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桐上诉的结果是改判为服刑八年，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至少她还可以多陪乐乐几年。
“乐乐现在由外公外婆带着，你可以放心。”盛昭曦来探监给她带来了孩子的最新消息。
之前警方有人带乐乐来和她见过一面，那孩子连妈妈都认不得了。
“他还是不肯说话吗？”
“嗯。慢慢会好起来的。”
“我以前总害怕乐乐的病好不了，现在想想，这些事也许他一辈子不懂才最幸福。”
盛昭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她们当初知道年少时冲动行事会对后来一生造成如此深刻而痛苦的影响，做事之前会不会再多考虑一下。
“对不起。”许桐突然拉住她的手，虽然这句话那天在法庭上她就说过，但这次再提起更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干嘛还说这些。”不是不在意她在法庭上的背叛诬陷，但也明白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谁也不是无辜的。
“也许你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我自己需要。”许桐苦笑。“有人跟我说我欠你一句正式的道歉，如果说出来我们都会得到解脱。我本是不信的。现在证明他是对的。”
“嗯？”盛昭曦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但她谢谢他。
“你要多小心高敏这个人。”
“我知道。”
“还有言铮。不要完全依赖他。”之前打官司的事情，许桐看的清楚。盛昭曦是完全相信他的。“不要忘了，是他引导我去找高敏的。”
即便这个人和高敏不是一伙的，他也是在利用她甚至盛昭曦在打击高敏。这份心机可见一斑。
盛昭曦想起周怀瑾的话，他说言铮吃医院回扣，还和汤合行一起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就算他真的是靳司遇，但他也是真的变了。变得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变得比恶魔更像恶魔。那么她还能接受这样的靳司遇吗？
盛昭曦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
“信我。”脑子里蓦地想起这句话和他琥珀色的眼睛。
彭小美站在自家六楼卧室的飘窗上，往下是来往如织的车流。
门外是比往日来的更加猛烈的咒骂和捶门声。
“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捶在她的心上，小美瑟缩在飘窗上，手中紧紧的攒着那台粉色的手机。
“彭小美，你翅膀硬了！长本事了！还敢写检举信到我单位举报我受贿？！我现在丢了工作，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吧！一起去死吧！”
“我到底有哪点对你不住！生你养你，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是恶魔吗？是生下来折磨我的吗？小小年纪早恋不学好，把大人的教导都当做耳边风。还存着报复的心，整天脑子里琢磨的就是怎么来害我。好啊。现在如你所愿。我们今天一起同归于尽！你把门打开！”
又是狠狠的一脚踹在门上。木门颤抖了一下，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坍塌。
小美抱着膝盖嚎啕大哭，祈祷着有人能来救她。可是如期而至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恶魔。
手机在手心中震动了一下。小美打开了翻盖。是R的信息。
“小美，勇敢点。杀了她。杀了她你就成功升华了。”
彭小美一把丢开手机大叫：“你这个魔鬼！”
她不知道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控制。刚开始R就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听她诉苦，听她说那些出自母亲口中污秽不堪的谩骂。
然后他开始给她出主意。“小美，我们来反击吧？”
一开始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晚上偷偷把妈妈的钱包拿出来，害她出门没钱坐车。在妈妈的笔记本电脑上，故意下载含病毒的游戏，以至于电脑瘫痪。
看她气急败坏的抱怨自己最近怎么那么倒霉，丝毫没想到是自己那个逆来顺受的乖女儿搞的鬼。小美觉得好笑极了。
游戏开始升级，小美有时候也会停下来想想是不是玩的太过分了。但每次妈妈毫无道理的对她的无端打骂，都让她心中的歉疚感一点点在减少。
“你做的这些抵不过她伤害你的百分之一。”R如是说。
最后当手中那封匿名检举信掉入到妈妈单位的意见箱底里时，小美似乎有一种预感。完了。我们玩到头了。
果不其然，妈妈很快被开除。有匿名短信发到了妈妈的手机，告诉她检举信是她的宝贝女儿写的。所以证据确凿，所以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妈妈暴怒的冲回家，对她不由分说的一顿拳打脚踢。小美的头发狠狠被揪起，耳光落在脸上，一巴掌扇的她耳鸣。
你终于发现了呀。
提心吊胆数月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报复的快感在这一刻升到了最高点。
然后接踵而至的是无尽的恐惧。
报复了，然后呢？
妈妈失去了工作，我快要被她打死了。小美挣脱母亲的手逃回房间，熟练的锁上了门。然后便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R仿佛掐准了时机，逼她下手。
当初是谁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他确实没有强迫，他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个两个不紧不慢地把他们全都放在自己的锅中烹熟。被操纵仍不自知的，可怜的，青蛙。
萍萍，你当初也是这样吗？
彭小美掩面痛苦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双手双脚并用的爬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在地上一片文具杂物中，她翻出了那张名片。
“叮铃铃。”盛昭曦刚刚走出监狱，手机响起了。是陌生号码。
“喂。”
电话刚一接起，那边便传来女孩尖利的叫声。“姐姐救我！”
“你是谁？”
“我是。。我。。”女孩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我是彭小美。超市！超市那个女生。”
女孩慌张的想要唤起她的记忆，电话那头除了哭泣声，她还隐隐听到捶门和咒骂的声音。
“你妈妈又在骂你了？”盛昭曦叹了一口气，这么久没接到这个孩子的消息，还以为她妈妈没有再这样对她。“你在哪？”
“我在。。家园”电话那边的信号不太好，盛昭曦没有听清楚那个小区的全名。又问了一遍。
就在同时，门终于被踹开。妈妈冲进来，手里拿着铁质的衣架子一个劲往小美身上抽。小美丢开了手机在尖叫。
“妈妈！不是我！妈妈！”
“喂喂？”盛昭曦也着急了，不停的叫着小美的名字。而翻开的手机被丢在墙角，无人回应。
“不是我！是恶魔！是恶魔逼我的。”
妈妈根本没有理会彭小美的疯言疯语。小美被步步逼到了窗边。她顺手捡起了掉在角落的手机。“姐姐，是TA逼死我的。”
这是盛昭曦听到的彭小美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电话那头是呼啸的风声，伴随着砰的重重的一声。
汽车急刹声，金属被压烂的声音。电话断了。
一个女人的头从六楼伸出了窗外，她张开着嘴像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