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汉铁路望都车站往东二十里,有个小村,村外有个炮楼,炮楼里住着十二个伪军,一个伪军小队长。
这天,他们刚吃完早饭,泡了一壶茶,喝得正上劲的时候,吊桥口上站岗的那个忽然喊了:
“谁们来了?是太君不?”
人们都走出炮楼小屋,挤到吊桥口,往西看,一抹平的道上,大约一二里地外,七八辆自行车飞快地跑来了;自行车上的人,黄衣服,头上的钢盔在太阳下闪光。
“或许是太君!”小队长说:“城里太君刚换防,刚来的新人,可得好好接应!”
不到一杯茶工夫,车子到了炮楼下:八辆新车子,头一个是特务,短褂,礼帽,腰别短枪;后面七个都是“太君”。都是盒子枪,有一个还佩了把指挥刀。
“下来,迎接太君!”特务嚷了。
伪军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整整齐齐地下了吊桥,排了队,伪军小队长向“太君”们一个敬礼;当下那个佩指挥刀的很矮小、很难看、很威风的“太君”,就站在他们队前。特务赶紧跑到这位“太君”前面,咕噜了几句什么,就向伪军们介绍:
“这位是冈本太君,新到任的小队长!”他指指那个短家伙说:“今天城里中队长派冈本太君来跟大家伙儿训话、指示!”
“冈本太君”咕噜了几句什么,特务翻译道:
“太君叫你们都把枪架起来,大家坐下,听他训话!”
伪军们一个个像木头,马上听伪军小队长的口令,架了枪;伪军队长不敢发“坐下”的口令,冈本扶着他的长佩刀指了指,大家才坐下。
忽然,冈本把佩刀抽出来了!好快!那六个“太君”和一个特务,马上跑到伪军们架着的枪的跟前,一手就都搂住了枪。
“不准动!”
“冈本太君”忽然说着中国语!他插上了佩刀,抽出了盒子枪,正对着伪军小队长;然后又把枪溜过每一个坐在地下的伪军:
“我们不是‘太君’,是八路!”
伪军们都发了呆,半张着嘴,眼珠子也愣着不动了。伪军小队长想要掏短枪,那个穿便衣的“特务”,却猛一个箭步跳上去按倒了他,下了他的枪。
“枪都是我们的了!你们愿意回去的回去,愿意走的走;要不,小心脑袋瓜子!”
那个“冈本太君”说完,把盒子枪放进枪套里,一挥手,他们八个人,很快地,一个挎了一两支枪,飞跑上自行车,往东去了。
等到伪军们清醒过来,纷纷离开炮楼逃走的时候,他们还不相信:这真是八路么?装得这么像的!连冈本的名字也知道……
这个小村里的老百姓却都相信,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这是他们区的抗日游击小队,为拿这个炮楼,早就调查、布置了半个月了。等到炮楼拿下来,村里老百姓就一拥冲上炮楼,把有用的东西拾掇回去了,一把火把炮楼烧了。
这是一九四二年秋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