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彭小美可以完整清醒的到警局做笔录，已经是两天后了，老彭陪着她一起来的。
她陈述了自己如何进入复仇俱乐部以及R是怎样一步步诱导她走向绝路的。
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然后恶作剧渐渐升级。R会用各种手段说服她做的这一切是必须的，甚至说是光荣的。
到最后走出无法被原谅的那一步时，他又是那个去捅破窗户纸的人。妈妈和她之间的大战以必须要死一个为了解。那时候她想，那不如我去死吧。
“反正我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妈妈的满意，她无数次说希望从没有生过我，那就这样吧。”彭小美坐在审讯室里垂着头，虽然嘴上说着放弃，眼里始终有一丝不甘和得不到认同的委屈。
“你恨你妈妈吗？”
小美点了点头，随即马上又摇了摇头，露出很矛盾的脸色，似乎很纠结怎么回答，最终还是说了。”我爱她。”
即便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好脸色，即便挨过的打数不胜数，即便从来没有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格对待。
但那半夜替她掖过被角的手，那寒冬腊月替煮过的一锅老鸭汤，那每次打完她自己躲在房里流的眼泪。她都看到了，她都记得。所以最后那一刻，宁愿选择自己死。
妈妈始终还是妈妈。
小美妈妈隔着双向玻璃在外面看着瘦到脱形的女儿说出口的爱，早已泣不成声。她多想现在进去马上拥抱她，仿佛她还是那个刚出生躺在她怀里乖巧的婴儿。
老彭笨拙的搂住老婆的肩膀。十几年来一心扑在警局里而缺席家庭生活，让老婆又当爹又当妈，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他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你昨天指证这个人是R，你见过R吗？”谢勇举起言铮的照片再次向她确认。
“没有。可是他发过照片给我看。就是这个人。”
“仅凭一张照片？”谢勇皱眉提出质疑。
“我也曾经怀疑过R是不是冒用别人的照片，毕竟这个男人长得确实很……出众。”
“那你后面怎么确认照片是他本人的？”
“我们通过视频。”小美想过如果R不是一个如此俊朗的男人，她会不会对他多一分戒心？这个答案是肯定的，毕竟少女心思总是容易被一些皮相的因素干扰。”我当时说不信，他就开了视频。虽然时间很短，但我看清楚了是他。”
“视频里他在干什么？周围的环境怎么样？”
“很大的办公室，看起来很豪华。他站在比较远的书柜前看文件。然后抬头说了一句看够了没？就走过来关掉了视频。”
盛昭曦已经离职不能参与审讯，只能辗转从谢勇口中听说种种。证词里找不到什么漏洞。关键是小美没有陷害言铮的动机。
有经验的老刑警说凶手有可能是在童年有过什么家庭阴影又或是长大后遭受了巨大变故受到刺激，他企图站在一个上帝的位置利用私刑代替法律。并鼓动仇恨，煽动复仇来满足自己心中变态的快感。
巨大变故？家庭阴影？所有的证据就像约好了似的统统指到言铮身上。可盛昭曦总觉得哪里不对。
“另外，我们已经查实了两件事。祖羽和王海川都和这个R有过联系。”
她想起马涛的惨死，许桐的中毒。不禁一阵恶寒，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复。原来这一切背后一直还有一双隐形的推手。
“那R为什么找上小明曦，弟弟有什么想报的仇？”
“……”谢勇露出为难的表情。”小美说那个叫'宋高'的人一直在群里抱怨对姐姐的讨厌。说姐姐抢走了父母所有的爱。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姐姐就好了。”
盛昭曦微微张开嘴，看上去有点吃惊。原来弟弟想要消失的人是她。
“R在之前的案子中都是远程操纵，这次却亲自动手了。所以这次案件必然有些不同之处。”
“因为明曦不肯配合他。”盛明曦似乎找到了关键点所在。
失踪那晚弟弟情绪就有点失控，一直抱着她说什么生啊死的。许是那时就已经收到了R的威胁，可惜他没有留下一点关于R身份的线索。
“叮玲玲。”局里的领导专线电话响起，是省里的厅长直接下的通知。”周将军的孙子在你们市失踪了，你们马上找。两日之内是死是活都必须给出一个答复。”
“我们局里现在手上还有两起失踪案没有结呢。老大你看能不能换个组。”
“这是一起连环案件，我们怀疑这几件事其中有一定关联。你们最好并案调查。我稍后会把档案资料传给你。”
“是。”局长悻悻然挂掉了电话。周将军的孙子遇到绑架案，这要是处理不好得脱一层皮。
没过多久，局里每个人的邮箱里都躺着一份周怀瑾的档案。
“周怀瑾也失踪了。”谢勇滚动着鼠标查看案情简报。
“什么？”盛昭曦感到不可置信。”我昨天还和他在一起的。”
局长从办公室出来向老彭这一组队员交代工作，看见盛昭曦也在场。他知道这次的连环失踪案也牵扯到她弟弟，并没有多说什么。
“相信大家已经看过邮件了。周怀瑾的失踪案已经是近几日连续发生的第三起。局里决定成立专案组，主要成员就是在座的各位，当然上头还会指派几名刑侦专家过来帮手。目前根据前期调查，你们已经找出一个以R为线索的头绪，做的很好。接下来两天，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出周怀瑾的下落。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及时向局里反应。”
“局长！”盛昭曦有些忐忑的提出自己的请求。”可不可以让我加入这次的专案组。”
局长下意识是要拒绝的，第一是她已离职，第二是她的亲弟弟涉案会影响她的情绪。但转念一想，如果凶手真是按他们先前的推测是个无情型人格障碍，组里确实需要一个谈判专家去周旋。用生不如用熟，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接下来的24个小时里，专案小组几乎没有合眼。开会，去周家现场采证，盘问证人，分析痕迹。
周怀瑾没有和爷爷一起住，自己租了个独立的两居室，离盛昭曦和秦婧之前的家不远。
他们打开门进去时，房里的暖气还是开着的，房子很整洁。除了一床白色的毛毯被掀开一个角裹在沙发上，好像主人才刚刚起身离开一会。
他是在家里被带走的，而且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证明是熟人作案。
其中一间卧室是空置的，床上没有铺垫床褥和被子。书柜桌椅都是空的。但是从现场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可以看出是曾经周怀安住过的地方。
另一间多带一个书房的卧室就是周怀瑾的房间了。房里主色调是深蓝，像极了主人的性格。安静而深沉。
周怀瑾的书桌上摊开了半页未写完的信纸，信纸旁边放着一支未盖的笔，钢笔笔帽掉在地上。这一切都代表他离开这个家非常匆忙。盛昭曦带着手套拿起了信纸。
“展信悦，今天我在学校找到了小曦，她看上去好疲惫。穿的也很单薄，握着一杯水怅然无措的表情，让人看了心疼。她一贯是独立的，坚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我该做什么才能打开她的心门？”
没有起头，也没有落款，不知道是要寄给谁的信。
桌上有个木色的纸盒，里面已经码了不少信封。
盛昭曦抽出第一封拆开读了一遍。
“展信悦。今天弟弟走了，我亲自送他去的爷爷家。我走的时候说会来接他，他很乖呆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她又随机拆了几封。信里描述的都是他的日常，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从一年前开始，信里频频出现她的名字。
“展信悦。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她在直播室睡的旁若无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一醒来就变成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狮子，咬人切中要害一击致命。盛昭曦，谈判专家？是个有趣的人。”
那些心动与思念，不舍与痛苦都生动的跃于纸上。好像戳穿了别人的秘密，盛昭曦心虚的将信重新放回原处。
满满一箱子都是他的心事，空白的信封，没有邮戳，没有收件人。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日记。
那他希望展信悦的人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