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三小四个女人的晚宴气氛热烈。
马母三杯酒下肚,兴致立即高涨,口齿不清地拉着杨随意聊天:“小杨啊,你多大了,做什么工作,有男朋友吗?”
杨随意老实地回答:“阿姨,我今年24了,现在一个私企做行政,我们公司跟励姐公司在同一个大楼,我这个工作还是励姐帮我介绍的呢!至于男朋友嘛,原来有一个,后来分手了。”
原知秋插嘴:“上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是网友,今天又有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不靠谱的男人让随意春心荡漾。”
杨随意娇嗔:“表姐,我哪有荡漾……”
马励听到有八卦,马上亢奋起来:“是谁是谁?我认识吗?”
马母也竖起耳朵。
杨随意见盛情难却,就把今天跟成磊的见面过程做了个情况汇报,然后说:“反正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儿不靠谱。我可没答应他什么。”
马励听完直接推断:“此人一定不是帅哥。”
原知秋很捧场,“何以见得?”
马励洋洋得意地总结道:“随意是外貌协会的,对于她呢,要是帅哥刚见面就表白,那叫一见钟情;要是丑男刚见面就表白,就是性骚扰。此人要是帅的话随意会这么纠结?早飞扑上去了。”
原知秋:“要是我就没那么纠结,有钱就答应考虑看看,没钱就拔腿走人。”
杨随意:“表姐,那也太势利了吧?”
原知秋不服气:“哦,你看到丑男就闪看到帅哥就上,你这样就不势利了?公平地说,男人的财产跟他的外貌一样都是外在条件,外貌是老天给的,后天基本上无能为力;而财产还能靠自己去创造,有财的男人说明他有能力啊,我觉得我的选择才更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价值,才更理智。凭什么你喜欢帅哥就高尚,我喜欢豪门就龌龊?”
马母和稀泥:“年轻时候选帅的,年龄大了之后选有钱的,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们啊生活在这么好的时代,就应该多谈几次恋爱,关键是别找又丑又穷的。别总说男人了,来,咱们喝酒!”
“阿姨,没想到您也能喝两杯呢!”原知秋端起酒杯:“我敬阿姨一杯,祝阿姨青春永驻,美貌永存!”
马母高兴地一饮而尽,马励皱眉劝道:“妈,今天你可喝不少了,您自己不知道自己喝多了难受吗?再喝我可给我爸打电话啦!”
马母听到马励提起马父,嘟囔着:“在家被你爸管,到这又被你管……丽丽你真扫兴。”
原知秋刚想劝,马励瞪过来:“知秋你忘了昨天照顾醉酒的人是什么感受了吗?”
原知秋立马闭嘴不语。
杨随意耸肩:“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马母赶紧偷偷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马励转头看向马母:“妈……”
马母悻悻地放下酒杯:“好了好了,我不喝了你们喝,你这是年龄歧视你知道吗?我这个老太婆反正也没人乐意搭理我,我走了。”说完起身气呼呼地回卧室去了。
原知秋小声问马励:“阿姨生气了?”
马励笑着摇头:“我妈这是喝多了,必须马上睡觉,睡醒了什么都忘了。咱们继续。”
杨随意看着马母进了卧室,转头说:“励姐,刚才阿姨在这我没敢说,昨天在傅青松婚礼上我喝多了,忘了替你随礼。”说着跳起来去包里拿出五百块递给马励:“原封不动,物归原主。”
马励接过钱,没说什么,默默地放回自己的钱包。杨随意挽过马励的胳膊,邀功道:“励姐,我昨天可是帮你出气了!我给傅青松的婚礼送了一个大礼……”细细地把自己昨天的丰功伟绩给马励描述了一下,过程中不免添油加醋,一边突出了自己古道热肠的高风亮节,一边贬低了傅青松卖身求荣的可耻行径。
“励姐,你不知道,傅青松那个老婆啊,嗲死了。长得喧呼呼的跟白馒头似的,说话黏糊糊的跟黄鼻涕似的,别提多恶心了。据我观察,她跟你容貌气质上的差距,还有50个谢娜的距离,你不用介意,一定是她用钱砸的傅青松举手投降。”
马励笑了,拍拍杨随意的手:“随意,你不用为我抱不平,你也不用寒碜傅青松的新娘,有竞争就有输赢,这是自然法则,愿赌就要服输,这是职业道德。放心,我没事的,傅青松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
杨随意怪叫:“你就打算这么便宜他?他跟你分手不到一个月就跟别人结婚了对吧?他那个破科员一个月工资才两千五你平时也搭他不少对吧?他跟你的时候脚踩两只船对吧?他浪费你这么长时间,不应该有点表示吗?”
马励打断杨随意的义愤填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这样说他,显得我也挺极品的。”
杨随意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知秋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杨随意:“杨随意,你别大放厥词了啊!你自己不会忸怩作态,你自己不会撒娇发嗲,那是你没那个本事,你有什么资格讽刺人家会这种本事的人?又说人家靠家世,那依你,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没有被选择的资格?有钱人家的女儿就得死在家里做老姑婆?内心羡慕嫉妒恨,表面上却不屑看不起,有意思嘛你?”
杨随意急了:“表姐,你今天在婚礼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不是你说的,傅青松算是入赘豪门的吗……”
原知秋有些尴尬地看了马励一眼:“就算是入赘豪门又怎样?你自己吃糠咽菜就罢了难道还要拦着别人吃香喝辣?进入豪门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拥有自信和优雅,那是穷人们一边眼馋一边诋毁上下求索不可得的东西。再说了,穷人们除了数量众多组织庞大特别爱抱怨之外,也没见到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说完还举起保养得宜的手,仔细端详自己的手指:“年轻女人啊,就得趁着自己还有资本的时候尽力找个豪门嫁进去,在职场上跟人厮杀,难免心态失衡,面目狰狞,哪里能找到条件好的男人?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跟着个整天只知道打游戏勾搭女同事的猥琐男一起供一个贷款30年的房子,养一个早恋留级事事跟你作对的孩子……呵,假如让我过这样的生活,不如趁着自己还没恶心死自己,赶紧找个东南枝挂上去。”
杨随意不服气:“豪门是那么好嫁的?豪门里那些龌龊事也不少,那些有钱人今天小三明天小四,有几个真正对老婆好的?”
原知秋挑眉:“随意,我觉得你跟大多数人都犯了同一个错误,就是把"有钱"和"有情"这两件事对立起来,天然地就认为有钱人有了钱就不可能有情,就像人长了头发就不能长眉毛一样,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难道有钱人就不是人了?穷人就没有移情别恋的了?与其被穷人背叛,还不如被豪门欺骗,至少能捞到点儿赡养费什么的。”
杨随意语塞,转而寻找外援:“励姐,你说,嫁入豪门好不好?”
马励给杨随意倒上酒,笑着说:“随意,你觉得钱在自己口袋里好,还是在男人口袋里等他高兴了就施舍给你点儿好?你觉得生孩子是自己想生就生好,还是被逼着当母猪一胎一胎生下去夫家不满意就不能停好?”
“钱当然是在自己口袋里好,孩子,当然是不生最好。”杨随意直觉回答。
“所以,做豪门夫人或者少奶奶,不如自己当豪门的掌门人。”马励诚恳地看着杨随意:“人生处处充满机遇和希望,努力工作,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变成女王的唯一途径。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别人的东西,终归不是自己的,哪怕那个别人是亲生父母和亲密爱人;只有凭自己的双手赚来,才真正属于自己。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不能靠自己去拼一个未来呢?”
原知秋端起酒杯:“马励,你太理想化了,豪门哪儿是你想当就能当的?我看不如好好捯饬自己,争取嫁入豪门还有点希望。”
马励也端起酒杯,跟原知秋碰了一下:“职业女性成为豪门,不见得比普通女人嫁入豪门更难。女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原知秋:“何必那么辛苦,嫁入豪门等于少奋斗三十年!”
马励:“人生价值就在于奋斗,享受自己的奋斗成果不是更理直气壮?”
马励跟原知秋互相对视,眼神里都有着各自的坚持。
杨随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赶紧拿起自己的杯子跟两人碰在一起:“不管你们俩以后谁发达了,都别忘了拉小妹一把啊!”
第二天。
马励晨跑回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一个易至强的未接来电,直接拨了回去。
“今天是第十四次问你,改变主意了没有?”易至强问。
“没……有……点儿,”马励想起如花的态度,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退路,就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不够了解你的项目,就算是我想加入,你总得让我心里有点底吧?”
易至强沉默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今天你到我刚租的办公室来,有些话在电话里也说不太清楚。”
“今天?”马励盘算了一下,今天如果不出去也是陪母亲大人逛街的命运,还不如去看看,果断答应:“好!”
马母听闻马励要出门,比马励还积极:“去吧去吧,大放假的也别总在家里闷着,我不用你陪。”
马励说:“妈,你今天还要逛街?”
马母说:“你就别管我了,在北京我又不会迷路。也别担心我乱买东西,我也没钱啊!”
马励虽然疑惑,却也没多想,出门去了。
马励背着她的大包,穿过半个京城跟易至强会合。
“欢迎你来,马励。”易至强朝马励伸出手,“这就是我们团购网站的中国总部。”
“这里?”马励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疑惑道:“这不是民居吗?”刚才电话里易至强说这个地址的时候马励还以为是他家呢。
“没错,是民居,但是也是办公室。”易至强带着马励在这套三室一厅112平米的房子里转了一圈,“我十一前刚租下来的。我知道你想说民居不让办公,可是实际上大家都这么干。只要注册地址是商用建筑就行了,找代理注册公司的时候很容易搞定。”
易至强推开一个卧室的门:“这里以后就是售后和客服,刚那个卧室是美工、网管和程序员的办公室——这些都是我一个人暂时先兼着。”回到客厅,易至强说:“这个客厅,就是你以后的根据地了,所有地推、市场、营销人员,都归你管。”
马励抱着肩膀:“可是我还没答应你。”
易至强胸有成竹:“你会的。”然后走到窗边,“马励,我不会看错,你骨子里有创业的基因。”
马励:“你的意思说不安分的基因吧?”
易至强转过身:“也可以这么说,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我的办公室,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马励笑了起来:“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不拿到订单不罢休对吗?”
易至强说:“还有胆大心细脸皮厚。别多心,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表扬,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你。”
马励歪着头想了想:“现在可以把你的创业计划跟我详细说说了吗?”
易至强沉吟了一下,又看了马励一眼。
马励说:“知道了你的计划,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这几天你不要再联系我,10月8号我给你答复。”
易至强下定决心:“那我们下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慢慢跟你说。”
马励环视了一圈,发现整个房间一把椅子都没有,索性盘腿坐在地上:“就在这里吧,既然要创业,就要懂得节约,就从现在开始吧!”
易至强一笑,也盘腿坐在了马励的对面:“好,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马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知秋,你在家啊?”马励边换鞋边问:“我妈又逛街去了?”
原知秋百无聊赖地蹂躏着遥控器,在几个电视台之间换来换去:“阿姨走了。”
马励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光,喘了口气说:“走了?她没说去哪儿?”
原知秋拿起茶几上的一张纸,走到马励身边:“阿姨回家了,说是要坐四点半的火车。这是她留给你的字条。”
马励狐疑地看了原知秋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字条是这么写的:
丽丽宝贝儿,妈妈回家了,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看到你过得不错,妈妈也就放心了。
跟姓傅的小子分手是件好事,我女儿这么优秀这么能干,妈妈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男朋友。看到你没因为他哭,妈妈很高兴,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妈妈回家了,北京的房子你还要再上心些,别看那些小毛病不起眼,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等我们买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家可能就不成样子了。这件事你要重视,我不想我跟你爸再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房子变得更加破败。
哦,对了,最后还有一件小事,小原的那个皮包转让给了我,你替我给她7500块钱。
你爸在家催的急,妈妈就不等你回来送我了,勿念。
妈妈
2010年10月3日
马励看完字条,转头问原知秋:“我妈说她坐四点半的车吧?”
原知秋点点头。
马励二话没说,抓起自己的大包,弯腰穿鞋。
原知秋抱着肩膀劝解:“阿姨已经走了好久了,以北京的交通状况,你现在追去也赶不上了。”
马励边穿鞋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有地铁。”
原知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不到黄河不死心。”
马励拉开门,丢下一句:“你也够可以的了,你自己没花一分钱的二手包用了三年还卖那么贵,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马励夺门而出,原知秋耸了耸肩:“我这是尊重市场规律好吧……”
马励匆匆向小区大门跑去,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跟她擦肩而过。
车里的傅青松坐在两个彪形大汉中间,正巧看到车窗外急匆匆的马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色宝马稳稳停在了马励家的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