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小学是全学区最偏远的小学，地处海拔一千多米的孤山半腰不说，还不通公路，上下得走一级一级石阶，生活极为不便。因此学校挂牌五年来，没有一个女老师，清一色四个男教员。日子过得实在太单调了，四个男教员便向校长吕祥和提出，今年无论如何得请学区派个女老师上来，如果她嫌条件差待遇低，他们自愿从自己的工资里每人挤出五十元来，发给愿意上来的女老师。吕校长以前多次向学区主任提出派一名女老师，学区主任非常重视，可就是派不动人。这回大家这么齐心，他觉得有把握了，自己也拿出五十元，不过他要求大家要严守秘密。接着吕校长跟大家告辞，下山往学区去了。
学区主任听吕校长一说，见孤山小学的决心这么大，要求这么强烈，就连哄带劝地将新分来的一个师范生派上了山。吕校长带着女老师上山时，被一个老师发现了，他们马上在校门口站成两排，等新老师一走进校门，他们就有节奏地鼓掌欢迎，弄得新老师面红耳赤，一个劲说“谢谢”。吕校长悄悄告诉他们：“你们不是嫌日子太冷清了吗？这回不会了，她是教音乐的，唱得一口好歌，以后我们学校天天在热闹中了。”
新老师姓杨，叫杨翠兰，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格非常活泼大方，她上课教学生唱歌，下课就自己一个人哼歌，使学校增添了许多生气。她来以后，还悄悄改变了许多东西，比如江老师爱睡懒觉，现在不睡了；王老师爱讲痞话，现在不讲了。吕校长有一天夸她，说：“你比我校长还有本事呢！我批评他们不奏效，你一言不发，他们什么坏习惯都改了。”杨老师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开玩笑说：“如果学区年底把我们学校评为文明学校，这不是你校长的功劳？你就不要酸溜溜嫉妒我了。”
都还是年轻人，都不曾婚配，每天面对着这么美丽的女孩子，自然容易产生爱情。大家都喜欢杨老师，其中有两个老师把喜欢变成了暗恋。因为自卑，因为她是大家花钱请来的，才没有说出口而已。吕校长也爱上了杨老师，但同样的，这种爱也只能藏在心里，可偏偏杨老师也爱上了他。
一次吕校长下山采购东西，杨老师嚷着要跟他同去，吕校长拗不过她，就让她一路同行了。走到半路上，杨老师见四下无人，突然绕过他的身子走到前面，低下头说：“吕校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同意，就嗯一声，不同意，你就沉默，但是今后你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吕校长从她的神色中已经猜出她要说什么了，他的心“咚咚”跳起来。只听杨老师说：“我爱上你了，你呢？”吕校长没作声，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沉默，还是沉默，杨老师心里的酸楚再也忍不住了，她蹲下去掩面哭泣起来……
从第二天起，杨老师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上课教学生唱歌以外，下课她再也不哼歌了。四个男教员见她成了木头人，就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吕校长欺负你了？怎么下了一趟山人就不对头了？”她尽管拼命地摇头，然而却止不住泪水直流。江老师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问题，忙把几个老师喊到一边，说：“你们看杨老师那委屈难受的样子，一定是吕校长不安好心，这次带她下山在路上欺负了她，她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好再说出口，我们找吕校长算账去！”他分析得有道理，于是四个男教员一起把吕校长围住了，直骂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们骂累了，吕校长才跺脚道：“你们为什么不听我说一句话再骂呢？事到如今，我只有实话实说了，我告诉你们，杨老师她说喜欢我，但我一个人不能独占她的爱，便狠心拒绝了。”吕校长说了这几句话，两个没有爱上杨老师的教师立即道了歉，两个同样爱上了杨老师的老师低下头，一脸尴尬和痛苦地走开了。
当天晚上，那两个没有爱上杨老师的老师就把真相告诉了杨老师。他们说：“吕校长也是希望我们每个人永远都高高兴兴，才狠心拒绝了你的。据我俩观察，江老师和王老师也爱上了你，你想想，吕校长能伤了他们的心吗？所以吕校长也是没办法呀，你就原谅他吧。”
杨老师非常感谢他们如实相告，两个老师走了不久，她就做好了下山的准备，天一亮，她就提起东西去向一个一个老师告别，她一脸悲伤地说：“我要走了，得不到吕校长的爱，我没有意思再呆在孤山小学了。”向所有老师告别后，她就毅然下山了。她向其他老师告别时，吕校长本来站在窗户边，看得清清楚楚的，原以为她还要向自己来辞行，谁知她正眼也未瞧他一眼就走了。想不到杨老师真的走了，其他老师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忙跑去向吕校长报告，并要他去挽留她回来，他们说：“你接受她的爱吧，我们没有意见，那五十元钱，我们继续出。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你吕校长要好好待她，让她重新快乐起来，给我们学校带来生气。”
吕校长激动得不得了，说：“既然大家没意见，我就去把她劝回来。你们放心，我吕某人有了老婆，不会忘了你们的，下一步就帮你们一个一个解决问题。”说完，他感激地看了众老师一眼，撒开脚就往山下跑。
杨老师并没走远，她知道吕校长会来留她，就慢慢儿往前走着，见吕校长到了身后，她又故意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吕校长追上她后，一把抓起她的手，深情地说：“杨老师，我接受你的爱。你留下来，好吗？”杨老师喜极而泣，一头扑进他怀里，说：“我哪里想走啊，我这是用的激将法，就为了逼你说出这句话啊！”其实杨老师真的不想走，她提的几大袋东西全是废旧报纸，而真正用的东西全留在宿舍里……
吕校长结婚那天，学区主任来喝喜酒，他的礼带得非常重，除带了个大红包外，还带了两个女老师来。司仪请学区主任讲话，他开头的一句话就把吕校长和孤山小学的老师惊呆了：“今天，我来参加吕校长和杨老师，同时也是我的亲侄女的婚礼。孤山小学老师每人自掏五十元，向学区要求派一名女老师上山，给了我的灵魂以极大的震撼，恰好我的侄女师范毕业分到我们学区来，我派不动别人，只好让她上山了。她上来后，在工作中跟吕校长建立了感情，成了幸福的一对，我当叔叔的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今天我上山来祝贺他们的婚礼，没带什么礼物，就把每月从他们工资里扣的五十元退还给每个老师。我留着这笔钱，原打算给另外一名准备派上山的女老师的，现在用不着了，在得知我把自己的亲侄女派上山后，全学区的女老师觉得我杨某人还是大公无私的，于是纷纷报名要求上山来。由于受编制的限制，我暂时只批准了两位年轻女老师的要求，今天我就把她们带上山来了。从今以后，我想，我们孤山小学的各位老师，将再不会感到孤独了！”
他的讲话博得了阵阵掌声。他讲完话后，把大红包拆开，里面是五个小红包，他先给吕校长一个，然后给其他四个老师一人一个。可四个男老师拿到手里后马上又塞到了杨老师手里，杨老师不肯接，他们就都生气了：“这都是我们自愿掏的，就算是我们给的贺礼吧。”杨老师见实在推托不了，才收下了。
吕校长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顶头上司会是这么一个好心肠的人，更不会想到自己娶的是他的侄女，于是端起酒杯，恭恭敬敬走到他面前，哽咽着说：“叔叔，于公于私我都要敬你一杯！于私，你支持你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我；于公，你又给我们派了两名女老师来，安定了人心，壮大了孤山小学的师资队伍。因此，我诚心诚意敬你一杯！”说完，就仰脖喝了，酒一下肚，脸全红了，真的是满脸的幸福和甜蜜！
（吴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