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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截空心木

家住城郊方庄的老三,趁农闲时候带着村里六个汉子进城打工。一行人天蒙蒙亮就出发了,各自自行车前都挂着木牌,上写“木工”、“瓦工”或“小工”字样,车后绑着锯子、瓦刀之类的工具,直奔城里而去。

这七个人的运气真不错,进城之后刚把车子停下,就有人向他们招手:“喂,看样子你们是从附近方庄来的吧?会不会拆房?”七个人顿时就显得有点激动,老三连声应道:“是的是的,我们是从方庄来的,不管拆房还是建房,我们的活儿包您满意。”城里人点点头,说:“要拆的房子在老街,一天五十块,不包伙食。愿做,就跟我走。”七个人一听,这报酬可比乡下强多了,于是二话不说就跟着城里人来到了老街。

城里人指着一幢破旧的老屋说:“这是我家祖宅,年代久了,你们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安全第一啊!”七个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老三围着老屋转了一圈,随后就给大家派活,紧接着七个人就干开了。城里人开始还有点不放心,在一边看着,后来看他们干得挺有章法,于是中午便回家吃饭去了。临走,他还特地关照老三,让大家休息一下,吃个饭,等他下午过来后再继续干。

老三他们没有去买饭,只吃了些从家里带来的冷饭,然后等不及城里人来,就爬上大梁继续干起来。此时,瓦片已经被揭,老屋顶上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大梁,老三正要动手,突然发现大梁的木头有些异样,用手掰了掰,发现有一截竟是空心的,一摸,里面好像有个布包,老三“哦”了一声,心“怦怦”乱跳起来。

其余那六个弟兄听到动静,一看老三这神情,都用眼睛盯着。只见老三小心翼翼地从空心木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布包里有一张红纸,上面还有字,大意是:为保家宅兴旺,特封黄金二十二块,望子孙后代莫忘祖宗恩德。红纸下面,赫然是二十二块金灿灿的金块。

这事儿也瞒不住谁,于是老三三下两下脱下外衣,把布包一裹,说了声:“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得赶紧走!”就抢先下了梯子。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六个人便也紧跟着下来,七个人飞也似的跳上自行车就往城外奔。

回到方庄,这天夜里,七个人躲在老三家里分金块。每块金块一寸左右大小,背面刻有“大清金库”、“上上金”等字样,正面刻着清朝皇帝的半身像。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先是轮流着把金块摸了一遍,然后又纷纷学着电视上看来的样,用牙齿狠狠地咬,直咬得金块上坑坑洼洼的。“是真的,一咬一个坑!”七个人欣喜万分。

老三又去拿来杆秤,把二十二块金块称了个遍,不多不少每块正好一斤重。寸金寸斤,看来这二十二块果然是真金啊!面对这一笔飞来的横财,七个人兴奋得脸都红了。老三也不多说什么,二十二块金块他给自己留了四块,剩下的十八块六个人正好每人三块。对这样的分配,大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接下来,每个人都无比激动,因为只要把金块换成钱,他们就都成了比城里人还有钱的有钱人了啊!七个人于是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谈起来。一个说:“我要买名牌手机,左手‘诺基亚’,右手‘摩托罗拉’!”一个说:“我要带全家人去城里最豪华的饭店吃鲍鱼、龙虾,嘿嘿,那玩意儿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第三个瞥了一眼他们,说:“我啊,就用这钱给我断腿儿子去装个假腿,嘿,高智能的!”第四个还没开口,就先自个儿笑起来:“那我……我就给我那丑老婆去整整容吧!”“哈哈哈哈!”剩下的几个还没张嘴就已经笑得抱成了团。不知是谁说了句:“对了,咱们还不知道三哥咋用这钱啊?”老三爽快地大手一挥,说:“我决定用这钱送儿子上最好的学校,看谁还敢看不起咱乡下人!”

第二天一早,七个人相约又一次进城,因为他们想尽快把金块换成人民币。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把其余的金块藏好,只先拿一块出来,免得树大招风。他们来到一家老字号金店,小心翼翼地把金块拿出来,请老金匠鉴定。

老金匠接过金块,仔细地看了又看,嘴里不断啧啧称道:“上品,上品呀!”七个人一听,喜滋滋地正准备向老金匠要个好价钱,忽见老金匠摇头叹道:“只是可惜了呀,可惜……”老金匠指着金块对他们说,“你们看,金块上的花纹被你们咬坏了,这就不值钱了!”七个人糊涂了:就是咬坏了一点,金块不照样还是金块吗?老金匠连连摇头:“这不是金块啊!”

七个人顿时就急了,老三从怀里掏出与金块放在一起的那张红纸,老金匠接过一看,说:“这就对啦!过去很多人家建房,都会把一些镀金的东西放在梁上,以保家宅兴旺。不过,你们这个,是我看到过的最好的一种,可惜被你们糟蹋啦!”

听了老金匠这番话,七个人犹如三伏天掉进了冰窖,心里凉透了。老三不甘心地指着金块说:“老先生,你看看这颜色,这分量!还有这一咬就有的牙印!凭什么说我们这金块是假的?”老金匠觉得老三这是在无理取闹,有点不高兴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别说你们这小小的金块,就是皇帝的玉玺也能造得惟妙惟肖。你以为能咬得动的就是真金了?”

其他六个人怕闹出事来,连拖带拉地把老三拽出金店。大家不甘心,又找了几家金店试试,没想那几个师傅都说是假的。这一来,七个人个个垂头丧气,回去路上再也迈不动腿了。

就在这时,老三的手机响了,是他老婆打来的。老婆说有两个城里人找到家里来了,说老三他们活没干完就跑了,一定是发现了宝贝,老婆让老三他们慢点回家。老三心里闷闷不乐:反正东西都是假的,还不如还给人家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把自己想法和兄弟们一说,大家觉得也是,就都点头同意了。

当下,七个人一起到了老三家,城里人一见到他们就扑了上来。七个人连忙给城里人赔笑认错,并老老实实把老金匠鉴定过的以及剩下的二十一块金块全还给了城里人。城里人这才消了火气,他把这些金块捧给随他一起来的一位长者看。

只见长者取出放大镜,把金块逐一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对城里人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城里人点点头,便把这些金块装进了一只小皮箱。临走前,他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递给老三,说:“兄弟,这一万块钱,算是谢你们的!”

老三很吃惊:“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么多钱?”

城里人笑了:“只有一块是假的,其余都是真家伙!”

城里人高高兴兴地走了,七个人却沮丧极了:只有一块是假的,而他们却偏偏挑中了这块假的去鉴定,怎么这么背啊?

(童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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