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中的个体所表现出来的新的特点主要有:自我意识的消失;无意识人格的突出;思想与情感因暗示的力量和相互传染的作用而转向一个共同的方向;迅速将暗示转化为现实的行动,或表现出行动的倾向这四点。
从心理学角度来研究是什么构成了群体
一般看来,所谓群体,指的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情况。
不管他们拥有哪个国家的国籍,属于哪个民族;不管他们的职业、年龄与性别;也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总之,只要他们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群体。
但在心理学角度看来,“群体”一词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在一定的条件下,并且只有在那些环境下,一群聚集在一起的人才会表现出一些他们作为独立的个体时所没有的全新的特点。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我们会认为,尽管聚集在一起的人是群体中人,但他们每一个人仍和孤立的个体一样,是完全独立的。
对此,现代心理学却不以为然。
在现代心理学看来,群体一旦形成,就会有群体独特的特点,这些特点与组成群体的个体所具有的特点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相比其他的群体而言,这些特点又是他们所共有的。从某种程度上看,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几乎所有的群体都一样,它们都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当人们聚集在一起形成群体时,他们的感情与思想,就会趋于一致,就是说,这是组成群体的所有个体的共同要求与愿望。这样的共同要求与愿望会让他们暂时保留自己的个性,进而达成共识,朝同一个方向眺望,最后形成群体心理。
这时候,那些聚集在一起组成群体的人,就都进入了一种状态,因为至今学术界没有为这种状态找到一个恰当的说法,所以姑且让我称之为组织化的群体吧。
这种组织化群体成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体,由群体精神统一规律支配着它。
组织化群体的构成条件
显然,仅凭这样一个事实——偶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因而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的人是不足以获得组织化群体的特点的。从心理学角度看,就算有一千个人偶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如果他们没有明确一致的目标,也不能称其为群体。
要想构成这种意义上的群体,具备组织化群体的特征,先得有一定的前提条件,也就是说,缺少了这些前提条件,聚集在一起的人,就称不上是群体。因此,我们需要知道这些条件,并对这些条件的性质加以确定。
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能否构成组织化群体,其首要特征主要有两点:一是个体的有意识个性的消失,二是个体感情与思想都有明确的转变。
但有时候,在强烈的情感作用下,人们即使没有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中,但可能也符合这两个条件,因此也可以构成一个组织化群体,并因而获得组织化群体的特征,如民族事件中的人们就属于这样的情况。
这时候,某个偶然事件或时间就可以让这些原本处于分散状态的人迅速聚集在一起活动起来,如此一来,他们就立即表现为同一种心理特征,即获得组织化群体特有的特征。
因此,有时候五六个人就可能会形成一个组织化群体,而有时候,纵然有成千上万的人偶然聚集在一起,却还是不能构成这样的群体。
除此之外,还应该看到,尽管我们不会看到一整个民族同时聚集在同一个场合的情况,但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也可能会成为一个组织化群体。
群体之间的共性与个性
组织化群体形成之后,就具有一些暂时而又十分鲜明的普遍性特征。除此之外,各个组织化群体还具有自己独特的特征。这些特征会因为构成群体的要素的不同而不同,因此,各个群体的精神结构是存在各种区别的。
由此看来,要对组织化群体进行分类并不是件难事。当我们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后,便不难发现,异质性群体(即构成要素不相同的群体)与同质性群体(即构成要素如宗派、身份或阶级等大致相同的群体)之间会有某些共同的特点,即共性;除此之外,群体与群体之间还会有自身的某些特点,即个性;而区别不同群体的正是这些个性。
研究群体共性与个性的方法
在我们致力于研究不同类型的组织化群体之前,我们必须首先了解一下它们的共性。对于这个问题,我将采取自然科学家研究问题的方式:在投身于一个族系的个性特点研究之前,先描述一下这个族系的共性特征。
但是,要对群体心理做一个准确无误的描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群体心理不但会随着种族和构成要素的不同而不同,也会因刺激群体的事件的本质和强度的不同而有所差别。
而这个问题,在个体心理学的研究过程中同样也会遇到,同样也是一个难题。
只有环境的完全一致性,才会造成明显单一的性格。
我也曾在其他地方提到过:所有精神结构都包含着各种性格的可能性,而能让这种可能性表现出来的正是环境的突变。
按照这样的观点,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法国国民公会中那些最残忍和野蛮的成员会是不伤害人的人,这是因为在正常环境下他们是平和的公证人,或是善良的官员;当暴风雨过去之后,他们便又都恢复到了风暴前的那种谨小慎微与遵纪守法的性格,拿破仑就是在这样的人中找到他的大多数臣民的。
在这里,我无法研究组织化强弱程度不同的群体,所以,我们将集中精力研究那些已经完全组织化的群体。
这样一来,我们便能看到群体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不是看到它们一成不变的样子。只有在这种发达的组织化群体身上,种族中那些看起来永不改变的主要特征才会被赋予某些全新的、独特的特点。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整个群体的感情和思想才会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也同样只有在这时候,前面我所说的群体精神的统一性的心理学现象才会开始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在群体的所有心理特征中,有些特征可能与个体所具有的特征是完全相同的,相反,有些特征则可能完全为群体所特有,并且,这些特征只能在群体中看到。而这正是我首先要研究的群体特征,并旨在揭示它们的重要性。
群体成员共有的心理特征
一个组织化群体所表现出来的最让人震惊的特点有:构成这个群体的成员,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的生活方式、职业、性别、智商是否相同,只要他们构成一个群体这件事成为了事实,那么他们就具备了群体的某种心理。
而这种心理的获得,会让他们的感情、思维和行为与他们作为独立的个体时所具有的完全不同。
当他们以独立个体的身份存在时,有的思想和感情根本就不会形成,也绝不会被转化为具体的行动,除非他们能够聚集在一起构成一个群体。
组织化群体是一个由异质性要素所构成的暂时存在物,当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好比是结合成生命体的细胞一样,会表现出与单个细胞完全不一样的特点。
与我的观点截然相反的是伟大的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的观点,他认为:在形成一个群体的人群中,存在着构成要素的总和或它们的平均值。
他的观点是错误的。
因为实际情况是:正像某些化学物质(如酸和碱)发生化学反应后生成某种新物质一样,新物质的特性会与生成它的那些物质所具有的特征截然不同。
而群体与个体之间,也正是这样一种关系。
无意识对群体的影响
要证明构成群体的个体不同于独立的个体这一点,并不难。
但若想找出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就有一定的难度了。
假如一定要探究这其中的缘由,那么首先我们应当谨记的就是现代心理学所论证过的一个相关的真理:不论是在有机体的实际生活中,还是在其智力活动中,无意识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但这种决定性的作用却影响不了我们的精神生活,也就是说,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无意识所发挥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
因此,倘若我们认为无意识的这种决定性作用在我们的精神生活中也有决定性的力量,那么我们去观察人类的精神生活时就很容易陷入困顿中,因为即便是最细心的分析家与最敏锐的观察家,也只能找到一小部分主导人类行为的无意识动机,而这,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人类有意识的行为,是无意识深层心理结构的产物,而这种心理结构是在遗传因素的影响下形成的。
在这个深层心理结构之中,蕴藏着一种生物种族世代相传的共性特征,而这种共性特征构成了这种生物种族的先天秉性。
我们的行为背后常常蕴藏着某种缘由,当我们试图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以让别人充分了解自己的动机时,便能明显感觉到,有的原因是可以说明白的,而有的原因却无法说清楚。
而在所有的日常行为中,有很多正是这些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隐蔽动机所造成的结果。
正是生物种族世代相传的无意识构成了每一个种族的先天秉性,在这一点上,同属一个种族的个体尤为相像。
而使它们产生差别的,更多的是有意识层面上的努力,比如教育。
教育固然能够让同一个种族的人表现出不同的特质,但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仍然是种族中那独特的遗传因素。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异,应该就是智力了。
不过,尽管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差异,但是同一种族的人的天性与情感却有着惊人的一致。
在一切有关情感的事情上,如宗教信仰、政治观点、道德评价和个人喜恶与爱憎等,即便是最杰出的人,也难以比一般人表现得更高明。
在智力上,鞋匠和数学家之间可能有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在性格上,他们可能没有任何差别。
在种族中,几乎所有的个体都具有这样的深受人类无意识因素支配的普遍性特征。
被掩盖和吞噬的才智差别
正是这些特征让群体具有了普遍性特征,即群体的共性特点。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个体的才能和个性才会被弱化和削弱,那就是当个体进入群体中,并且具有群体的普遍心理的时候。这时候,个体本来的异质性完全被群体的同质性所吞噬和掩盖,居于领导地位的不再是有意识,而是无意识,并且由后者决定群体的智慧。
但是,群体通常只有很一般的才情与智慧。
正因为如此,所以群体才无法完成对智力要求较高的工作。比如说,通常情况下,碰到有关群体普遍利益的难题时,由才智卓著的杰出人士组成的议会所做出的决定并不会比一群智力平庸的人聚集在一起做出的明智多少,尽管这些杰出人士可能是各行各业的专家或学者。
通常情况下,在群体意识的指导下,他们也只能用普通人天生的一般才智去解决眼前的问题。
可见,在群体中,累加的不是智慧,而是愚蠢。
事实上,如果我们把“整个世界”当做一个群体的话,它并不会比伏尔泰更聪明。尽管表面上看来,前者在智力上可能具有绝对的优势,殊不知,群体能累加的并不是聪明,恰恰相反,是愚蠢。可见,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伏尔泰比“整个世界”聪明。
试想,倘若构成群体中的个体只是为了把他们共同享有的普通品质累加在一起,以最终表现自己的低下与平庸的智力的话,那么,最初我们所提到的群体具有它全新而又独特的特点又该从何说起呢?
而这,正是我要回答的问题。
是谁让群体具有全新的特点
群体具有独立的个体所不具备的特点,这种现象是由不同原因相互作用的结果。
第一个原因是:本能的欲望。仅从数量上考虑,进入群体的个体会感觉到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而激发个体这股力量的决定性因素就是本能的欲望。
当构成群体的个体是独立的个体时,这种本能是需要加以控制和限制的。
当属于某个群体时,因为群体无名无姓,所以,即便无限地纵容自己的本能欲望,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因此,曾一直约束着个人的责任感就荡然无存了。
而群体得到的,则是最为原始的本能欲望的宣泄与表达。
第二个原因是:传染的力量。这一原因决定着群体特征与其发展方向。
在群体中,传染是一种常见却又难以解释清楚的现象。要解释清楚这一现象,我们必须把它看做是一种催眠现象或方法。
在群体中,对于任何一种感情和行为,只要这种感情与行为有传染性,便都可以让群体中的个体随时准备为群体的利益而放弃个人的利益。
显然,这是与个人的天性截然对立的倾向。也就是说,倘若他没有成为群体中的一员,他就不具备这样的意识或能力。
一个被群体感情和行为传染的人,他的举止容易听凭群体力量的主宰,这时候他的内心会油然升起一种悲怆的感情,而这种感情会让他与往常的自己截然不同。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必然会被群体的感情和行为所传染——如果他没有感受到群体的感情和行为,那么他就可能会沦为群体感情和行为的敌人。
而被传染了的个人则会听凭群体的意志而竭心尽力,直到他们所属的群体不断分化直至完全解散,这种被传染的感情和行为才会停止或消失。
第三个原因:暗示。决定群体中的个体所具备的特征与独立的个体不同的正是这个原因,它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事实上,它也充分表现出群体容易接受暗示的心理特征,而这一心理特征正是我们前面所提到的传染作用的结果。
这是一种奇特的心理现象,若要进一步理解和解释这种现象,只有近代心理学的某些发现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如今我们已经清楚地知道,在某些过程或方法的作用下,人可能会陷入一种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状态,也就是说,人难以时刻主宰自己。而更为可怕的是,当人们因此失去自我意识时,会对致使自己失去个人意识的暗示者言听计从,会做出一些同自己本来的性格和惯常的行为习惯相矛盾的举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