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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拜望恩公

高永尚在婴儿时便与高伦隐居在黟山脚下,如同亲生父子一样相依为命,形影不离。

在高永的记忆中,自己从没有离开过义父一日。可是,如今义父远行西北,自已留居张家。生活环境地突然改变,让高永一时间无所适从。面对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高永感到拘谨和别扭。

于是,高永时常将自己一个人封闭在张家为他安排好的一个清静的房间内,假装看书以逃避与张家众人的接触。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感到异常的孤单和寂寞。

高永孤独地坐在案几前,手中翻动着那几卷其实自己也不大看的懂,或者说,自己根本没有兴趣看阅的“竹简”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义父的身边。

他的脑海中又忆起义父临行前和自己的那次谈话——

看着匆忙收拾行装的义父,高永问道:“父亲,为什么就不能带孩儿同行?”

高伦回头,看着高永依恋不舍的眼神,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一件裘袍后,来到高永面前。高伦蹲下身,拉起高永的双手说道:“此行确实有不得已的原因,而不能带你同行呀!”

显然,他的这个反复多次的回答根本无法让年少的义子满意,高永眼中还是充满着疑问和不解。

高伦确实无法回答高永的这个问题,他很难向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去讲述他的身世,以及如果带他同去凉州可能所遭遇的危险。

高伦看着高永,眼中满是慈爱。他想了想,用自己的手指搓拂着义子的手背,说道:“永儿,你是一个男孩,以后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的男人必然会离开呵护自己的羽翼,而翱翔于天地之间。还记得一年前常来家中和父亲把酒闲话的张叔叔吗?”

高永点头。

“这位张叔叔,本来有一个安稳而温暖的家庭,可是,他不甘心平庸,决心做一只雄鹰,一只会在天空中翱翔,在高空中俯视大地的雄鹰。”高伦用缓慢的语气对高永说道:“你在他的家中生活,一定会有很多的感悟……”

想到义父行前的话语,高永不由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走到窗前。他放眼向窗外张望,正好看到亦青和阿彩带着张顾在院中玩耍。

高永向外张望的眼光也正好和向他房中望来的亦青的眼光相碰。

亦青对于刚入住家中的高永可谓关心备至,可是,她依然发现,自从高永来到自己家中后,就绝少走出自己的房间,而将自己孤立于众人之外,这让亦青心里十分地不安。

亦青当然能够理解一个从没有离开过家,离开过亲人的孩子的心情。想到高伦此去数千里之遥,尚不知他何时归来,亦青更在不安之中加入了一丝担忧。此刻,她虽然在陪伴儿子玩耍,可是心中却挂念着孤处于房屋之内的高永。

清晨,高永被窗外院落中传来地“沙沙”声所惊醒,他急忙起身到窗前向外张望。只见在晨曦的薄雾中,亦青手持长剑正在院内晨练。

看着亦青手舞长剑上下翻飞,白色的剑花笼罩着她的身形,或腾挪,或劈刺,剑气卷起院中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

高永只觉得眼花缭乱,他被亦青那变化无穷的剑式,惊地目瞪口呆。不知不觉地,高永竟然走出屋门,他赤着脚,站在院中,呆呆地看着亦青舞动长剑的身影,全然不顾秋寒逼人。

此刻,从不识兵器为何物的高永对亦青手中的长剑充满了好奇,更没有想到这柄长剑能挥舞出这般精妙的招式!

亦青收式后,回头看见高永赤脚站在院中,双目呆呆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走到他面前问道:“高永!你怎么了?”

高永目光定定地看着亦青手中的长剑,亦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举起长剑。

高永一下跪倒在地,用手指着长剑说道:“张夫人,请你教我吧!”说完便拼命地磕头。

亦青看着跪在眼前的高永,又转而看了看手中长剑,摇了摇头,然后将长剑收入鞘中,伸手试图扶起高永,口中说道:“高永,现在已经深秋,你赤脚薄衣,小心着凉!”

可是,高永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亦青为难地说道:“傻孩子,起来吧!你要是受凉生病,我将如何向你义父交待?何况就是你长跪不起,我也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高永抬头仰看亦青,一脸倔强地问道:“为什么?”

亦青想起了师傅临别前最后一个夜晚要自己对天所起的誓言,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向高永解释。她看着高永,叹了口气说道:“唉!要是你张叔叔在家就好了,他一定会很高兴地收受你这个徒弟的。”

高永继续仰着头对亦青说道:“要不,张夫人先带张叔叔将我收为徒弟,等张叔叔回来,我再好好向他跪拜,如何?”

亦青笑道:“你这孩子尽说傻话,哪有代人收徒的道理?”随后,亦青笑容渐收,一脸抑郁地说道:“还不知他何时能够回来?”

两人僵持片刻,亦青看着倔强地高永,心中突然有一丝感动,她上齿咬着下唇,略作沉吟,最后下了决心,对高永试探地问道:“高永,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先教授你一些武功拳法。但是,不能传你剑术。”

“为什么?”高永一心想学的就是剑术,对于亦青的妥协他依然不能理解。

亦青答道:“因为我的这套剑法至柔至阴,所以只能传女不能传男。”

对亦青的这一番解释,高永似乎明白了一点,虽说心中还是有着几份失望,但是,一想到张夫人同意教授自己一些武功拳法,便十分高兴地对亦青磕头,口中喊道:“师傅在上,弟子给师傅磕头。”

亦青赶忙闪身一旁,对高永说道:“我刚才说了,我只传你拳法,并非收你为徒,你不用对我行拜师大礼。”

高永却道:“能够传授我技能,就是我高永终生的师傅,不管师傅认不认我这个徒弟,我都会终生伺候师傅。”

看着高永憨厚的模样,亦青扶他起来,并正言道:“学习武功,先要学习为人之道。人正则武艺就会纯正,人邪则武艺也会歪邪。武可护身,也可伤身。这些话,你可要终生记住?”

高永懂事的点头说道:“谢谢师傅,高永记住师傅的教诲。”

亦青说道:“我说过了,你不用喊我师傅,我也不算收你为徒。”想想,高永一直称呼自己“张夫人”也似乎不妥,于是又对高永说道:“不过,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张夫人’了。要不这样,从今以后,就随张叔叔,叫我婶娘吧!”

高永不置可否地看着亦青。

就这样,高永从这天起,开始跟随亦青学习拳法。也是从这一天起,高永突然觉得在这个家中,有所事事,他也好象一下子开朗了许多。

这一年,有些不同往常。

汉明帝驾崩。英主离世,自然会引得气象异常,随后,雒阳、兖州、豫州、徐州大旱不雨。一时间,灾民无数,就连小小的黝县留上村也有灾民大量涌入。

看着灾民可怜,张太夫人和亦青商量后,便在村头设篷救济灾民。

好在这场灾难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汉章帝继位后,英明决断,面对灾情,立即颁发旨意:以国家存粮赈济灾民,并免除兖州、豫州、徐州三州田租。正是新帝措施得当,使得这一场足可能引起国内动荡地灾情安然度过。

等到灾民离去,看到村头所设的救济芦篷人去篷空,张氏婆媳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繁忙中,不觉已进入了冬天。

进入冬季,反常的气象依然持续。每个冬天都不缺少雨雪的丹阳郡,而偏偏在这个冬季迟迟没有下雪。看着冬天即将过去,正在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无雪的冬天时,一场大雪却又毫无征兆的姗姗来迟。

大雪从前一天的下午开始下起,直到第二天的早晨方才停止。

一夜过来,大雪将大地包裹的银光耀眼,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渲染得洁白无瑕。

看着地上的积雪,亦青心中一动:“一段时日,忙着在村头救济灾民,而无暇前去拜望淳于制。这样的大雪,淳于制应当不会登山采药。为什么不在今天再次登门拜访了?”

待到张太夫人起床,亦青将欲往淳于制家中拜望的想法禀明太夫人。

张太夫人看着窗外满眼的白雪,迟疑地问道:“这么大的积雪,你也要去?”

“已去多次,均是家中无人,想来也只有这样的大雪天气,老先生才有可能困留家中。”亦青解释道。

张太夫人认为亦青的分析有道理,何况,她也想知道,当年救下张老太公的淳于仙医是不是就是这位淳于制?于是,点头应允,并嘱咐道:“雪后地滑,你路上多加小心。”

亦青回道:“母亲放心,我会小心。”

高永也曾听说了张顾在黟山跌落悬崖时,被一位老人救下的故事。那位老人神奇地身手,早让高永神往不已。现在,他听说亦青要去拜访淳于制,便赶紧备好马匹,提出陪亦青同去。

看到高永近来情绪大变,张太夫人高兴地点头应允。

用完早餐。亦青带着高永、阿彩,三人骑马踏雪,迎着厉厉的北风,向淳于制家走去。

马蹄踏着道上厚厚的积雪,发出“哒吱,哒吱”的声响。这时,阵阵寒风刮在脸上,使人感到如刀割肉般的生疼。但是,三人兴高采烈的情绪丝毫不减,在雪后寒冬的早晨,看着湛蓝的天空,感受着清凉的空气,骑着马走在这个银装素裹的山水之间,心情自然愉悦。

将近正午时分,亦青她们远远望见了淳于制那间依偎在山角下的茅屋。

当见茅屋顶上有一缕饮烟飘浮,亦青长舒一口气:“看来,今天自己不会再度空行一趟了。”

三人下马,各自牵马来到门前。突然他们看见门外竟有一个新堆的雪人,憨态可掬地立于屋外雪地,三人均被雪人吸引。看着雪人,亦青心中暗叹道:“没想到这淳于制若大的年纪竟然还有这般孩童一样的情趣。”

阿彩抢前一步,轻轻拍打木门。

屋内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问道:“谁呀?”

听到是女孩的声音,无论是亦青还是阿彩都觉得有点出乎意料。阿彩回头看着亦青,亦青上前,恭敬地答道:“留上村张氏前来拜望淳于老先生。”

“吱”地一声,屋门打开,随之一股浓浓的草药香味迎面扑来。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只见她穿着厚厚的青色粗布棉衣,红红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双眸透着机灵,头上梳着的两个小角辫彰显出女孩的活泼可爱。

亦青看着女孩,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这是淳于老先生的家吗?不知老先生是否在家?”

女孩歪着头看了看门外的三人,说道:“这正是爷爷的家呀,不过现在爷爷不在家。”

一听淳于制仍然不曾在家,亦青失望的神态无法掩饰地显现在脸上。

“你们是找爷爷看病?”女孩眨着水灵灵地眼睛试探着问道。

“不,我们是来拜谢老先生的。”亦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地说道:“已经来了多次,一直无缘见到老先生。”

“陈村的陈奶奶夜里受了风寒,一大早,便让人来接爷爷前往医治。不是大病,爷爷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女孩看着亦青三人,接着说道:“既然爷爷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不如进屋内来等吧,屋外好冷。”

亦青想:“难得这次来,淳于制家中有人,不如就依言在他的家中等候!”于是,便随女孩进入房屋。

女孩关上房门,给她们每人倒了一碗热水。

三人接过热水,连连称谢。

亦青在寒风中走了许多路,这时,喝上这碗热水,顿时感到一股暖意从腹部向全身散开。她双手捧着碗,看着女孩时而向炉火中添加木柴,时而打开架在炉上的药罐,查看草药煎熬的情况,手脚利落。亦青不由问道:“小妹妹如何称呼?”

“我叫灵宣。”女孩一边回答,一边将一个布袋打开,把布袋中的草药倒在地上的一张旧凉席上晾开。

亦青蹲下身,跟着灵宣一起,用手指拨弄着席上的草药,笑盈盈地喊道:“灵宣!”

“嗯?”

“你叫淳于老先生‘爷爷’?难道你是他的孙女吗?”

灵宣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亦青并不明白她的意思,眼含疑问地看着灵宣。

面对亦青满眼地疑问,灵宣纯净地笑了笑,又低头晾开席上的草药。

亦青哪里能够想象的到,眼前这个清静甜美的女孩却有着悲苦的身世——

五年前,一场突如其来地瘟疫降临益州的永昌郡(今云南省保山市),这次瘟疫夺走了尚在呀呀学语的灵宣的所有亲人,也给当时正在益州永昌郡行医的淳于制留下了深深地懊恼。他虽然竭尽全力的参与救治瘟疫,可是疫魔依然夺去了一个个病者的生命。

做为一名医者,却无力救治病人,这给了在医道上对自己颇为自信的淳于制一个很大的打击。他抱起了尚不明白自己的爹妈为什么长睡不起,还在“呀呀呀”摇晃着躺在地上的爹妈,试图将他们唤醒的灵宣,离开了益州,远走到黟山脚下,定居下来。

选择黟山定居,正是因为淳于制看中了黟山透出的无限灵秀,而且山中多有奇花异草。此时的淳于制年事已高,他怀着强烈地紧迫感,不停的在黝山上采集各种草药,从事着医道的研究。

本来淳于制因为灵宣是个女孩,无法承袭自己的医道而深感遗憾。可是,小小年纪的灵宣却在医道上表现出难能可贵的天分,这让淳于制又惊讶,又欢喜。一年前,淳于制决定传授灵宣医术。短短一年时间的学习,灵宣的进步大大出乎淳于制的意料。

想到自己一生所学,到老终于有了传人,淳于制的心中也有了许多的安慰。

为了让灵宣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各种疾病。淳于制每次出疹都会让灵宣一同前去,他将各种病疾的治疗手段悉心相教,同时也让灵宣辅助自己制作膏药、药丸。

今天,淳于制考虑到陈奶奶并非大病,而且天寒地滑,所以才将灵宣留在了家中。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灵宣拨弄草药发出“沙沙”细微的声响。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混厚的声音道:“宣儿,家里谁来了?”

“爷爷回来了!”灵宣抬头,惊喜地对门外喊道:“爷爷。”便勿忙丢下手里的草药,急奔门外。

亦青三人也忙跟随着灵宣出门。

只见一个老者正在茅屋边一个用竹草搭建的槽厩里系着一头黑色毛驴,亦青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在黝山上救了自己儿子的那位“山中采药人”

果然如先前所料,淳于制就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只见淳于制的脸色被厉厉寒风吹刮得通红,飘浮在胸前的白须上挂着冰霜,虽然身穿厚实的青布棉衣,但是依然掩遮不住他那抖擞地精神和矫健地身姿。

灵宣一头扎进了刚刚走出槽厩的淳于制怀中,喊道:“爷爷!”

淳于制一把将灵宣抱起,托过头顶,“哈哈”大笑。

七八岁上下的女孩,正是撒娇的年纪,灵宣虽然被“爷爷”抱起托起,还是用手指向茅房门前的“雪人”对淳于制说道:“爷爷你看,你走后,我一个人将这个雪人给堆做完成了。”

淳于制看着雪人说道:“好!好!这下我们家门口有个雪人看护,我出门也可放心了。”

看着老少逗趣,亦青在一旁会心地笑着。

老者抱着灵宣来到亦青的面前,他一边放下灵宣,一边说道:“远远地看见房门前有三匹骏马,就知家中有贵客上门。你们是……”

亦青也不顾满地大雪,赶忙匍匐在地,说道:“亦青拜见淳于老神仙,老神仙还记得数月前在黝山曾救过小儿吗?”

淳于制忙往旁一闪,回避大礼。并用手虚托,让她起来。

“噢——”淳于制依稀想起道:“是的,我记起来了。”

说着话,淳于制一拱手道:“走,我们进房说话。大冷的天,我也要进房暖和暖和了。”

亦青随淳于制重新步入茅屋,淳于制让坐后说道:“今日雪大路滑,想必诸位一早出门,到现在一定还是腹中空空吧?正好我也饿了。这样吧,在我这陋室之中,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薄酒一碗,给各位驱散寒气吧。”

淳于制边说从身上所背的布包中拿出一块已卤熟的牛肉,回头对灵宣笑道:“你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灵宣欢喜地从爷爷手中接过牛肉,切成块状后放入瓦罐,加水,置于灶上,不一会儿,大家便闻到了从瓦罐中漂散出的阵阵香味,随后,灵宣又在热气腾腾的瓦罐中加入了作料。

阿彩和高永也跟着动手往灶膛中添加材火。

高永从来也没有做过添材烧饭的事,他学着阿彩的样子向灶膛中添材,可是,他所投放的树枝还未入灶膛,他便急忙松手,所以将膛火引烧到炉灶之外,灵宣看见,不由嗔怪道:“还是男孩呢,连个火都烧不好。”

高永被灵宣挖苦,顿时满天通红,但是他也不加辩解,只是在阿彩的帮助下将燃烧着的枝条重新投入到灶膛内。

看着灵宣小小个子,却手脚麻利,亦青不时投以赞赏的眼光。

淳于制从柜中拿出一个大葫芦,笑着对亦青说道:“平时家中少有人来,想要招呼好大家,也难,不好意思,各位只好将就点了。”说着话,便将亦青原先喝水的碗中所剩不多的水泼去,然后,拿起葫芦往碗中倒酒。

亦青赶忙说:“我们匆匆前来打扰,老先生不用客气”

淳于制不依道:“这么大的雪,还专程赶来看我,在我这里少饮薄酒驱寒,也是应该的吧!”

亦青一想:“也好,正好借着碗中水酒,说说话,也不至于因为初识,而过于拘谨。”于是,道扰入席。

看到亦青落落大方,淳于制高兴地说道:“在这岁末雪天,相聚在我的陋室之中,我们这也算是一种机缘。”他看了看亦青又说道:“看夫人衣着光亮,定是贵人。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亦青忙答道:“留上村,张氏,老先生叫我亦青就可。”

淳于制看着亦青又说道:“我常在四周行医,黟山脚下各各村落的情景我基本知晓。留上村,姓张者居多,只是这留上村三年前,从雒阳搬来一位张姓大户,是否就是府上?”

亦青回道:“正是,老太公去世前,再三要求,一定要我们搬出雒阳,迁回祖地。所以,我们约三年前举家迁居到留上村。”

淳于制一拂白须,微笑道:“原来是这样。来,我们喝酒。”说着话,淳于制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就着葫芦口,大大地喝了一口。

亦青只好捧起酒碗,跟着淳于制一起也浅浅喝了一口,一股酌热顺喉而入腹中,随之一股淳香的酒气又从腹中穿喉向外散出。

灵宣端上二个小碟,作为他们下酒的小菜。亦青从小碟中搛起一粒卤黄豆放入嘴中细嚼,感觉非常香美。

主仆不可同席,阿彩自然没有入席而坐,高永见阿彩站立在旁,也就陪着站在阿彩身边。淳于制看到亦青带来的两个同伴拘谨的侍立在一旁,便试探着问亦青道:“既然已经来到我这里,能否不拘泥于礼,而请贵人仆从一同共饮,如何?”

亦青指着高永说道:“他是高先生义子,并非是我的仆从。”然后,又对着高永、阿彩说道:“承淳于老先生盛情,你们二位也不用太过拘谨,以负老先生一片热忱,不过高永还是孩子,不可饮酒,阿彩先向老先生敬酒吧。”

听到亦青吩咐,阿彩捧起酒碗,口中念道:“谢谢老先生。”和淳于制各自大喝了一口酒。

这时,灵宣喊道;“爷爷,牛肉汤好了。”

牛肉上桌,瓦罐中冒出的热气使桌上的气氛也热呼了许多。灵宣也端着一碗米饭入席而坐,她夹了些青菜拌入饭中, 便埋头吃了起来。

淳于制从汤水中捞起两块牛肉放在灵宣碗中,对着亦青说道:“听说你们家张老太公曾随光武皇帝征伐,是大汉中兴之臣,而到晚年不慕浮荣,确实让世人惊叹。”

“老太公晚年举指异乎寻常,我家郎君一直不解。而最后竟要求全家迁离都城,更是让人百思而不明其意。”亦青喃喃地说道。

淳于制摇了摇头:“不对,张老太公目光独具,他是在为张家几代人谋虑了。”言语间似乎和张老太公心灵相通。

亦青听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家老太公临终时有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老太公曾随光武帝征讨赤眉,在弘农郡渑池身受重伤,得到一位‘淳于仙医’的救治,方才侥幸得生。事后,老太公多次派人寻找,一直没有音讯。所以老太公生前一再要求我们寻找这位复姓‘淳于’的仙医。不知这位仙医是否就是老先生?”

淳于制抚须说道:“其实找不找到,又有何妨。想当年自是张老太公命不该绝。行医之人救治伤病,本是份内的事,我看,你们就此放过,不用再寻找了。我想,此人如果要想你们张家图报,你们就是不找他,他也自会上门来的。如果此人不想攀附富贵,你们就是找到他,又能如何?”

亦青还想就此话题说下去,探个究竟。但是淳于制轻轻摇头,已将话题扯开:“张老太公虽然在为子孙着想,可是不知他的子孙是否能够领悟得到?”

亦青听完淳于制的这番话,眼睑自然垂下,轻轻说道:“我家郎君现已投身西域。”

“噢——”淳于制长呼一声,又将酒葫芦放入口中,大大地喝了一口酒,亦青也陪着捧碗小抿。

淳于制沉吟片刻后嘴角再露笑容道:“我今天高兴,也是斗胆狂言,望张夫人不要见怪。”

亦青拱手道:“不敢,不敢,正想听老先生指点迷津。老先生但说无妨”

淳于制目视着手中的小葫芦,说道:“也只有到了张老太公这个年纪,才能体察世态百变,也只有像张老太公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智慧也才能有如此这番深刻的感悟!”

听到淳于制夸赞老太公,亦青高兴地笑了笑。

“但是,张老太公也是从年青人过来的。想当年,他自己同样不守本份,不耐田间劳作,而搏命功侯,不是到了晚年才大彻大悟的吗?”淳于制层层分析道:“而你家郎君也正当壮年,想必从他记事时起,一定正值张老太公人生鼎盛之时,所闻所睹均是功名厚禄,叫他到这僻乡偏野之地,他如何可能甘心?”

丈夫日思夜想,亦青自然是清清楚楚。

“你家郎君前往西域,本不奇怪,本朝经过光武帝和明帝两位圣主的休养生息,如今可搏功侯的去处主要在西域了。”淳于制看了看亦青专注而紧张地神态,说道:“张夫人也不要太过紧张,现今的西域已经和博望侯(张骞)时代大大的不同了。其一,此时的匈奴日见败落;其二,西域各国多数思汉;其三,现在大家都希望政局稳定,商贸繁荣。第四,大汉强势也为他国惧怕。所以张夫人也可稍做宽心。”

淳于制的分析让亦青大为惊叹,她再也没有想到,这偏僻山脚下的一个采药医人能对时事有这样精辟地见解。

今天这一趟,让亦青很开心,不仅见到了淳于制老人,而且老人还给了她一颗解开“心病”的药丸。

两人谈得十分投缘,不知不觉,窗外已现暮色。于是亦青起身向淳于制道别。

看着老人这屋内破旧的家什,亦青道:“本以为淳于老先生如此精湛的医道,家道一定丰厚,今日亲见,让我大感意外!”

灵宣接口道:“爷爷常为周围穷人看病不取毫厘,还常作贴补。”

“原来如此——”亦青恍然大悟。她从阿彩手中接过包袱,打开后,便见包袱内四锭黄金耀人眼目。

亦青说道:“来得匆忙,不及细备礼物,只带了这点薄礼,万望笑纳。”

“不可,不可,”淳于制连连推辞。

亦青跪下道:“老先生对张家大恩,如果再要推辞,亦青真是无颜了”

看到主母跪下,阿彩也忙跪下,高永也随着跪下。

望着跪拜在地的三人,淳于制忙叫大家快快起来。

见淳于制勉强同意收下礼物。亦青也就高兴地告辞作别,淳于制和灵宣相送出门。出门后,亦青看到淳于制身后的灵宣,想了想,又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塞入灵宣手中,说道:“匆忙出门,不知淳于老先生家中还有灵宣,所以未有准备,这个金钗算作我们的见面礼吧。”

灵宣哪里肯收受?然而经不住亦青的万般坚持。灵宣无奈,只好收下。

亦青拉着灵宣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女孩,于是,便对她说道:“灵宣,没有多久就是‘岁旦’(两汉时,春节的叫法),我想接你到我家中玩耍几日,在我家中过年,不知你可愿意?”

灵宣在一旁听亦青和爷爷聊了这么长时间,她也十分喜欢亦青,听到亦青相邀,心中高兴,只是不知可否地看着淳于制。

亦青见灵宣望向淳于制,于是又对淳于制恳求道:“不知老人家是否能够应允?”

淳于制知道,灵宣幼年缺少玩伴,现在看到灵宣那渴望的眼神,心中已然同意:“当然可以,只是打扰府上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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