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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块铜板断终身

真诚是人生最高的美德。要求别人诚实,自己首先就得诚实。

北宋年间,安徽定远县举子、冯家布庄的二少爷冯子简赴京赶考,一举高中黄榜,自是喜不自禁,连忙打发人回老家定远报喜。

可是按照当时的制度,举子高中黄榜,不是马上就可以上任去当官的,需要等朝廷大员或者上一级官员的保举推荐,才有机会得到官职。所以有那么句老话,叫作“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冯子简虽高中黄榜,却因一时无人举荐,只得住在旅馆中候补,一晃半年过去了,眼见得手中盘缠已所剩不多,他心中十分焦急。

这日,冯子简与几位候补的举子在一茶肆喝茶闲聊,大家都感叹自己投错了胎,现在落得个朝中无人,还不知要候补到何年何月。

这时,忽有一举子对冯子简说:“年兄是定远县人,听说现任开封府尹、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大人也是举子出身,十年前首任定远县令,也算和年兄是半个老乡,年兄何不投他老人家门下,求他举荐?”

冯子简听了,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他回到旅馆,兴奋得一夜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上礼品,赶到包府门前,递上礼单和名刺,等候接见。

谁知等了许久,包府家人出来说:“包大人说了,不见!”

冯子简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蔫蔫地回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都说这包大人平易近人,清正廉洁,为什么连见都不愿见我呢?莫非是嫌礼物太轻?想想自己在京城举目无亲,唯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下定决心,走不通也得走。他立刻上街,倾囊置办了丰厚的礼品,再次来到包府门前,等候接见。

谁知包大人让家人传出话来,还是不见。

这下冯子简挠开了头:也许包大人真的讨厌我送礼?若是这样,那就只有用诚心来感动他了。

冯子简这回什么礼物也没带,就只身来到包府门侧,跪下求见,可直到晚上,也不见动静。冯子简把心一横,决心不见包大人就不起来,他当真在门前跪了一夜。

次日清晨,包府家人出来扫地,见冯子简还跪在那儿,就叹了口气,问他说:“你与我家老爷可有什么过节?”

冯子简说:“没有啊,你家老爷在定远当县令时,学生还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家父是个商人,也从未与官府发生过瓜葛。”

家人说:“那就怪了,我家老爷向来是不拒见读书人的啊!老爷起初并没说不见你,可是看了你的名刺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就有些生气,所以说不见。”

冯子简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当日下午,忽然天降大雨,可冯子简依然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不一会儿,包府家人跑出来,递给他一个东西,说:“我家老爷说了,你就是跪到明年这个时候也不见。但念你是定远来人,送你几个字,好好琢磨去吧!”

冯子简一看,家人递过来的是自己的名刺,翻过来,只见背面写道:劝尔莫做官,只因尔太贪,小小十几岁,匿钱心何安,如若掌州县,岂非尽子简。与其贪赃死,莫若布衣安!——记得十年前尔家布店中“黑老头”乎?

黑老头?冯子简拼命想啊想,终于记起一件往事来。

大约是十年前的一天,冯子简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自家布店中玩耍。冯家布店是定远县城最大的布店,所以顾客盈门,生意十分兴隆,当时,有一买布老者在掏钱买布时不小心掉了一枚铜板,那枚铜板“骨碌碌”顺着地面滚,恰巧滚到少年冯子简的脚边,冯子简一抬脚就把那枚铜板踩在了脚下。那掉钱的老者似乎也意识到丢了钱,但往地上看时,到处是顾客的脚,哪里看得到?待老者买完布走了,那少年冯子简才抬起脚,弯腰将铜板拾起。

这时,冯子简的父亲,也就是布店掌柜,和管家等都齐声喝彩,夸冯子简聪明,有心计,长大了准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前途不可限量。

旁边有个面色乌黑的老者却只是冷笑,开口问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旁边一个小孩说:“他叫冯子简。”

黑面老者对掌柜的说:“你们就这样教育孩子吗?”

又对少年冯子简说:“拾到别人的东西应该还给人家,这是做人的起码道理,你小小年纪养成这种习惯,以后不知会长成什么东西!”

那少年冯子简自小娇生惯养,向来说一不二,才被众人夸赞过,此刻哪听得进黑面老者的话?就凶狠狠地说:“哪里来的黑老头,关你屁事?给我滚一边去!”

黑面老者冷笑道:“好你个冯子简,我倒要看看你将来究竟能长成什么人!”

……

想到这里,冯子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一算时间,十年前包大人正在定远当县令!难道冤家路窄,当年那黑老头就是微服私访的包拯包大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算我倒了八辈子霉了!

但他转念又一想:俗话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不信,死了张屠夫,就吃连毛猪了,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冯子简站起来,“呸呸呸”地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回了旅馆。

你还别说,没过几个月,这冯子简真的时来运转,不知是走的什么路子,竟当上了淮河岸边的秋水县令。冯子简憋了一口气:你包黑子不是说我从小就贪,将来要“贪赃死”吗?我偏要做给你看看!所以他处处谨小慎微,勤政廉洁,的确做出了一些政绩。

转眼几年过去。这一年,秋水县遇到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将近一年滴雨未落,淮河都干得见了底,独轮车可以从河底推过河去,田里的禾苗点火就着,百姓早就断了粮,四野饿殍满地。

朝廷拨了五十万两银子和粮食来救灾。面对这白花花的银子,冯子简心动了,他终于抵挡不住诱惑,向这五十万两救灾银伸出了手……

不久,皇上派包拯带着尚方宝剑下来微服私访,查处贪污救灾粮款的官员,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冯子简查了个正着。冯子简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包大人面前,两边是壮硕如牛的王朝、马汉和红绸布盖着的狗头铡。

包大人看了看冯子简,沉着脸问道:“你还认识我么?行刑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冯子简长叹一声:“都说包大人料事如神,我是心服口服了。实际上我在十几岁时,您就给我断了案子,在我高中黄榜时又断了我的命案。唉,悔不该当初没听您的忠告!如果我当初听了包大人您的话,不出来当官,也不会落得今天被杀头的下场啊……”

(张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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