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因祸得福：莫斯科公国坐大
读者想必都知道莫斯科是今日俄罗斯的首都，是座世界名城，但对它的历史，对曾在这里建立的莫斯科公国知道的人就不多了。莫斯科最早见于史书是1147年，当时它还不过是弗拉基米尔王公尤里·多尔哥鲁斯的一座庄园。之后尤里王公在这里筑城，莫斯科城逐渐兴盛繁荣。蒙古军入侵时它也未能幸免于难，遭到洗劫，但不久即开始复兴。13世纪末它从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公国分离出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公国。
莫斯科地处东北罗斯中心，是全罗斯相互交往的一个交通要冲。从陆路来看，从斯摩棱斯克到克里亚兹马河畔弗拉基米尔的古道由西向东穿越而过，从诺夫哥罗德到梁赞公国的商路从北到南蜿蜒而来，交叉于此。就水路而言，莫斯科河绕城而过，其支流和伏尔加河与奥卡河相连。同时，莫斯科周围森林密布，河流纵横，土壤肥沃。这样一个地理位置，首先有利于莫斯科的经济发展。单是莫斯科各王公征收的过境货物贸易税，就可使其钱袋日丰，国库充盈。其次有利于莫斯科的人口增长。由于莫斯科公国周围有其他公国及森林河流作屏障，莫斯科相对比较安全，受蒙古人的侵扰较少，不少人为了躲避战乱逃到莫斯科来定居，在这里他们砍伐森林，开垦土地，修建庭院，形成村庄，昔日的荒野密林逐渐变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莫斯科公国的人口就这样迅速增长，逐渐发展成为全罗斯人口最多的公国之一。人口的增长促进了公国农业、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增加了王公的财政收入，也有可能为王公提供强大的军队。这一切就为莫斯科公国的兴起提供了有利的物质条件。
莫斯科公国的第一个王公叫丹尼尔·亚历山德罗维奇，他于1283年执掌王权，之后便努力扩展其领地。1301年他从梁赞公国王公康斯坦丁手中夺得商业和战略要地科洛姆纳，1302年因佩列雅斯拉夫—扎列斯基王公伊万·德米特里耶维奇死后无嗣，丹尼尔设法接管了该公国，这使莫斯科公国的疆土几乎扩大了两倍。
1303年丹尼尔去世，其子尤里·丹尼洛维奇继位。尤里被其父的辉煌成就所鼓舞，决心取得弗拉基米尔大公之位，成为全罗斯的主宰。1304年尤里来到金帐汗国，和特维尔公国米哈伊尔·雅罗斯拉维奇王公竞争弗拉基米尔大公位。由于尤里献上的贡品不及米哈伊尔的多，大公位被米哈伊尔夺得，尤里在金帐汗国逗留一年后两手空空返回莫斯科。
这次失败并未使尤里丧失信心，他知道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国力没有特维尔公国强盛，于是继续扩展疆土，增强国力。10年后尤里带着大量金银珠宝、稀世珍品再次来到金帐汗国。金帐汗国大汗月即别见状大喜，不仅诰封尤里为弗拉基米尔大公，还把妹妹康察黑公主赐予尤里为妻，并派万户侯合兀合迪率一班使臣及大队骑兵护送尤里夫妇到大公国领地赴任。
特维尔王公米哈伊尔得知尤里夺去了自己大公的封诰，甚是恼怒，便率军和尤里对阵。交战结果，尤里战败，王后康察黑公主、万户侯合兀合迪、尤里的兄弟鲍里斯及许多莫斯科公国的领主被俘。几天后康察黑暴卒，合兀合迪等人获释。尤里闻讯后十分悲痛，就来到金帐汗国，控诉米哈伊尔指使手下人毒死了康察黑，要月即别大汗为自己新婚燕尔即惨遭毒害的心爱王后报仇雪恨。月即别大汗听说自己心爱的妹妹被米哈伊尔毒害，怒火中烧，立即下令米哈伊尔前来晋见。米哈伊尔自从康察黑死后便一直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现在大汗召见，自知凶多吉少，但身为金帐汗国的臣子又不能不去，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金帐汗国。在那里，等待他的自然只有审讯和死刑了。米哈伊尔被处死后，尤里重新以弗拉基米尔大公的身份返回罗斯，成为全罗斯的主宰，特维尔公国也被置于其控制之下，但从此两家也结下了不解之仇。
尤里是莫斯科公国中第一位担任弗拉基米尔大公的，这首先抬高了莫斯科公国的地位。作为大公，他也颇尽职尽责。一方面，他担负起保卫全罗斯国土的责任。1322年，他统率诺夫哥罗德军队打败了瑞典对卡累利阿的进攻，迫使瑞典求和，签订了《奥列霍韦茨和约》，确定了瑞典和罗斯的边界。从此，瑞典人有很长时间不敢对罗斯采取军事行动。另一方面，他亲自向各公国为金帐汗征收“贡税”，充当金帐汗与其他王公之间的唯一中间人，效尽犬马之劳。在此过程中，莫斯科公国的影响进一步扩大。
再说米哈伊尔死后，他的几个儿子并不甘心就此失去大公的地位，同时也对尤里恨之入骨。他们不愿通过尤里大公向金帐汗国纳贡，而企图直接向金帐汗缴纳贡税。这显然是在藐视尤里大公的权力，尤里极为不满，就带着军队来到特维尔，迫使米哈伊尔之子——特维尔王公德米特里·米哈伊洛维奇答应把贡税先缴给尤里，不觊觎大公之位。尤里从特维尔征得2000卢布银币的贡税后没有立即交给金帐汗的使臣，而是到诺夫哥罗德处理军务去了。德米特里便乘机来到金帐汗国，状告尤里把特维尔缴给金帐汗的贡税窃为己有，金帐汗的使臣也出庭作证。月即别大汗听后颇为生气，心想这个妹夫也太不像话了，竟敢虎口夺食，于是就摘了尤里的大公封号，封德米特里为大公。
尤里闻讯知道大事不好，急忙携带收缴的贡银前往金帐汗国，但祸不单行，途中又遭到德米特里的弟弟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的袭击，贡银被抢劫一空，尤里只得落荒而逃。不久月即别大汗下旨召见尤里，尤里奉诏前往金帐汗国。途中他和仇人德米特里不期而遇，德米特里想起杀父之仇，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拔剑就向尤里刺去，可怜尤里就此结束了性命，时为1324年11月21日。
德米特里杀死尤里后向月即别大汗邀功请赏，没想到月即别龙颜大怒，喝道朕的妹夫岂容尔等鼠辈杀得？立即下令处死了德米特里，封德米特里之弟亚历山大为弗拉基米尔大公。
尤里死后，其弟伊凡·丹尼洛维奇·卡里达继位，成为莫斯科公国的第三任王公。
伊凡在即位之前就已协助其兄统治莫斯科公国多年，积累了丰富的政治经验，因而在位期间为莫斯科公国的崛起做出了比其父兄更多的贡献。
伊凡也许十分清楚教会在罗斯社会生活中的分量，他和罗斯总主教彼得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并设法把总主教的讲坛从弗拉基米尔移到莫斯科。伊凡上台后不久彼得就升天了，这使伊凡十分悲痛，宣布彼得为莫斯科的庇护圣徒。这样，莫斯科王公同罗斯教会结成了联盟，从而扩大了莫斯科公国的实力和影响。
这时，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封诰还在莫斯科公国的宿敌特维尔王公亚历山大手中，伊凡处心积虑要夺回大公封诰。1327年，月即别大汗怀疑亚历山大对自己不忠，派其堂弟乔尔汗率大军占领了特维尔，把亚历山大逐出宫廷，并横行无忌，肆意抢劫和侮辱罗斯人，特维尔市民敢怒不敢言。8月15日晨，特维尔一市民牵马饮水，被一伙蒙古人瞧见，他们见这马长得膘肥体健，威风凛凛，煞是喜欢，动手便抢。马主人情急之中大声喊叫，特维尔市民再也无法忍受，便发动起义，把所有蒙古人赶到一起全部杀光，包括乔尔汗本人。
事件发生后，月即别大汗怒不可遏，准备御驾亲征。伊凡见有机可乘，急忙来到金帐汗国，表示愿效犬马之劳。于是月即别大汗就派伊凡和苏兹达尔王公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率5万蒙古军队前往讨伐。来到特维尔后伊凡乘机报复，残酷地镇压了起义，俘虏了大量人口，亚历山大逃往普斯科夫。
月即别大汗看伊凡对自己倒也忠实，便在1328年封伊凡为弗拉基米尔大公。伊凡如愿以偿，莫斯科公国的王公再次成为全罗斯的主宰。此后，这一封诰基本上都保留在伊凡的后裔手中。
伊凡荣升大公后，并没有志得意满，就此止步。这时他获得了征收全罗斯的贡赋直接送交金帐汗国的大权，便乘机以权谋私，充实自己的国库。在征收贡赋时，他或者私自加码，敲诈勒索，或者瞒天过海，从中截留。他原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被人看破，为此他获得了一个“卡里达”（钱袋）的称号。但伊凡大公并不害怕因此被治罪或者丢了大公的爵位，因为他早已从多收或截留的贡赋中拿出一部分买通了金帐汗及其妻妾近臣。世上哪有猫不沾腥，哪有当官的不爱财呢？马克思在其名著《十八世纪外交史内幕》中说伊凡“用鞑靼人的名字所引起的恐惧去聚敛钱财，然后用这些钱财去腐蚀鞑靼人自己”。此言真是一针见血地揭露了伊凡大公的所作所为。
伊凡大公还到处收买土地，竭力扩充自己的势力。他通过收买兼并了乌格利奇、加利奇和加别洛奥泽罗等公国，他还收买了弗拉基米尔、尤里耶夫、科斯特罗马、罗斯托夫等公国不少的村庄和“乡”，这使莫斯科公国的国土不断扩大。同时，他又实行吸引人口的政策，以少缴或免缴赋税的政策把其他公国的农民、市民吸引到莫斯科公国来。此外，他还从金帐汗国赎买罗斯俘虏，让他们成为莫斯科公国的臣民。这就使得莫斯科公国的人口在迅速增长。
随着土地的扩展和人口的增长，莫斯科公国的农业、手工业、商业进一步发展，城市在增加、扩大，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又对各公国的领主们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他们纷纷来到莫斯科公国，或聚集到莫斯科公国周围，如契尔尼戈夫领主罗季翁·涅斯捷罗维奇举家迁到莫斯科公国，主仆共达1700人之多。伊凡大公在位13年，奠定了莫斯科公国强盛的基础，他成为逐渐把所有罗斯国土合并为统一国家的“第一位合并者”。
1341年伊凡大公辞世，罗斯各公国的王公齐集金帐汗国，等待大汗宣布那诱人的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封诰。可以想见，有不少王公渴望得到这一封诰，以凌驾于众王公之上；也不乏有人暗中活动，力图得到这一封诰。然而，也许是由于伊凡大公德高望重，政绩辉煌，也许是由于“钱袋”的钱没有白花，买通的道路依然畅通，金帐汗出人意料地宣布伊凡的长子谢苗·伊凡诺维奇继任大公，并把敕令颁赐于他。众王公见既成事实，便默然认可了。
这谢苗大公也非寻常之辈。为了维持大公宝座，他对罗斯诸王公飞扬跋扈，颐指气使，为此获得了“骄王”的称号。诺夫哥罗德的领主们一度不服统治，图谋不轨，谢苗大公便派军征讨，迫使他们接受了自己作为其全权代理人，并要求领主赤脚前来谢罪，使领主受尽了凌辱。对于金帐大汗，他却竭力逢迎讨好，卑躬屈膝。他在位仅12年，却5次带着一车车丰厚的礼物长途跋涉来到金帐汗国，向金帐大汗朝贡。他得到的回报自然是“荣耀和赏赐”以及毫不动摇的弗拉基米尔大公的称号。
谢苗大公虽然有心栽柳，却无力回天。1352年，正当他雄心勃勃，力图进一步扩大莫斯科公国的势力时，一场可怕的瘟疫——“黑死病”席卷了欧洲，罗斯地区也未能幸免于难，不少地方人烟灭绝。谢苗大公也在这场可怕的瘟疫中一命呜呼了，同时死去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和兄弟安德烈。
谢苗大公临终前把几个兄弟叫到病榻前，嘱咐他们要“团结一致”，不要听从那些企图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恶人们”的话，而要听从总主教阿列克谢和自己可靠的领主们的话。谢苗死后，其弟伊凡·伊万诺维奇继大公位。但伊凡性格懦弱，优柔寡断，在位期间毫无建树，多亏遵从兄长的遗嘱，凡事请示总主教阿列克谢，才保持了大公的地位，没有让日益强大起来、时刻觊觎着大公宝座的特维尔、梁赞、下诺夫哥罗德三个公国夺去。1359年，伊凡执政仅6年即死去，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长子季米特里·伊万诺维奇仅10岁。弗拉基米尔大公的敕令自然旁落，被下诺夫哥罗德公国的王公夺去。
季米特里虽然年少，却心高志鸿，不同凡响，他决心夺回大公的封诰。总主教阿列克谢和莫斯科的领主们更是积极支持季米特里保持莫斯科大公国的地位。当时金帐汗国出现分裂，被两个汗分而治之。莫斯科的领主们首先送礼买通了缪里德汗，于1362年为季米特里取得了受封为大公的敕令。然后拥戴季米特里率军来到弗拉基米尔，赶走了盘踞在那里的下诺夫哥罗德王公季米特里·康斯坦丁诺维奇。翌年金帐汗国的另一个汗阿·杜拉在收受厚礼之后也给季米特里送来了弗拉基米尔大公的敕令。下诺夫哥罗德王公季米特里·康斯坦丁诺维奇颇不甘心，又设法从缪里德汗手里获得了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封诰，把季米特里赶出弗拉基米尔。但他只在城里坚持了12天便被莫斯科军队击溃，季米特里重登弗拉基米尔大公的宝座，季米特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只得俯首称臣，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季米特里。
季米特里渐渐长大成人，他的雄心与才干也与日俱增，决心让各公国都“服从自己的意志”。他首先降服了加利奇、罗斯托夫、斯塔罗杜布等几个小公国，然后向最强大的特维尔公国发起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