己锁进卧室，要么对着天花板发呆，要么对着墙壁大吼大叫，无论妻子怎么劝，他都不愿再回医院了。
一天晚上，布克斯把温莱妮叫进了房间，对她说：“温莱妮，这些天来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发现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现在成了一个废人，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吧。我……我打算把所有的资产全部转到你的名下，任由你打理。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只要你能原谅我过去的一切……”说到这里，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又低下了头。
温莱妮静静地听布克斯说完，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你放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不久，布克斯果真把资产全部转给了妻子掌管，自己没有留下一分钱。
温莱妮专门为丈夫指派了两个佣人，日夜轮番照料。布克斯身体恢复很快，情绪也逐渐稳定。不过，每当温莱妮请医生上门来为他检查瘫痪的双腿时，布克斯就会大发脾气，骂那些医生只会骗钱。有一次他竟然用玻璃杯砸伤了医生的脑袋，后来就再没有医生敢来他家了。
渐渐地，温莱妮对丈夫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她常常不在家，穿着也变得越来越奢侈起来。
一日清晨，布克斯从噩梦中惊醒。有人拉开了房间的窗帘，几缕微弱的阳光照进来，布克斯看到温莱妮与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床前。
“嗨，布克斯，我是摩尔。还记得我吗，老朋友？”那个男人面带微笑地打了招呼。
布克斯听到摩尔这个名字后，眼角不由得微微跳动了几下。他怎么不记得摩尔呢？他是自己青年时代的情敌，后来商场上的对头。经过多年的较量，布克斯在事业上彻底击败了摩尔，让他的公司破了产，从而背井离乡另谋生路，听说后来他拿到了医学硕士学位，开起了诊所。现在他来做什么？
布克斯把头歪向了妻子，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是我叫他来的。”温莱妮语气硬邦邦地说，“摩尔的诊所也迁到了这里，我雇了他做我们的家庭医生，以后你的健康状况就由他全权负责。再说你的生意也要有个人来料理。我希望你们忘记过去，成为朋友。”
摩尔耸了耸肩膀，带着一种特别的微笑说：“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你会发现我是一个不错的医生。祝你早日恢复健康，布克斯。”
就这样，摩尔成了布克斯家的常客。看上去，他与温莱妮好像没什么，可布克斯不是傻瓜，从他们两个人的眉来眼去之间不难发现，自己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布克斯只有尽量地保持镇静，尤其是在摩尔面前，他还会装得很开心。他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对手，自己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然而温莱妮与摩尔的行为越来越露骨了，有时摩尔还会留下来过夜。
他们开始限制布克斯的自由，叫两个佣人对他处处管制，不允许他随便外出，随意接见客人。他的电话只能打到客厅，甚至两个孩子都不能经常来看他了。
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的布克斯向温莱妮提出了离婚请求，却被温莱妮一口回绝了。她冷笑着说：“想把我的财产一分为二吗？我宁可把你养到死，也不会和你离婚的。”
布克斯彻底绝望了。他想起了一样东西——挂在走廊尽头的那支双管猎枪。那是布克斯家祖传的物件，他记得，在没出车祸前，还亲自擦拭过那支枪，而且里面始终装着子弹。用它了结生命，就可以结束痛苦了。
这天深夜，布克斯支开佣人，轻轻打开了房间的门，他的轮椅拐进了走廊，轧得地板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布克斯小心翼翼地滑到走廊尽头，那支猎枪就在头顶挂着。如果是常人，抬手就能拿到，但对于布克斯那是不可能的，好在他事先有所准备，用手帕和铁丝做了一个抓钩。他屏住气，瞄了瞄那猎枪的位置，便把抓钩抛了出去，但是没有成功；接着，他又抛出了第二次，抓钩还是滑了下来。他定了定神，望望四周，做了一个深呼吸，再一次将抓钩抛了出去，这次他成功了，抓钩抓到了枪栓！布克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就在这时，“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了。接着，两个人影伴着酒气与调笑声进入了客厅。
布克斯的手正在收紧抓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的双手不禁抖了一下，那抓钩从枪栓上滑落下来。楼下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打开灯，走了上来。
布克斯转过了轮椅，那两个人正是温莱妮与摩尔，他们相互依偎着，看样子像是刚刚参加了什么酒会回来。
布克斯将手里的抓钩狠狠扔到地板上，朝着天花板狂叫起来。
温莱妮望着布克斯，说：“你不该这样，布克斯。我们对你照顾得如此细致入微，难道你还不满足吗？你还想要些什么呢？”
“不，他不会满足，永远不会。”摩尔在一旁阴笑着说，“他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满足’这个词的含义，他卑鄙、下流、不懂人情，现在该是他倒霉的时候了，没有人会帮他，这就是报应。”说着，摩尔慢慢地向布克斯走近。
“你不要过来，快从我家里滚出去！”布克斯大叫着。
“你的家？哈哈哈，”摩尔看到了地上的抓钩，大笑起来，又说，“那支猎枪我早就叫人加固在墙上了，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自杀的话，只要滑动轮椅冲到楼下，一切痛苦就都会结束了。”
布克斯把目光投向了妻子，然而，此时的温莱妮站在那里，就如同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布克斯的额头已渗出了汗珠，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把手，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他大叫了两声，竟用两只手臂硬生生地撑起了整个身体！轮椅被推到了一边，借着这股力量，他扶到了墙壁，一只手迅速抓住猎枪，使劲把它拽了下来，然后猛转过身，利落地拔开枪栓，瞄准摩尔，“砰砰”连续发出了两枪。
等烟雾慢慢散去，布克斯看到的景象却使他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摩尔依旧站在楼梯上，毫发未损，他伸出了一只拳头，两粒弹头从他的手中落到地板上。
摩尔用手掸了掸衣角，说：“布克斯先生，我早就卸下了弹头，就等你扣动扳机了。这次，你输定了，我可以告你蓄意谋杀未遂。不过，在我告发你之前，必须先告诉你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是，你——现在又站起来了！祝贺你，布克斯。”
这些话似乎猛地将布克斯从梦境中拉了回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双腿，天哪，它们确实站在了地上！
温莱妮朝他走近了两步，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医生说，你有站起来的可能性，但心理是关键。我、我不知道是怎么想到这个计划的，但我知道，与其让我原谅你，还不如彻底地改变你。现在，你能走过来拥抱我一下吗？”
一时间，布克斯突然变得像个孩子，他丢掉了手中的猎枪，流着泪，艰难地向前迈步。开始他的脚只是蹭着地面挪动，渐渐地他竟能跨出步子，一步，两步，三步……他终于抓住了妻子温莱妮的双手，而且抓得很牢靠，非常牢靠。
（李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