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风搬过来有几天了,我还是不习惯他突然的转变,但他对我的态度却依旧是不咸不淡。我不懂为什么,他也不曾给过我理由。只是偶尔他会跟我一起回家,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也不会跟我说话,只是一路安静地跟着,看我进屋了,才继续走。早上我来时,他早已安静地坐在位子上读书,也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斜视。
上课的时候,我总是爱发呆,他还是除了听课,便是拿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我一直都很好奇他在本子上写什么?难道是日记?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男孩子很少写日记的,应该不是吧!他是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在我看来,写日记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可以记录你所经过的岁月,留下美好的回忆。若干年后,翻看着泛黄的纸张,回味着那段段难忘的记忆,想想都是很幸福的事。所以我觉得像他那样满不在乎的人是不会写日记的,写日记的男孩子是很斯文,心思很细腻的,显然他不是。可我虽然好奇他在干嘛,还有笔记本上的内容,却不曾偷看,所以那一直是一个秘密。
落风的秘密随着无聊的日子埋葬在了冰冷的冬天里。初冬是很冷,季节的交替,使得不少人都感冒了,而我便是这些不幸的人中一员。很少感冒的,这次却不知道是为何?而且感冒如此严重,打了针,也吃了药,却丝毫不见成效。幸而我感冒不流鼻涕,只是会咳嗽,而且是干咳,但还是很痛苦。
上课的时候,安静的教室里,平时原本只有老师手头粉笔摩擦黑板的“唰唰”声,此刻却多添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关键是不止我一人,所以一节课下来,咳嗽是此起彼伏。上课的时候,我尽力想控制自己不要咳,很是怕影响到别人听讲。然而病不由人愿,长时间的憋着却换来一阵更为厉害的咳嗽,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我如此大的反应,前面的同学也会时不时地转过头,有安慰,也有不悦。我只能尴尬地望着他们并致以抱歉的微笑,旁边的落风却是低头埋首于字里行间。我悻悻地继续看书,心里却在嘀咕:“这人跟人怎么差这么远,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冷血,看不懂!”幸而余老师的课总是过得很快的,下节就是曹老师的数学课了,曹老师的课是最受欢迎的,因为他很幽默、风趣。
上课的铃声响起时,同学们都拿着课本静静地等待着曹老师的到来。可是几分钟过后,依然不见曹老师的踪影。十多分钟过后,同学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从不迟到的曹老师为何今天迟迟不来呢?下午的第二节课是很容易犯困的,特别是对于我这种不习惯午休而且还感冒的人而言。老师的迟到,导致我上课无精打采,而且昏昏欲睡。就在我上下眼皮打架之际,曹老师进来了。他手里还拿着昨天考试的试卷,满面通红,步履摇晃,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酒味,显然他喝醉了(那个年代,乡下的教育落后,在我们这样的村小,老师都没几个是国家编制的,所以制度纪律较为松散,老师喝酒上课是常见的事)。
曹老师扶着讲台,醉意阑珊地说:“上课!”下面的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唰”的一声,集体起立:“老师,下午好!”许久,曹老师都不叫我们坐下,而是打量着班里的同学。最后他一边翻看着试卷,一边说:“我们这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啊。尤其是几个成绩好的。”说完还看了看我们几个。
我一直很自信的,但听他这么说便还是不由自主地怀疑自己,开始紧张、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谁知道,你越是逃避什么,就来什么。曹老师最后探究的目光最终落在我的身上:“还好习染考得不错,下次继续!”我呆愣住了!不是说考得不好吗?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我听错了?看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曹老师脸上的色彩换上了冷淡,接着说:“考得好不能骄傲,记得会满招损。”听着他的叮嘱,在讶异中刚回神的我感觉很尴尬,我想解释自己是惊讶多于高兴。对上老师的训诫,只能将情绪转化为平静,诺诺地回应:“谢谢老师,我会记住的。”听到我的回答,曹老师这才笑逐颜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示意我们坐下,开始点名发试卷。
“廖倩儿57、李毅64、王晓雅66……”被老师点到名的,一个个紧张的上台拿到自己的试卷。有的喜上眉梢,但多数愁容满面,听老师所报分数普遍很低,还没有被点名的同学更是紧张了。虽然知道自己考得还可以,但还是很期待自己到底多少分,所以只能焦急地等待着。“珊婷82、艾诗琪77,落风85……”看着老师把最后的试卷发完,却依旧没有我的名字,不知道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加紧张了。落风上台拿了试卷之后,匆匆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想是很失望的了。连珊婷跟落风都考得不理想,我也为自己的成绩做了跟他们不相上下的设想,如此想来,便心里泛起了一阵阵失落。
“老师,我没有试卷。”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站起来问清楚。
曹老师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试卷,慢慢舒展开来:“你考得很好,班里第一,98分。”
“哇,真的好厉害!”班里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羡慕道。听到曹老师的宣布,同学们都纷纷投来各种目光:羡慕、嫉妒、不屑……不过我都不在意,我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理想分数,对习文杰有个交代,放下心头大石,管他第几名,都不在乎。我慢慢地走向讲台,领了试卷回到座位时,巧遇了珊婷的目光。那是一种由衷的祝贺,我知道的。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中不自觉地微疼。我回以她淡淡微笑,便转开了视线。落座之后,身旁的落风破天荒地跟我说了句:“挺不错的!”我还没晃过神来他便继续看他的书,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冷的,仿佛刚才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我虽然很纳闷,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小孩子的心结很容易解开的,同样小孩子的心思是最难猜的,说不定下一秒就变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秒讨厌,下一秒也许就喜欢了。虽然我之前多次下决心要整他,但终究是为了跟他置气,谁让他都不正眼看我。像我这种习惯了他人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的骄傲的人,是不允许别人忽视的,也最受不了别人的忽视。所以一旦有谁忽视我,便会引发我固执的征服欲,直至改变对我的态度为止。
所以落风的示好,虽然心里很开心,但还没让我忘记对他的讨厌以及他之前对我的忽视。但我同样很好奇:是什么让他改变如此之快。
他对我的转变我并没有让我得意忘形,我反而继续装作漠不关心。曹老师到底是喝醉了,发完试卷后,该表扬的表扬,该训斥的训斥,最后竟然倒在讲台上呼呼大睡,我们只能自个儿自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