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天很平静。
皇帝倒是传了道旨意出来,大意是萧家嫡次子萧慕白藐视皇恩,本应重罚,但看在他已经很惨的份上,就不予追究了。朔夜未经刑部擅自处置,罚俸半年。另赏秦家大小姐宫缎四匹压惊。
罚俸……这年头有谁是靠俸禄过活的?这种处罚相当于没罚,还有压惊,秦大小姐哪里受惊了?那天和萧慕白一起的纨绔子弟都比秦大小姐受的惊吓多好吗?至于萧二公子,那真是白被打了,还得谢谢皇帝陛下宽宏大量。
圣旨如此,萧家就算气得吐血,也不好明着追究什么,只好先咽下这个哑巴亏。此外,萧慕白腿伤极重,太医院会诊都没法子,正忙着招揽天下名医,暂时也没空闲找秦绾的麻烦。
“萧慕白的腿医得好吗?”秦绾好奇地问自家侍卫。
“属下虽只是踩了一脚,用的却是暗劲,直接把他的膝盖骨碎成粉末了。”朔夜答道。
秦绾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够狠。
如果只是骨折,哪怕接骨不好,但痊愈后一瘸一拐地总能动弹,可最重要的膝盖骨直接变成粉末了,那再厉害的大夫都没法将之接起来,萧慕白那条腿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废了。
“萧家现在什么动静?”秦绾道。
“听说派了很多人去找神医苏青崖。”朔夜道。
“苏青崖是神医不是神仙。”秦绾无语,朔夜那种搞法,苏青崖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也没法让他重新长块骨头出来。更别提缺失的是关节处的膝盖骨,本来就比一般的骨头更复杂。
“不试一试,总是不肯绝望的。”朔夜无所谓道。
“拖得时间越长,苦头吃得越多,搞不好最后整条腿都得截掉。”秦绾道。
“自找的。”朔夜嫌弃地道。
“说起来,最近那几个很安静啊。”秦绾若有所思。
朔夜直想翻白眼,明知玩不过你还玩,人家也没傻到这种地步好吗?而最重要的是,秦绾可以什么都不怕,但秦珍不可以,她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在这时,侍女来报,夫人有请大小姐。
“该不会刚说起他们,就又来了吧?”秦绾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也没管朔夜,只带了蝶衣去张氏的院子。
“绾儿来了。”张氏看见她,笑得极为勉强,几乎都挂不住了。
“妹妹不在?”秦绾左右看看,发现张氏只找了自己一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只是找你有些事。”张氏一边说,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犹豫片刻,还是递了过来,“绾儿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秦绾很茫然。
看张氏那种不情不愿,一脸肉痛的模样,应该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但不想给可以不给啊,父亲从不管后院的事,自己要计较也没什么好的理由,毕竟她搬进碧澜轩后,一应需要还真没短缺过。
“是这些年来,每年南楚那边送来给你的生辰贺礼。”张氏咬牙道,“以前你身体不好,这些东西都由我替你收着了,现在就都交给你了。”
秦绾一怔,随即恍然。她是南楚的永安郡主,连东华的内务府都会每年给她送贺仪,更别说南楚了。只是,从前这些东西都落到了张氏手里,恐怕早就被她当成自己的私产了吧,怎么现在会好心拿出来还给她?
再仔细一想,她就明白过来。估计是秦建云知道她要去南楚见外祖父,亲自命令张氏把这些东西找出来的。不过就看这明显是新近誊写的册子就知道,东西肯定是不全了的。毕竟十几年过去,张氏拿了她的东西也不可能一分钱不花全攒着。
“东西一会儿会送到碧澜轩去,绾儿自己清点吧。”张氏被迫拿出一大笔财富,郁闷得想要吐血,更不想在秦绾面前维持慈祥继母的面孔,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
“多谢母亲。”秦绾原本是没想到这一茬,不过秦建云自己想多了,反倒送了她一笔意外之财,不要的才是傻子。
然而,等她回到碧澜轩,粗粗清点了一下东西,才真正明白张氏的心情。
黄金白银几乎没有,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直接被张氏吞没了。但那四大箱子的珍珠宝石首饰摆设珍玩,无一不是精品,尽管张氏肯定还有昧下一些,但仅仅是还回来的这些,已经是一笔巨额财富了。
南楚到东华距离遥远,每年给一个郡主送生辰礼也不好大动干戈,所以选择的都是一些小巧容易携带的珍品,但价值却只会比粗苯的大物件更高。要知道郡主本该有自己的封邑,但秦绾这个郡主却没有,再加上清河公主去世后,南楚皇帝怜惜外孙女孤苦无依,愧疚之下,每年给的赏赐就更多了……
秦绾郁闷难言,要是早知道自己名下还有那么一大笔钱,还想什么嫁妆呢,早早使点手段弄回来,也不会缺钱那么久了。
“小姐,这些要怎么办?”夏莲怯怯地问了一句。实在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珍宝堆在一起的,眼睛都晃花了。
秦绾随意翻了翻,发现竟然还有不少明显是给小女孩儿的玩意,比如金丝镂空的精致拨浪鼓,尺寸几乎只有正常三分之一的白玉瑶琴,一套沉香木雕刻的各色小动物,还有不少可爱的发饰首饰,尺寸都很小,显然是当年南楚皇帝特意为外孙女挑选的,尽管隔了十几年,但保存完好,就像是新的一样,只有绢纱部分略显黯淡。
“小姐……”朔夜动了动嘴唇,似是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没事。”秦绾笑着摇摇头,吩咐道,“夏莲,把这套娃娃,还有小首饰收拾几样精致的出来,送去给四小姐,还有那个八宝琉璃香炉送去给桂嬷嬷。”
“是。”夏莲收拾东西的手都有些发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打碎了。
秦绾又转了一圈,取了几件自己用得上的东西,就吩咐蝶衣锁了小库房。
“那位皇帝陛下是个有心人。”朔夜道。
“嗯。”秦绾应了一声,抚上了胸口。
轮回蛊明明没有发作,但心口却有些闷闷的疼。
明明她没有秦绾的记忆,却不知为什么,能感觉到那种酸酸涨涨的情绪,就像是一直残存在这具身体中的残魂,在接触到这些东西之后,一下子苏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