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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染的木匣子

表里如一,恪守本分,无欺无诈,正人君子为人处世应该这样。

在一条通往深山老林的官道旁,有一家客栈,店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姓马。马大娘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只是因为早早就脱了发,所以也有人叫她秃老婆。

一个叫姜三炮的大商贩,经常在这条官道上来来去去,他十分敬重马大娘的为人,所以每次都住她的店。这天,姜三炮押着一挂大马车又从山里出来,为了下榻马大娘的客栈,他还特地多赶了五十里路,到客栈住下时已是深更半夜。第二天天没亮,姜三炮就起来了,客栈里的伙计顺子帮他套上马车,他就又匆匆上了路。

没想姜三炮前脚刚走,顺子的家人后脚就赶了来报丧,说是顺子的老父亲突然病逝了。顺子一听,伤心得号啕大哭。马大娘闻声起来,一问是这事,立刻塞了几块银元给顺子,让他赶紧回家奔丧。

顺子走了,店里的杂活只能由马大娘自己操持。马大娘走进姜三炮昨夜住过的房间,在整理被褥时,突然发现枕旁有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用铁钉钉死了,准是姜三炮匆忙中落下的。马大娘心想:姜三炮是个腰缠万贯的主,他千里迢迢贩运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平常之物,可不能给人家弄丢了。于是便把木匣子拿到自己屋里,打算先保管着,等姜三炮来时还给他。

这种事,马大娘碰到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当客人在店里落下什么东西,无论是大是小,值不值钱,马大娘都会替人家保管好,等客人再来时还给人家。可这回左等姜三炮不来,右等姜三炮不来,一等等了两年,姜三炮还是没来。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来,外面就传得沸沸扬扬起来,有说是“姜三炮把一匣子财宝落在马大娘店里”的,有说是“匣子里装的是一棵千年人参”的,也有说是“匣子里装着从金矿收购来的十斤砂金”的。总而言之,事情越传越离奇,小小一个木匣子,搅得马大娘日夜不宁。

这天,有个大麻子住客神秘兮兮地问马大娘:“老板娘,那木匣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呀?”

马大娘摇摇头说:“我没打开过,怎么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大麻子说:“那好,你把木匣子卖给我,不管里面装的是牛屎还是马粪,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马大娘瞥了他一眼,说:“那是客人落下的东西,我怎么能卖给你?日后人家来拿,我拿什么还人家?”

大麻子说:“老板娘,你也别‘人家、人家’的,木匣子是姜三炮落下的,这谁不知道?姜三炮是什么人,财大气粗的主儿,都两年了,他也不回来拿,他哪会把这点小东西放在心上?再说了,现在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什么事情都料不准,万一他已经死了呢?你替人家死守这匣子,有什么意思?”

马大娘一听这话非常生气,愤愤地说:“人活一世,讲的是信用。没了信用,还叫人吗?”

大麻子见马大娘这么不开化,知道自己再说也是白搭,只得悻悻而去。

大麻子走后,马大娘想想不放心,于是就把木匣子藏进了地窖。可偏偏那阵子天天下雨,地窖里潮得很,马大娘怕木匣子受潮,就又把它拿上来,后来索性就放在自己炕头上。

这天夜半时分,马大娘突然被一阵砍杀声惊醒,是土匪来了!她顾不得自己的钱箱财柜,抱起姜三炮的木匣子就往地窖里躲。可是,刚跑到地窖口,土匪就闯进客栈来了!土匪见马大娘这个样子,猜想木匣子里准是装着值钱的东西,二话没说就上来抢。

马大娘哪里肯放,抱着木匣子死活不松手。土匪急了,举起马刀就朝马大娘手上砍,“喀嚓”一声,马大娘的一只手被砍了下来,血流如注,可马大娘还是不放,她的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抱住木匣子,嘴里还大声喊着:“强盗!你们这群强盗!”

土匪被激怒了,他们兽性大发,恶狠狠地围着马大娘一连砍了十几刀,马大娘毕竟寡不敌众,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过在倒地的刹那间,她把木匣子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

幸好这时村民们闻讯赶来了,土匪见势不妙,只好仓皇逃走,于是大家立刻把昏迷不醒的马大娘抬到炕上,找来郎中给她包扎伤口。眼看她这么重的伤势,可能活不太久了,大家心里都很难过,都陪在马大娘的身边不肯离去。

马大娘从昏迷中醒过来,刚睁开眼,就问:“木匣子……还在吗?那……那是人家……不能……不能丢……”

有人赶紧把染着鲜血的木匣子抱过来,马大娘见木匣子还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马大娘已经气息奄奄了,可就是不肯咽气。一直憋到第五天,她终于等来了姜三炮!姜三炮是在道上听说秃老婆店出了事,日夜兼程赶来的。

马大娘挣扎着用手指指木匣子,朝姜三炮动动嘴唇,她想要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慢慢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姜三炮抚摸着这个被马大娘的鲜血染红的木匣子,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老板娘啊老板娘,你是好人哪!可你知道,这木匣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吗……”

姜三炮当着众人的面,把木匣子撬开来,谁都没有想到,里面装的竟是一种叫“乌木根”的普通中药!

其实,姜三炮一直在为马大娘寻找治疗秃发的药材,听说乌木根能活血生发,他就特地从大山里买回满满一匣子。可是那天由于走得匆忙,加上天都还没亮,他便没有叫醒马大娘,让顺子转交。哪想顺子后来突闻家里噩耗,伤心过度,忘了将此事转告马大娘,回家料理完丧事之后又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再没出来……

(张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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