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再没有比“真”更美的东西,唯有“真”才是最可爱的。
杏花镇上有个叫“刀刀”的傻子,他的名气竟大得盖过小小杏花镇。刀刀原先并不傻,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素素,是小镇上的头号美人儿,可就在刀刀筹备与素素的婚礼时,素素却突然同他翻了脸,去和化肥加工厂的厂长柳六伦从乡里领回了结婚证。
原来,柳六伦靠办化肥加工厂发了,他经常骑辆豪华摩托车,城里镇上来回跑。素素就稀罕这个,埋怨刀刀只知埋头“绿化”地球,不知寻思如何“先富起来”。
刀刀不是不具备“先富起来”的条件,相反他曾在县农科站培训过,掌握了不少农田化肥知识,如果让他办化肥加工厂,准比柳六伦富得快。然而刀刀却不干,开口闭口一口一个“绝不办像柳六伦那样坑人的加工厂”。
可素素不这么想,她撇下一句话:“俺不管坑人不坑人,俺只认准谁有钱就嫁谁这理儿。”就这么,她扭头走了。
眼看就要过门的媳妇跟别人领回了结婚证,刀刀的老母亲哪受得了,一口气没喘过来,带着心中的遗憾去世了。
刀刀意志再顽强,也承受不了这双重打击,精神彻底崩溃了。此后,他便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柳六伦化肥加工厂对面的那棵古槐树下,吹着悲凉的竹叶笛,向古槐树倾诉他内心的苦痛,那悲凉的曲子吹得古槐树都要落泪。
刀刀心里仍爱着素素,那竹叶笛是素素当年在竹林里送给他的,可如今素素早把它给忘了。
就这样,刀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干着正常人所谓的“傻事”,饿了,吃一口好心人送的剩饭;渴了,就喝一口那饱受化肥加工厂废水污染了的池塘里的水。一些闲得无聊的人还常常逗他取乐,唆使他干傻事儿,刀刀常常被人家揍得鼻青眼肿的。
这天,有人见素素从化肥加工厂出来,便逗刀刀,让他去和素素亲个嘴。不料平时最乐意干这类傻事儿的刀刀,今天看着素素却愣愣地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那些人见刀刀不挪步儿,以为他没听见,又补一句,可刀刀依然立着不动步儿。那些人见刀刀竟然不听他们的话,生气了,于是拿石头、土块、鸡蛋去砸他。刀刀的头被打破了,脸上糊满了蛋清和污泥,血流了一头一脸,可他却始终没去碰素素一个指儿。
看到这情景,素素流泪了。自从与刀刀分手后,素素还是第一次与刀刀正面接触。素素气愤地斥责那些人,把他们赶走后,走到刀刀跟前,从挎包里掏出餐巾纸,替刀刀揩去了脸上的污泥及蛋清,帮他包扎好伤口,凄声说:“刀刀,你照他们的话做好了,也少吃这么多苦头,我不怪你!”
可刀刀望着昔日的恋人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傻笑。刀刀开心极了,他想他的心上人终于出来见他了。
素素见他光笑不说话,生气地说:“刀刀,刀刀,你真傻了,遭此侮辱,亏你还笑得出!”说罢,叹口气抹抹眼睛,扭头走了。当初,她怨刀刀傻,弃他而去,而如今她见刀刀真傻了,而且是因她而傻,心底里不由掠过一丝愧疚和酸楚。
打那以后,刀刀依旧在古槐树下颠来复去地吹着那悲凄的竹叶笛。有时时间久了,或逢下雨,素素就从厂里出来给他送些吃的或拿把伞给他,可却从不对他说什么。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儿子也长到上学的年龄了!
再说城里一个专门为柳六伦化肥加工厂地下加工化肥袋的铁哥们,因干了违法事儿遭到司法部门的追捕,这个铁哥们逃到了杏花镇,在古槐树附近劫持了素素,向柳六伦索要巨款。
柳六伦与他那个铁哥们同样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有钱就有了一切,有钱还怕娶不到第二个素素?于是柳六伦就对他这个铁哥说:“要钱一分没有,你要那女人,我送给你!”
一听这话,那歹徒顿时恼得头上青筋蹦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宁愿丢弃自己的老婆,却一分钱也不给他。他岂肯甘休?于是抽出一把尖刀,贴到了素素的脖子上,再次胁迫柳六伦说:“你真的一分钱也不‘借’?”柳六伦干笑道:“要钱一分没有,其他悉听尊便!”
听他这么说,歹徒绝望了。没钱他哪儿也去不了,只能束手就擒!
在歹徒手中的素素也绝望了。柳六伦刚才说的这番话,就像鞭子在抽她的心。素素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地步,她知道柳六伦怀里揣着一沓刚从银行里取出的现金,竟视她生命如蚂蚁。
绝望之中,素素总算看清了柳六伦的真实面孔,她气,她恨,可她又能说什么呢,是她自己把自己当成金钱,换来今天这样的下场!
她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在她的耳畔响起了那熟悉的竹叶笛的笛声,那是刀刀吹的竹叶笛声,笛声中含着幽怨与激情!
这时刀刀正呆在古槐树下,目睹了这一切。
镇上有不少的人在场,也都目睹了这一切,可是却没人上去制止歹徒的行为。
眼看素素要遭受歹徒的残害,这时有个人轻声对刀刀说:“刀刀,你敢上去把那人的刀子‘拿’过来吆?”
刀刀“嘿嘿”笑了笑,便吹着竹叶笛朝歹徒走了过去。
歹徒看着刀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他以前曾听人说过,这个傻子就是为眼前这女人痴傻的,因此,他以为刀刀这会儿过来准是趁机拧她出气的。于是,他冲着刀刀说:“这女人那姓柳的不要了,来,咱们合伙快乐快乐!”
可他做梦也没料到,刀刀走到他面前吼一声:“去你妈的吧!”同时一挥手把他掀了个狗吃屎,鼻子磕出了血。
在歹徒被刀刀击翻倒地的同时,素素趁机逃脱出来。刀刀并没有因此而罢手,他扑向歹徒,要夺他手里的尖刀。
歹徒见手上的最后一个筹码叫一个傻子给放跑了,而且这傻子还来夺他手中的刀,他恼恨地一咬牙,一刀戳进了刀刀的胸膛。
刀刀胸前的衣服立刻被染红了一大片,血还在往外流,刀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他仍死死地拖住歹徒的腿,把那把尖刀捏在手中,直到鲜血流尽,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素素愣住了,半晌哭不出一声来,她木讷地走到刀刀身边,在刀刀脸上亲了一下。尔后从地上捡起竹叶笛,坐在刀刀身边无休无止地吹起来……
(翁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