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斗牛啊,人们最容易想起来的就是西班牙的人牛大战。
可是大牛乡的农民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常说,人斗牛是假斗,牛斗牛才是真斗。可不,大牛乡的牛乡长成为乡里的一把手之后,为了进一步搞活“牛经济”,扩大大牛乡的知名度,亲自策划了一年一度别开生面的“斗牛节”。
每年的秋冬季节,正当柿红橙黄、牛肥羊壮之际,乡政府就适时下达通知,要求全乡二十个自然村,各自从本村挑选一头膘肥体壮、能顶善斗的大公牛,赶往指定地点参加“斗牛节”。为了激发各村的参与热情,乡政府还在通知中明确指出,凡获得本年度牛冠军的村子,不但可以当场拿走5000元的奖金及烫金证书,同时也将拥有全乡优化品种牛50%的指定配种权。这个附加条件可是一个相当诱人的土政策,谁都知道,一旦拥有了冠军种牛,就等于喂养着一个会屙金尿银的活财神。
斗牛节的赛场选择在距乡政府不远处的一片大河滩上,这里地势平坦,沙砾松软,非常适合强悍的公牛角逐奔跑,闪展腾挪。按照比赛惯例,获得上一届牛冠军的种牛必须上场充当擂主,接受其他种牛的挑战,谁能战败擂主,谁就将成为当年的牛冠军。
最先上场的是伏牛村村长马立虎,他手里牵出的是已经连任了两届冠军的大种牛“黑旋风”。这黑旋风头上长着一对粗壮有力的开山角,身长9尺,身高6尺,前膀上长着一堆脸盆大小的肌肉坨,外透着一股无坚不摧的霸气,它的四只牛蹄看上去足有小碗般大小,往沙滩上一站,稳如泰山。
马立虎拉着黑旋风在角逐场上刚刚站定,牛乡长就手握电动高音喇叭喊道:“擂主伏牛村的黑旋风已经上场,有谁敢来挑战?”
话音刚落,牛角村村民胡二刁便牵着一头毛色金黄的大公牛上阵了。这大黄牛显然是初出茅庐,不知两届擂主黑旋风的厉害,绳子一解开,它就不停地在沙滩上挠蹄、扒坑、扬沙、磨角,焦躁地向不远处的擂主黑旋风挑战示威。这黑旋风接到大黄牛发出的挑战信息之后,膀子处的“劲子肉”瞬间向上凸起,很快就摆好了蓄势待发、克敌制胜的斗势。
再看那大黄牛,磨完角后,扬蹄抬腿,一溜小跑就向黑旋风正面发起了冲击。黑旋风见对手来战,不慌不忙、沉着稳重地迎着大黄牛的额头就奋勇顶撞上去。两头牛很快缠在了一起,相互顶撞着,试探着对方的力量。
两者一推一顶,一来一往,两个回合下来,经历过专业斗牛训练的黑旋风很快就摸清了对方有几斤几两的蛮力。第三个回合的时候,黑旋风开始转守为攻,顶得大黄牛节节败退。这大黄牛一看自己不是对手,刚想掉头逃跑,却不料黑旋风将脖颈一转,一个狮子大摇头,用一只角对准大黄牛的脖子一摆、一掀,就听“哞”的一声惨叫,大黄牛一个仰八叉跌倒在沙滩上。
牛乡长一见,连忙吹响口哨,身边两名负责斗牛安全的年轻小伙子立即手舞火把冲上前去,迅速逼开了黑旋风。大黄牛的主人便连忙上前,将自己那头战败的种牛拴上绳索,牵出了斗牛场。
接下来,牛眼村、牛鼻村等参赛代表纷纷上去参战,都想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战败擂主。岂料那黑旋风久战沙场,经验十足,且愈战愈勇,牛劲冲天,仅两个小时,就斗败了上午前来参赛的所有种牛,取得了上半场比赛的全胜战绩。
下午3点,赛场上报名参赛的斗牛代表仅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随着牛乡长的一声呼喊,牛尾村代表黄大山牵着一头身材高大的大花牛,不紧不慢地上场了。与别人不同的是,黄大山上场时,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制的小拨浪鼓,他将大花牛赶进圈子之后,迅速退到旁边,并举起了手中的拨浪鼓,轻轻一摇,“咚咚咚”鼓点清脆急促地响了起来。
大花牛听见鼓点,立即昂首四盼,精神倍增,它一个斜冲,快似闪电,疾如劲风,猛地向黑旋风发起了攻击。不知是大花牛求胜心切,还是黑旋风久斗后精疲力竭,这大花牛一出场,就锐不可当,一路向前狂顶,直逼得黑旋风节节败退,蹄下的沙滩都被刨出了两道深深的壕沟。
马立虎一见,不由得大惊失色!眼看着自己的黑旋风三连冠已经胜券在握,却不料最后竟杀出一个强敌来。瞧那大花牛的攻势,绝非等闲之辈,看来对方是蓄力已久,专等黑旋风体力消耗殆尽之时,来个以逸待劳,好轻轻松松地将本年度牛冠军的位子拿走。
为了挽回场上的败局,马立虎也迅速从身上拿出一个弯弯的牛角号,放在口中“呜呜呜”地紧吹起来。原来啊,这牛角号一共有三种吹法,分别代表三种含义:进攻、后退、全力搏杀。马立虎这一吹果然见效,赛场上的黑旋风听到主人发出进攻的号角声,立即全力反击,摆头刺角,不断向大花牛发出强劲的攻势,想迫使对方后退。
那大花牛当然也不肯后退半步,于是两头公牛就在这空旷的沙滩上拼尽全力对抗着。
围观的村民们见黑旋风终于遇上了对手,便齐声呐喊,高声叫嚣着,为两头势均力敌的猛牛助威。牛乡长一见,也连叫:“好好好,有好戏看喽!”他边叫边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比赛的进展情况。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为给自己的种牛助威,马立虎憋足劲儿猛吹进攻的号角,黄大山也拼命地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沙滩上,两头顶角的公牛已经斗红了眼,双方左顶右撞,牛角在交汇磕碰处不停地爆响,“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两条牛的牛鼻孔处都汗水津津,白气四喷,八只大蹄下沙尘飞扬。
转眼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双方仍然未分输赢,打斗得难分难解。
牛乡长正伸长脖子、瞪大双眼看得有劲,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让他大扫兴致。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便不耐烦地摁了一下,对着手机向自己的老婆吼了起来:“我正在看斗牛呢,你打电话来添什么乱!”
也许是赛场上人声鼎沸,根本听不清老婆的讲话,牛乡长开始捂着电话不停地向僻静处转移。等他转回来时,见沙滩上两头种牛依然在你死我活地顶斗着,便一把夺过马立虎手中的牛角号,变了调地大吹起来。
牛角号音一变,黑旋风像听出了什么指令,开始撒腿后撤;而已经斗红了眼的大花牛哪里肯放过劲敌,紧紧咬住黑旋风后撤的时机,向前一阵狂顶,瞬间将黑旋风顶出了数丈开外。
众人开始狂呼:“黑旋风不行了!”“黑旋风要输喽!”
马立虎一见,急了,大叫一声:“牛乡长,你吹错啦!”他一把夺过牛乡长手中的号角,握在手里一阵紧吹。
黑旋风听得主人进攻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当即站稳阵脚,全力反击。刚才,这黑旋风让大花牛逼得想顺利败下来都不行,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忽听主人强攻号令再起,当即一声嘶鸣,身如开弓张弩,稳住四蹄,继而瞪着血红的牛眼,一路向前猛顶狂推。赛场上的形势再次逆转,大花牛蹄下大乱,开始急速向后败退。
牛乡长一见,立刻从马立虎手里再次抢过牛角号,可慌乱之中却错吹出了急怒狂杀之音。这一来,黑旋风双目如血,杀气陡生,一个斜冲向大花牛腹下的致命穴顶去。大花牛闪避不及,腹下被撕出了一个血红的大口子。
牛乡长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他扔掉手中的牛角号,吹响了紧急控制场面的口哨声,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还未等两个手持火把的小伙子冲到跟前,大花牛的肚子上又多出了一道血痕。再接着,黑旋风将头一低,“哧啦”一声,大花牛的肚子被黑旋风彻底撕开了,它疼得一声惨叫,四蹄朝天倒在了沙滩上,白花花的肠子直向外翻露出来。
手持火把的小伙子急速上前,驱赶已经发狂的黑旋风。那黑旋风避开火把,打着响鼻,向上昂起高傲的牛头,边跑边仰天发出一串胜利后的长长嘶鸣声。这场惊心动魄的斗牛比赛,最终还是以黑旋风三连冠而告终。
马立虎兴奋不已,牵着黑旋风来到牛乡长面前,洋洋得意地说:“牛乡长,咱的黑旋风还真争气啊!”
不料牛乡长牛眼一瞪,面色铁青地说:“你懂个屁?刚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号令?我看你这个村主任是当到头了!”
马立虎一头雾水,忙问:“牛乡长,这到底是怎么啦?你说过,一旦遇上厉害的种牛,就吹号让黑旋风给往死里整。再说了,那关键的号令声,不是乡长你自己吹出来的吗?”
牛乡长一听,更加火了:“你知道个屁!刚才你嫂子突然接了一个匿名电话,说牛尾村的黄大山是王县长的亲外甥!那大花牛,是王县长亲自打招呼,从外地花了5万元的高价买回来的,可你……”
“天哪!”马立虎一听,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李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