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皓化身成奥巴马立于台上,一时情绪激动慷慨激昂,信誓旦旦说要带领团队奋发拼搏实现梦想,为公司创收为企业盈利,可谓言之凿凿掷地有声,情侣间的海誓山盟也不过如此。
董事长人好面子,当时听得心花怒放。他笑眯眯地看着孙皓,就像在注视着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一边点头赞许一边暗打腹稿为稍后的总结发言做准备。
就在这权力更替的历史性时刻,忽然有人在会议室外敲门。
董事长大为不悦,扯着嗓子喊道:“姚秘书!姚秘书!看一下,哪个不长眼的在敲会议室的门,没看正在开会呢吗?”
话音刚落,一直候在会议室门外随时听从调遣的姚秘书推门进来,一脸抱歉地说:“董事长,是我在敲门。”
当领导的对自己的秘书向来都和颜悦色,董事长大人也不例外,当即换成一副慈祥的面容,问道:“小姚,有什么事吗?”
姚秘书说道:“有警察来访,说非要见你。”
董事长当他们公司是动感地带,以为自己的地盘能自己作主,于是不以为然地对姚秘书说:“你去回复警察,要他们等我开完会再说。”
结果姚秘书前脚刚去回复,市北分局刑警大队的季警官后脚便带着众警员推门而入。
他一边进门还一边说:“笑话,警察办案怎么可以等?”
3.死尸·电话·我的汽车
本来公司开会是为了选拔知识产权部部长,结果季警官这一介入硬是改成了审讯犯罪嫌疑人的听审会。
受大环境的影响,众同事误以为董事长犯了经济上的错误,是要被警方带走的节奏。于是,大家抱着斗地主的心态,皆暗自窃喜静候好戏。
不想好戏刚刚开场,众人便从季警官口中得知,此番警方办案调查的不是贪污腐败而是杀人害命,而被害者不是别人,正是最有机会晋升为知识产权部部长,但却无故旷工的邵翔宇。
董事长得知不是查贪腐,整个人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前的担惊受怕萎靡不振被一扫而空,他先和季警官假意寒暄一番,然后借口有要务缠身急忙叫司机李师傅备好车,以外出拜访客户为由赶紧离开会议室。
当领导的都善趋吉避凶之术,李部长也不例外。没出事之前,这位大姐贪恋名利,身怀六甲都不愿让贤,等到部门死了人却怕沾上嫌疑,当即和公司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于是季警官问道:“现在部门谁负责?”
孙皓临危受命,挺身而出,大声回答:“我!”
季警官“哦”了一声,又道:“那麻烦你把孙皓叫过来!”
孙皓愣了一下,然后自报家门:“我就是孙皓!”
然后,他就被众警员摁倒在地了。
审讯孙皓的地点就选在会议室,闲杂人等一律到室外候旨听宣。
孙皓很是不解,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抓我?”
季警官说道:“因为我们在邵翔宇的手机通话记录里发现,他临死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所以你有嫌疑。”
孙皓不服,强词夺理道:“是他主动联系我,又不是我联系他,凭什么说我最有嫌疑?”
季警官质问道:“他深更半夜联系你做什么?”
孙皓心想,自己以要揭发贪污胁迫邵翔宇离职一事绝不能让警方知道,于是装傻充愣道:“邵翔宇只是说见面谈,可是昨天晚上我并没有见到他,所以也无从知道他联系我的意图。”
季警官愣了一下,反问:“你说你昨晚并没有赴约,没有跟邵翔宇见面?”
孙皓点点头,恨恨地往下说道:“小区门口的马路不知被哪个缺德的司机用车给堵住了,我车子开不出来。那个时间也没有公交,所以我只好取消见面。为此我还特意给邵翔宇打了电话,不想他手机却关机了。”
季警官哼笑一声,冷冷地说道:“邵翔宇当时已经遇害,手机被摔成两半,电池都掉出来了,自然是关机了。你既然打不通电话,就没有发条短信或微信告诉他取消见面?”
孙皓当时见邵翔宇关机,以为他贪恋前途意欲反悔,就没有深想,自然没再发短信告知对方,此番警方问起,只得摇头否定。
季警官得理不饶人,振振有词道:“你打不通电话,又未发短信或微信,有何证据能证明你昨晚失约而没和死者相见呢?”
孙皓说道:“马路被堵,又没公交,我开车离开小区不足半小时便折返回去,小区门卫和监控摄像头都有记录。区区半个小时,我就是坐出租车赴约也来不及啊!”
谁料季警官听了这话却哼笑道:“你要赴约也用不着打车!”
孙皓不明白季警官在说什么,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警官缓缓地说:“因为你和邵翔宇约见的地点就在你所住的小区门口附近!”
孙皓怔了一下,急道:“胡说八道,我们明明约见在市北区科技街,谁说是在我家小区门口见面?”
季警官淡定地说:“邵翔宇的尸体是在你所住小区的山脚下发现的,这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季警官话音刚落,孙皓先是一愣,随即开始狡辩:“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你想啊,警察同志,如果邵翔宇约我在我家小区门口见面,我又何必开车出来,直接步行赴约就是了,对吧?”
季警官冷冷道:“据法医检验,邵翔宇是被人开车撞下山崖摔死的。”
孙皓闻言大惊失色:“你怀疑是我把邵翔宇撞下山崖的?怎,怎么可能?我驾车驶出小区四五百米便被那辆标致3008堵在路上开不出去,我一直在给车主打移车电话,根本就没有机会撞人!”说着他还拿出通话纪录以示证明。
季警官见通话纪录显示全是对方未接,便不以为然道:“电话都没接通,怎么能算证据?再说了,这个号码很可能是你新办的,这样用重拨键自己打给自己也可以伪造成你一直在拨号的假象。”
孙皓一听这话当时就火了,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你可以查这号码的机主,看我是不是在弄虚作假!”
季警官见他怒不可遏,深知避其锋芒攻其不备的审讯法则,于是“呵呵”一笑,说道:“电话号码的机主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但现在,还要麻烦你带我们去看一下你的汽车。”
孙皓怔了怔,说道:“车?我没开来!”
季警官“嘿嘿”一笑,摇头晃脑道:“昨天晚上,被害人在你家附近被车撞下山崖摔死,今天早上你又未开车上班,你的车去哪儿了?总不会在汽修厂补漆吧?!”
此时,孙皓终于忍不住了,借着声高以示清白:“车就停在我家小区的停车场里,要想查看随时奉陪!”说罢,他奋然起身,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地走出会议室。
4.嫌疑人S的苦恼
通过对孙皓的座驾丰田凯美瑞的一番彻查,警方确实没有发现撞人留下的痕迹。虽然说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孙皓就是杀人凶手,但他仍是最受怀疑的对象。
自从孙皓被警方带走的那一刻起,知识产权部就炸开了锅。因一票之差升职失败,对孙皓怀恨在心的柴伟业决定落井下石,于是在公司里散布谣言,说邵翔宇本来最有资历接任部长之职,他的突然遇害一定是有人嫉贤妒能。
柴伟业这番谣言可谓点到即止,虽没有指明凶手身份,但大家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邵翔宇一死孙皓就当选部长,按照推理剧里“谁最受益谁就是凶手”的理论来看,说孙皓是凶手再合适不过,何况他又被警方带走了。
那曹大朋更是见风使舵之辈,他生怕自己因为给孙皓投过一票而被当成杀人凶手的同谋,于是赶紧反水,在柴伟业谣言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竭尽全力把孙皓描绘成一个腹黑奸诈阴暗凶狠的犯罪分子形象。
以至于当孙皓被从警局放出来时,公司里的同事都没有人愿意与他搭腔。面对大家异样的眼光,以及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孙皓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午休,身心疲惫满腔冤屈的孙皓打算一个人爬上公司楼顶的天台独自静静。但当他快爬到天台时,忽然想起去年公司也发生过命案。
据说凶手凶残狠毒泯灭人性,在连续杀死两名同事之后,就是从天台上跳楼自尽的。当然,那场命案正巧也发生在知识产权部,因为算上凶手外加被害者,部门内连死三人,所以人事部才开始对外张贴招聘广告。而孙皓自己也正因为那次招聘才被录用,最终进入公司知识产权部工作。同时招聘进来的还有柴伟业,而曹大朋则是又过了三四个月才进入公司的。
孙皓回想起这一切,深感不祥,考虑到当年的凶手最后是从天台上跳楼自杀的,他怕沾上晦气,也就打消了前往天台独自躲清静的念头。可是又无处可去,于是他在动漫产业园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最后只得折回了办公室。
孙皓刚回到办公室,同事曹大朋便眉飞色舞地过来通报:“小孙,你手机响了好几遍了,快去看看吧,别耽误人家警察破案。”
孙皓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出门时把手机落在了桌子上,于是赶紧拿起手机翻看通话纪录,却见同一个陌生号码足足给自己打了七八遍电话。
曹大朋在旁边督促道:“听手机铃一直响,怕是有什么急事,我就替你接了,果真是季警官在找你。”
“季警官?昨天刚从警局放出来,今天又来找我?”孙皓颇感不吉利,拿起手机正欲回拨过去。
曹大朋化身成传旨太监一本正经道:“你不用回电话了,警方让我传话给你,速去警局报到!”
曹大朋这句话传得义正辞严,俨然是警察的代表、正义的化身,他和柴伟业都是一样的想法,巴不得孙皓赶紧落入法网,好腾出知识产权部部长的位置让他二人重新竞选。
5.神秘的跟踪者?
在警局再次见到季警官时,他显得和蔼可亲,孙皓则当对方是在故布疑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季警官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孙部长,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们警方刚刚调查完邵翔宇的银行账户,发现这些年不断有大量资金存入死者户头。为此我专门询问了死者家属以及你们公司的财务,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不明资金应该是贪污公款所得。”
孙皓闻言大惊失色,心想:完了,完了,到底还是被警方发现了蛛丝马迹。
果然,就听季警官接着又道:“邵翔宇是在公司选拔新任部长的头天晚上遇害的,而他本人又最有机会晋升,所以我们警方初步判定,死者被害的动机很可能和贵公司内部竞争部长有关。再进一步结合邵翔宇贪污公款一事,也许可以这样推测:他贪污公款的罪行被某位同事察觉,该同事以此要挟邵翔宇退出部长竞选,结果二人言语不和发生争执,最终导致邵翔宇遇害!”
说到这儿,季警官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盯着孙皓,锐利的目光像尖刀一样剖析着孙皓的灵魂。只听季警官缓缓道:“你说实话,邵翔宇在遇害的当天晚上找你,是不是和他贪污遭人胁迫有关?”
孙皓脸色大变,心想:事到如今,这秘密看来已经遮掩不住了。若不主动坦白,被警方调查出来,只怕自己杀人的嫌疑会更重。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主动承认自己就是胁迫邵翔宇离职之人,那么杀人嫌疑似乎也不见得会轻到哪里去!
当一个人无论做何种选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时候,那么他就会明白,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孙皓吃不了苦,于是决定听天由命,道:“不错,那晚邵翔宇约我相见,正是有关贪污公款一事!”
季警官见孙皓终于肯说出实情,不胜欣喜:“看来我推理得不错,果真有人以贪污一事要挟死者。”他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孙皓,催促道,“你接着往下说!”
孙皓正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坦白曾以贪污一事逼迫邵翔宇离职,一时踌躇不定,难以决策。
季警官洞察心机,看出孙皓在做思想斗争,于是在一旁鼓励道:“你大胆地说,不管说什么我都信任你!”
孙皓奇道:“为什么啊?”
季警官看了孙皓一眼后目视远方,语重心长道:“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我坚信杀害邵翔宇的另有其人,而你肯定知道内情,只是因为怕被警方误会,才闭口不谈。”
孙皓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对季警官办案经验上的果敢自信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赶紧虚心请教:“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季警官笑而不答,他看着孙皓,如同在注视着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过了许久,季警官才反问道:“你觉得我和一般的警察有什么不同?”
孙皓心想他这是要自吹自擂啊,赶紧抢先拍马屁:“你是警官,他们是警员。”
“这只是表面现象,你要透过表面看本质,往深了说。”
孙皓说不出来,摇摇头。
季警官不计较他的无知,亲自点拨:“我和一般警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不一般!”
说到这儿,他看了孙皓一眼,继续自我表扬:“通常警察办案,都急于求成,容易被表面假象所误导,而我不同,我这个人办案讲究发散思维,敢于质疑一切。”
接着他又理论结合实际,就案论案:“就拿眼下的案子来说,死者贪污公款后受人要挟,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然后他又死在你家附近,要是寻常警察一定会想当然地认为,要挟死者的人就是你,而你俩是因为言语不和而大打出手,最后你一怒之下将死者撞下山崖。但我却没有这么想,为什么呢?首先,我们在你的车身上并未发现撞过人的痕迹;其次,就算你真是凶手,把撞人的痕迹消除得干干净净,那你也不会将死者的尸体如此光明正大地暴露在自家附近等警察来查。所以,我想很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形。”
孙皓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追问:“哪种情形?”
季警官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邵翔宇这些年在公司贪污公款,也许还有其他同事也涉案其中。此番邵翔宇贪污一事被发现,遭到胁迫,同案的同事怕受牵连,继而将邵翔宇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皓折服于季警官的发散思维,竟将一起简单的案件勾画得如此离奇复杂,他甚至还能靠想象绘声绘色地捏造出杀人凶手的身份和动机,单这一点便是常人所万万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