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然双眼微合,一串如流水般的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干净,优雅,仿佛宁静的夜空般美丽的乐声飘出阁楼的窗子,落到推门而入的女子耳中。
听着久违了的乐声,她鼻翼涌上一波酸楚感,泪水从眼角缓缓淌下。
站在花园里,仰起头,看向十多年不曾打开的阁楼窗户,听着从里面飞出来的钢琴乐,乔明月在脑海中慢慢回忆着当初第一次听到她的好友简太太演奏时的场景。
简太太若不是为了自己丈夫,现在应该是人人敬仰追逐的古乐演奏师。但就是为了和丈夫简先生待在一起,她毅然抛弃了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古乐演奏大师的称号,跑去参军,成了一名医师。
想到这些,乔明月心里蓦然生出一股子恨意,若不是那个男人,简太太她也不会遭受辐射,产下不足月的辐射婴儿。若不是他执意要加入远征军,简太太也不会求自己帮她调职,调到远征军所在战舰的医疗室内当医师。若没当医师,她也不会遭受辐射感染,产下完全返祖,甚至无法进行基因修复的简安然……
这一连串的原因纠结下来,乔明月心里最恨的人是自己。
要不是她被好友简太太的话语打动,一时心软做出令自己追悔终生的错事,或许现在她依然能坐在阁楼里,晒着午后温暖的阳光,聆听简太太为她一人开的钢琴独奏会。
追忆了会过去的旧事,乔明月眸光复杂地盯着阁楼看了一会,最后决定上阁楼去看看那个好友临终托付给她抚养的,像小猫一样瘦弱娇小的孩子,一个给她带来惊喜,拥有乐师天赋的孩子。
踏上通往阁楼的楼梯,乔明月口中五味杂陈,如果托付者不是好友简太太,也许她根本不会接下监护人一职。
自从和联邦政府安排的丈夫离婚后,乔明月连自己的孩子都没去看过一眼。对于她来说,那段婚姻,那个孩子就是一段噩梦。
这么说吧,身为军界女强人的乔明月从心底里痛恨着地球联邦政府宣布的女人必须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生子的法律,并立志成为废除这条律法的第一人。
乔明月一直觉得,她和她的丈夫结合,就像两头被关在房间里,被剥夺自由交配权的野兽,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生下拥有父母俩优秀基因的孩子。
乔明月不喜欢那段婚姻,连带着也不喜欢那个从自己腹中孕育出来,比简安然大五岁,据说完全继承父母的优良基因,拥有极高军事天赋的少年。
踏上通往阁楼的最后一层台阶,乔明月站在半敞开的房门前,透过门缝注视着坐在钢琴边,全身心沉浸在一首她从未听过的钢琴乐中的少女。
在地球联邦政府,成为钢琴等古乐器的演奏师需要非常特殊的天分。而现今拥有这种资质的人越来越少,几乎一百万人口中也难以寻觅到一个,以地球联邦拥有的两亿公民计算,拥有乐师天赋的人称其为天之骄子亦不为过。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成了其中的一员,成了绝大多数公民需要仰视追逐的天才。
沉浸在音乐中的简安然没留意到站在阁楼门口的乔明月,此时此刻的她完全被自己手下的钢琴所吸引。
她半闭着双眼,一边在脑子里回忆着谱子,一边断断续续的弹奏着她最爱的“月光奏鸣曲”,不管是如梦似幻的第一乐章,还是轻松愉悦的第二乐章,或是情绪激昂的第三乐章,她都细细品味着,品味着这份穿越了八百年,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感动……
乔明月闭着双眼,享受着生命中久违的钢琴乐,这世上再也没什么比亲自聆听一个古乐演奏师的现场演奏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了。
伴着乐声的流淌,她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副绝美的画卷,月光下的大海,好美,好美!
在最后一个音符画上休止符时,简安然缓缓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阁楼门口,容貌绝艳,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乔明月。
她不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停止了流动,瘦弱少女和那台泛着光芒的黑色三角钢琴,就这样停格在了乔明月的脑海深处。
“你好,我是乔明月,是你妈妈的好友,也是你的临时监护人。”
乔明月伸出右手,简安然看着她停留在半空的手,藏在镜片后的桃花眼流动起璀璨的星芒,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握住。
“你好,我是简安然,一个梦想成为古乐师的人。”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