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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荆无涯自入迷局(7)

这日,荆无涯便早早的起身前往邯郸北郊,可是这不幸的事情怕是真的让他给说中了,他在那破落酒肆之中苦苦等了一个晌午,却连个鬼影也没有出现。荆无涯暗暗叫苦,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真的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事已至此,也无他法,可心中怨艾难消,本就是个无羁浪子的他,也难免耍起横来,把那酒肆之中剩余的几坛子好酒喝足之后,竟硬生生的砸了去。一时间,听得那哐嘡哐嘡,好不痛快。

“何人这么无耻,见这主人不在,竟在此白吃白喝不说,还把人家的好生经营给砸了个精光。”荆无涯正酣畅之时,突然屋外一个清脆之声传的进来。

他立刻夺门而出,却是要见见这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在此维护那个不讲信义的老家伙。当他见得那人之后,便顿时闪了神,只见那人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细挑的像是这辈子没怎么吃过饭,虽穿用都是粗衣麻布,但一身打扮却是整齐干净的很。荆无涯行迹列国多年,还从未遇得如此俊俏洁雅之人,然则荆无涯总觉得此公子虽有文雅之风,身上却散发着女子的气息。

“阁下是何人?”荆无涯抱拳相问。

“过路之人而已。”此人答话虽字字清脆,但是听着总有点绵绵的感觉。

“公子既是过路之人,想来是不辨真情,胡乱怪罪于人了。”

“我即使不知实情,但是公子你损了他人物什却是事实,此番无礼之罪,怕是无法推脱了。”

“我无礼之罪,你可知…”荆无涯刚想把实情和盘托出,怎料忽觉的喉咙里一阵刺疼,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怕是刚才酒喝多了有点打舌头。

“既是有罪,自然是推脱不得,言语也语塞了吧?”那位公子见状,也不惊奇,倒是好生笑了起来,“公子以后做事还是稍安勿躁,免得有理也变得无礼了。”

见到这公子如此反应,荆无涯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肯定是这酒被眼前这厮做了手脚,自己中了毒的缘故。既已明白,虽怒火中烧,但怎么的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用手指着那厮,怒目相向。可是越是生气却越觉得手上、脚上都没了气力,不由得瘫坐了下来。

那人见状既一点不同情,也一点不恼火,反而更是自鸣得意,像是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一样,嘴中却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今日懒得与你纠缠,公子好自为之。”说罢,便扭头就走。刚走的一步,忽又回过头来,不失时机地给荆无涯提了个醒:“此毒半个小时之后可自己解除,公子不需多虑。”说罢,暗笑着扬长而去。

荆无涯听了这话顿时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像是要爆发一样,可却是一直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那种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回想自己从小便闯荡江湖,只有他捉弄过别人,还从未有人捉弄过自己,可如今却是栽倒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中,自然很是不服。可事实上却明明是自己少了警觉,才中了这毒计,如今也只能自己吃这哑巴亏,怨不得别人。只是他最可恨的是,想不到这世间相貌堂堂之人,却喜欢用得这卑鄙下作的手段,方觉得这人不可貌相而论。

荆无涯就这样耐着性子过了半晌,终于腿脚有点知觉了,试着挪了挪步,虽然步履蹒跚,但总算能走着路了,他又试着清了清喉咙,总算也能发个声音了,但是这讲话却还是显得吃力。他思量着多活动活动兴许会恢复的快些,于是便起身松动了下筋骨。

忽然,他抬眼瞥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却是黑压压一片,仿若天边的黑云一般,那黑云变幻多端,时而又透着那鬼影一般的戾气,着实看着有些恐怖。他仔细看了许久,方才发觉那团黑影却是快马飞骑,由于跑动实在太快,再加上尘土弥漫,远远望着却如同黑云鬼影一般。本来这战乱年代,路上见着这军骑行军也不奇怪,但是荆无涯见得如此诡异的骑兵,确实吃惊万分,更让他忐忑不安的是,这骑兵飞奔的方向,竟是那赵国都城邯郸!

这莫不是秦军从北上小路直抄邯郸后方?想到这里,荆无涯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多想,腿脚一下子也变得灵活了许多,只见他飞身上马,狠狠地朝马背抽了几鞭子,便飞奔邯郸而去。

等到荆无涯火速赶往邯郸城北门五里开外之时,远远望去,却见那城门紧闭,往来人士皆不得进出,城门上旌旗遍布,刀戟林立,眼观这阵势,怕是真的是出大事了。正当他徘徊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极为怪异的声音,恍若幽风漂浮:“阁下可是荆无涯荆公子?”

待荆无涯回头望去,只见那人黑衣蓑笭,俨然一副墨客打扮。此人虽声音怪异,但是毕竟是墨家众人,所以荆无涯倒也不生奇怪。因为在他眼里,墨家中人,大多都怪异如斯,若是有个正常点的人,他反倒觉得很奇怪了。于是乎,他便应声答去:“正是在下。”

“在下乃墨家八子之一,山艮,在此等候公子多时。”

“原来是墨家弟子啊,我倒是认得你们家天乾,与他有些喝酒的交情。”

“公子说笑了,天乾是墨家八子之首,此番我在此等候多时,便是他让我引你前去。”

“哦?如今城门紧闭,却是去何处?”

“请随我走,到了你便知道了。”

荆无涯见此人不愿多讲,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墨家之人老喜欢神神秘秘,多问也无益,于是便随着此人一路穿梭于这条条岔道之中。说也奇怪,荆无涯总觉得自己是朝了一个方向在走,可是走着走着便怎么也分不清这东南西北了,只觉得这天在转,山也在转,整个一头晕眼花。

“公子,到了。”没等荆无涯反应过来,却听得山艮一声到了,便一下子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之下,那里却是一个偌大的山洞,看着只够一个人钻入的份,外来之人要找到如此的山洞怕是也极为不易。

可是步入山洞之中,却是逐渐宽敞,随着脚步的深入,便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见那周围灯烛林立,虽是暗洞之中,本应黯淡无光,可如今竟然恍如白昼。内部器具虽皆为山石,但是布置却是恰到好处,嶙峋怪石,构成了一幅幅极为让人惊叹的画面。

再往前走,便是一处大殿模样,虽不及那赵王大殿雄伟壮观,但却是庄严的很。但见那墨家众人,纹丝不动,林立两旁,俨然一副石像模样。看这阵势,荆无涯料想必是在等待某位重大的人物出现,回头欲寻那山艮问个清楚,怎料此时他已不见踪影,如此也只好客随主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他所料果然不错,随即便见一位白衣之士缓步走来,步履轻盈,走路丝毫不闻其声。身后亦有八人相随,仔细看去,荆无涯便认得那八人之中有天乾、山艮在列,他便猜想那八人便是山艮口中的墨家八子。能让墨家八子紧随其后的人,莫非此人就是那传闻中的墨家钜子腹?

荆无涯满腹狐疑,于是乍看那人,只见那人发须洁白,虽有三尺之长,但却整洁雅致,身着白衣仙袍,发束针簪,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随着那人渐渐走近,却对那人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倒是分外熟悉,不对,不对,荆无涯顿时觉得被啥东西给扎了一下,死命地仔细打量那仙者,那突出的高额,那苍劲的脸孔,这不是那个…那个山野猎户!

“兼爱人和,止戈非攻,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恭迎钜子大驾!”荆无涯被惊的瞪直了双眼,刚想脱口喊出那老者,却被一阵异口同声的威严之声活生生地给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果真就是江湖上传闻的墨家首领钜子腹!

“诸位,老夫此次亲赴邯郸分堂,既非为游山玩水,也非为传道游说,实乃为一场江湖浩劫。前些日子,老夫接赵国危报,又闻得武安失守,武安守将扈辄及其十万之中皆被坑杀,为此老夫亲历武安查证,发现战死之人大多皆死于暗器,且战马车晟皆四分五裂,非平常战事所同。依老夫推断,怕是那杀人饮血的机关战兽又重现江湖!”老者虽低声慢语,但与众之词却字字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肺腑。

“啊?”听得钜子腹此言,墨家众人皆吃惊不已。

“当年,楚国攻宋之战,墨家祖师爷墨翟为战胜机关世家公输班,苦心研究御守机关术,以制衡公输班的杀伐机关术。杀伐机关术中便有骇人听闻的四大机关战兽,传闻此等战兽可于乱军之中截杀任何目标,有此机关相助,统军作战便可摧古拉朽。而后祖师爷以一步之差险胜公输班,此后公输家族兑守承诺,退出战乱杀伐之世,从此杀伐机关术便销声匿迹。但是祖师爷为防止此机关兽再贻害后世,便将此战兽的制作、操作和破解之法载入墨家兵法之中,封入百变机匣之中,并告诫后人,只可习得破解之法,任何人不得制造此杀戮邪器。而今,此杀戮邪器再现江湖,并为苛政酷刑的暴秦所用,便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场浩劫啊!”

钜子腹这番话不仅使得墨家众人议论纷纷,也让荆无涯惊奇不已。他虽听闻墨家乃兼爱非攻的仁义之师,本以为只是个打着侠义旗号的门派而已,但是从未想到这墨家奇术,竟有如此神奇,听闻着墨家历史也着实让人称奇,于是便愈发对墨家奇术生了兴趣。

“然我墨家历代以兼爱非攻为己任,现苍生既已现凶劫,我等必然义不容辞,还望众位明晓大义,以赴生死之托。”

“我等随时听候钜子调遣,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墨家众人的异口同声昭示这他们此时显然已抱定生死,在生死之事上从未犹豫半分,果不愧为墨家死士。

“好,如此老夫便拜托诸位了。目前老夫还不清楚这机关战兽是何人制作,何人操纵,为做好万全准备,当下还请各位门主、堂主从速行事,不遗余力。天机门门主天乾上前听令。”

“弟子在。”天乾闻的号令,急忙上前跪听。

“你带上我的亲笔书信,领天机门弟子火速前往你师叔孟无形的汇英坊,务必将此信交给你师叔,一切事由信中自有交待。”

“弟子领命。”

“神风门门主巽风上前听令。”

“弟子在。”

“你速领神风门弟子前往楚、魏、韩、燕、齐,与那里分堂的墨家弟子取得联系,并说服其他五国共同出兵,阻断函谷关,逼迫秦军回守咸阳。”

“圣火门门主火离上前听令。”

“你加派人手负责督造守城战具,限你三日之内造得连弩车、转射机、藉车数辆,以备邯郸之战。”

“玄阵门门主山艮,老夫前些日子命你在邯郸城外用垒石筑得奇门玄阵,以阻秦军行进,你可办妥?”

“一切均依钜子号令,业已办妥。”

“雷震、地坤、水坎你三人随我回邯郸城速见李牧将军,共商拒秦大事。”

“弟子遵命。”

转眼之间,钜子腹寥寥数词已将所有安排尽数完毕,而且部署十分周密,毫不透风,实在令人惊叹。荆无涯觉得此番那山野猎户完全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那邋遢腌臜的情态,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种气定神闲的贤者之风。可是他刚想啧啧赞叹其一番,忽然想起自己的佩剑还在那老头手中,心中不免有来了些不快。

“那个啥,钜子老人家是吧?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没还的吧。”荆无涯倒是顾不得这庄严肃穆的场合,直接从那角落里蹦了出来,开口便质问道。

“大胆,竟敢对钜子如此无礼!”墨家八子之中却有一人闻听此话,实为不爽,急忙大喝道。

“呵呵,笑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无礼了。”荆无涯听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但却并不在意,倒是耍起了无赖。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偷喝人家美酒的公子啊,喝多了话也说不出,路也走不动了,如今刚刚有些恢复,便就忘了那旧伤之痛拉,呵呵。”

荆无涯定睛望去,这哪里是别人,正是那给自己下毒的俊俏公子啊,怪不得刚才听得那声音好生熟悉。不对,此刻看得那人,已经是女装打扮,红颜粉颊,柳腰细眉,这哪里是啥公子,分明就是一女子。

“你,你这恶妇。”荆无涯被那女子一番羞辱,十分恼火,但却丝毫拿她没有办法。

“某人刚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分明是自己欠债在前,还有脸来此耍无赖,确真是不知羞耻。”那女子依然不依不饶,字字中伤荆无涯要害。

“八妹,休得无礼,荆公子是师父让我请他来的。”此时,山艮终于出来解围了。

“可是……”

“兑泽,我让你将七星龙渊还给荆公子,你是否又胡来了。”倒是钜子腹的话语显得更为神圣威严。

“师父,那无赖未等我还剑与他,便将我墨家据点捣毁一通,所以我才……”

“好了,你无需解释,师父知晓了。无涯,昨日借你宝剑一用,今日老夫本当归还,然则你确实也损毁了我不少物什,如今你若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便将此剑归还与你,你看如何?”

荆无涯听得那钜子腹这番话语,心里盘算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样,可是自己的兵刃却是在对方手中,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于是只得随声问道:“却是何事?”

“此去韩国腹地有一处神秘之地,名为机关塚,乃公输家族后裔所在地。四大战兽本是其先祖公输班所造,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番我要你前去向机关塚主公输谷借那四大战兽机关图纸一阅,不知你意下如何?”

荆无涯心里暗道:听着就不是啥好差事,还意下如何,分明就是一火坑。于是他便想尽办法盱眙推诿:“钜子老人家,一来这神秘之地机关塚身在何处,我亦不知,二来我与那机关塚主公输谷素未谋面,如何能借的那机关图纸?”

哪知那钜子腹似乎早已料到荆无涯会有此说法,只见他哈哈大笑道:“这个无涯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一名得力弟子相助你前往。”说罢,目光扫向了兑泽,悠然而语:“兑泽,你就辛苦一下,陪同无涯走一趟吧。”

“师父……”兑泽一听师父安排的是她,却是一百个不乐意,于是又冲着师父撒起娇来。

“你难道要违抗钜子令吗?”哪知这会儿钜子腹忽然脸色一变,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手中还有着一块亮澄澄的东西,看着有点让人心里打颤。

见得师父如此态度,兑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默然答应,因为她深知这钜子令一出,便是军令如山,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倒是那荆无涯见推诿不掉,自知是中了那钜子老儿的局了,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台阶可以下了,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只是心中很是不爽,总想着捞些便宜,他忽然想起既然那墨家异术如此厉害,何不学的那一招半式,以后闯荡江湖也好混口饭吃,于是便谈起了条件:“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推诿,不过钜子你老人家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讲。”

“事成之后,你得收我为墨家关门弟子。”

“你做梦!”兑泽一听此话,便立马给荆无涯泼了瓢冷水。

不过倒是那钜子腹听的此言,便也知道荆无涯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于是便爽快的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师父……”那兑泽丫头本还想说啥,但是见得那钜子腹满脸决绝的样子,便也只好默不作声了。

荆无涯但见钜子腹回答的如此爽快,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又听得那钜子腹又正襟危言道:“此番任务困难重重,有的甚至是危机四伏,还望各位领命者多加小心。”说罢,便听得众位异口同声的“谨遵圣令”,随后大家便挪步散去。

等大家都散去之后,剩余的弟子都满心不解师父的安排,老五雷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于是便向钜子腹问道:“师父,为何你放着我们这么多弟子不用,非要派一个陌生人前往那机关塚,这机关塚艰险重重,那小子吊儿郎当,看似无啥奇特之处,如此重担,他又如何能够担当?”

钜子腹听了,只是笑笑,好似神秘地说道:“我自有主张,你等不必多虑。”

众人见钜子如此作答,也不好多问,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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