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被侯夫人暗地里数落了一番，出了禅房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如容守在门外，虽说没敢偷听，却也听了几句，不免焦心：“夫人，夫人……”
被她这一唤，段夫人才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道：“二丫头和三丫头呢，让她们在外头跟其他夫人聊着，怎么都不见人了？”
如容一扫，果真不见了两位姑娘的身影，连忙把跟前伺候的一个小丫鬟给叫了过来。
小丫鬟怯生生地禀报道：“两位姑娘想着寺庙后院的莲花开得正盛，便结伴去赏花了。连蕊和卷碧跟着伺候，奴婢就在这里候着了。”
段夫人眯起眼，又问道：“大姑娘呢？”
小丫鬟低着头，声音更小了：“大姑娘与言公子也去了莲花池……”
闻言，段夫人一张脸涨红，哪里还能不明白两个女儿的意思，她们分明都看上了言羽霖，这才偷偷跟在后面！
“这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一个两个都不叫人放心。”她双眼一红，泪珠险些就要落下。
如容稳稳当当地扶着她，凑过来小声提醒道：“夫人们注意到这边了，夫人可不能叫她们胡乱嚼舌根。”
段夫人这才低下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跟几位夫人微微颔首：“几个丫头顽劣，跑到莲花池玩耍了，我不放心，这就去瞧瞧。”
连夫人冷哼一声，她是亲眼看到段春盈和言羽霖一走，段夏荷和段冬雪就互相使了眼色，很快跟着过去了，哪里能不知道这两个鬼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段家她素来看不上，如今对段夫人更是没什么好脸色：“这寺庙的荷花池也有百年之久，据说莲花还是先皇亲自种下的。难得来一趟，不如也一起去赏一赏，可别错过了如此美景。”
夫人原本三三两两闲聊，也有些闷了，听连夫人的提议，不少人纷纷附和。
段夫人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这连夫人果真是没眼色的，偏偏要跟自己作对。
她跟如容使了个眼色，让这丫鬟先走一步，提醒两个女儿，可别叫人看笑话了！
段春盈刚跟着言羽霖走了没多久，就发现后面偷偷摸摸的两个妹妹了。她挑眉笑了笑，指着前面道：“公子舟车劳顿的，恐怕也累了，前头有一处阁楼，不如进去歇一歇？等会让小师傅送一壶清茶来，倒也惬意。”
言羽霖见她对自己眨眨眼，一副揶揄的模样，就知道去阁楼只怕是另有它事，便配合地点头道：“也好，有劳大姑娘了。”
他跟着段春盈从前门进了阁楼，兜兜转转的，很快又从侧门出了去，不由莫名其妙。
倒是段春盈示意言羽霖稍安勿躁，低声道：“请公子稍等片刻，小女子去去就来。”
她带着绿岚回了阁楼，言羽霖远远见丫鬟把前门关上，段春盈从旁边的灌丛里摘了一巴掌的红果子，随手洒在门前。
拍拍手，段春盈又把角落凉透的残茶洒在地上，领着绿岚笑道：“让公子久等了，莲花池前有一页扁舟，不若一起游船赏莲？”
言羽霖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便往莲花池去了。只是他心下奇怪，段春盈甚少出门，又一直住在山庄里，怎的会对这寺庙的各处知道得清清楚楚？
就连莲花池的位置，里头藏着小船，又如何都清清楚楚的？
他双眼微眯，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位段家的大姑娘了。
段春盈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树头上两只鸟儿叽叽喳喳的，时不时还飞来一两只，叫声高昂，叫她忍不住唇角微翘。
两个妹妹一个想要痴缠言羽霖，一个是打算抓自己的把柄，反正都没什么好心思。既然如此，段春盈也就不客气了。
小小惩戒，也是让这两个妹妹长点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惹着的。
段夏荷和段冬雪谁也不甘示弱，跟着段春盈和言羽霖的后头悄悄打量。前者嫉妒段春盈，恨不得能抓住她的小辫子。若是两人成亲前孤男寡女的，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害怕宣扬出去，这大姐可不就要被自己捏在手心里，不敢忤逆了？
光是想着，段夏荷就心花怒放。她可不是段冬雪这个蠢妹妹，光是看上了言羽霖的皮相，难道就没想过这人短命，能不能熬到继承长平侯的爵位还不自知，看上了又有什么好的？
在她看来，能拿到手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段春盈听听话话，对自己言听计从，那么以后她的好处可就要落在实处了。长平侯府光是指缝里漏一点东西下来，也够段夏荷好一阵子花用了。
谁知道她以后会嫁去什么人家，依靠男人，都不如依靠银钱来得实在。只要有银钱傍身，底气才足，婆家才不过揉搓自己。
段冬雪目光死死盯着段春盈，暗叹这个大姐跟言羽霖根本一点都不相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被侯夫人给挑上了。
明明段家三个女儿，她该是最出色的。侯夫人想要个听话的，自己也是适合，怎么就看上了大姐？
指不定是段夫人的意思，不想自己嫁过去没多久就做寡妇。但是在段冬雪看来，言羽霖不过面色苍白了一些，根本不像是重病快死的样子。
可能是人云亦云，侯夫人又不待见这个长子，这才对外宣扬言羽霖身子单薄，不堪大用。如此只能留在侯府里休养，不能出外，可不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不能出去走动，自然少了跟其他世家子弟寒暄，断了人脉，无疑是断了言羽霖继承长平侯爵位的念想。
消息蔽塞，在侯府里也不知道被侯夫人如何笑里藏刀，段冬雪对言羽霖更是心疼了。若是她嫁给这位长公子，必然能助他一臂之力，哪里像大姐，毫无用处？
两人跟着到阁楼前，便有些踌躇了。这贸然进去，被他们发现，总是有些尴尬。但是阁楼大门紧闭，里头也没什么声音。
等着等着，段冬雪就沉不下气来，吩咐身边的连蕊道：“你进去瞧瞧，若是他们还在，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就找个借口，说娘亲正寻大姐，把她叫回来。”
段夏荷心下冷哼，就知道这个妹妹等不及，她也就没吭声。果不其然，段冬雪还真是心急。明明言羽霖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怎么就眼巴巴粘过去呢？
估计段冬雪在段府受宠得很，嘴巴又甜，从来都是万众瞩目的娇娇女。如今言羽霖没怎么把她放在眼内，甚至敬而远之，叫这妹妹心里难受之余，更是想要把言羽霖的心给征服了？
估计她就不信男人都是柳下惠，真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日久生情，言羽霖总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的。
段夏荷嗤笑，也不知道段冬雪哪里来的信心，不过她只管看好戏就是了，反正三妹妹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
连蕊敲了敲门，没听见里头有回应，面上便犯嘀咕了。她迟疑了一下，没敢直接闯进去，回来先跟段冬雪禀报了：“三姑娘，里面没一点声音，会不会大姑娘跟言公子上了二楼？”
阁楼有三层，若是在楼上赏景，自然是听不见底下的声响。
段冬雪想到言羽霖和段春盈在阁楼上卿卿我我，只觉得怒火冲天，推开连蕊，径直开门：“大姐这规矩真是，孤男寡女跑到阁楼来，还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在里头做什么……”
她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尖叫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地上摔去。
段冬雪惊得面无血色，双臂在半空中胡乱一抓，硬是把身后的段夏荷的裙摆用力一扯。
段夏荷顿时没能站稳，惊叫着也一并摔了进去。
连蕊大吃一惊，上前想要扶稳自家姑娘，却是来不及了。
“啪叽”一声，两人摔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段夏荷还没睁眼就骂道：“三妹妹没站稳，怎的把我也扯下来……啊……”
她双手黏糊糊的，只得低头一看，险些没晕过去。
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在地上扔了不少野果，被两人摔下来一压，果子破了，红色的汁液溅了自己一身。
好好的衣裙染成了一块块的酱红色，别提多狼狈了！
段冬雪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低头看着自己也是一身狼藉，几乎要疯了。
她扭头见目瞪口呆的连蕊，不悦道：“还干瞪眼做什么，赶紧扶我起来！”
连蕊连忙上前，把段冬雪刚扶起，也是弄得两手都是酱红色的汁液。
段夏荷呵斥着身后的卷碧道：“快，马车上还有替换的衣裳，赶紧拿回来。”
这个样子可不能让外人看见了，不然她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可惜卷碧这才刚走，另外一头段夫人已经过了来，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好几位夫人。远远看见两个女儿的身影，她连忙往这边来了：“你们两个丫头倒是会选地方，这阁楼不错，远远能看见莲花池……”
段夫人这话还没说话，看见两个女儿满头满身一块块红彤彤的汁液，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们这是……”
她暗道不好，正打算让如容把夫人们劝走，可别过来，可惜已经迟了。
连夫人用帕子捂着嘴，看着一身狼狈的两个段家姑娘，满眼含笑，面上却诧异道：“两个丫头这是怎么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不是我说，虽然姑娘们甚少出门，却也玩得太疯了一些，段夫人以后可别这么纵着宠着了！”
她这番冷嘲热讽，可不就差直接指着段夫人的鼻子骂段家的姑娘没规矩吗？
段夫人气得心肝都疼了，憋得双颊通红，听着周围夫人窃窃私语，实在没脸继续呆下去了，带着两个浑身狼狈的女儿灰溜溜地走了，实在没脸去跟侯夫人告辞。
侯夫人这才刚刚暗喻段家姑娘太没规矩，这不就闹出事来了。
段家是侯夫人亲自请来作陪，如今闹成这样，段夫人再厚脸皮，也不敢再跑到侯夫人跟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