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剧团化妆师曹汝明为体验生活,来到离县城数百里之遥的偏僻小镇。当他满载收获准备回县城时,搭车却成了一个问题。这个山镇交通闭塞,和县城没通班车,因此要想回城,只能搭乘过路去县城的运输货车。
曹汝明一早来到公路边,汽车一辆一辆从他身边驰过,他满怀信心地招手搭车,可是那些司机无论是老师傅还是小伙子,都只是瞥了他一眼,连速度也不减地从他面前急驰而过。
山区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巨大的乌云漫过蓝天,一场大雨就要来临。曹汝明抬起手腕看看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公路边候了四五个小时了。天啦,四五个小时自己好做多少事情啊!
远处天际已传来隆隆雷声。这时,又有一辆卡车开了过来,他赶紧招手停车。汽车速度放慢了,他一阵狂喜,连忙回身去提身后的行李。可谁知当汽车在他前面停下,他提着行李跑去时,却见司机下车将正站在他后面的另一位姑娘扶上了车,“砰”地关上车门,将车一溜烟开跑了。
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先后和他一块等车的四五个姑娘,全都“一路顺风”了。于是,一股无名之火直冲脑门,烧得他耳红脖子粗:这世界上,男人跟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心中一喜,提着大包小包又回到了旅馆。数十分钟之后,一个风姿绰约的漂亮女人走了出来。不用说,这个女人就是曹汝明假扮的,他的化装技术还挺高。
他依旧来到先前的公路边,顿时,路上许多双眼睛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射来,真看得他心底阵阵发虚。
“嘀嘀嘀”一辆小型“五十铃”开了过来,曹汝明忙将高耸的“胸脯”向前轻轻地挺了一挺,随之腰肢一扭,不待他喊,汽车已轻轻地滑到了他的身边,车门正好对着他。他掩饰不住的高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把扭开车门提上包,然后温柔地坐了进去。也正在这时,暴雨倾盆而至,曹汝明长长吐了一口气。
几小时之后,汽车出了山区公路,进入了宽阔的田野,县城已近在咫尺,青年司机也似乎轻松了许多。
然而曹汝明从一上车那时起,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他真怕青年司机会对他做一些越轨的事,那样的话就太难堪了,也许会被别人扔下汽车去!现在汽车出了崎岖险峻的盘山路,前面公路四平八稳,他的这种担心又多了起来。
他偷眼瞟过去,乍见司机稚气未脱,敢情还是个未婚配的小伙子,一张姑娘般的苹果脸上嵌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一丝不苟地注视着前方,丝毫就没有“走邪”之嫌。他茫然了,一股强烈的内疚感袭上心头,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聊。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汽车终于进了县城。这时,司机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他,那意思分明是在说:请问大姐,在什么地方下?他忙说:“前边街口吧。”汽车缓缓地驶到了他所指的地方,该下车了,然而他的身子怎么也挪不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要不要向司机坦白呢?也许这是彼此唯一的一次见面,一分手什么也就不复存在了;可就这样分手,留下的也许就是终生遗憾,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欺骗一个正经的好人。
青年司机见状,问:“你怎么啦?大姐。”
他没有作答。过了片刻,终于把心一横,牙一咬,伸手卸下自己的伪装。他转过头去,注视着青年司机说:“兄弟,实在对不起!我本是剧团的化装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通过化装‘以假乱真’,可今天这个‘装’我实在是不该化,请你原谅。”
“原谅?”司机微微一怔,他根本就没有责备对方的意思,“你叫我原谅?”
“是的,诚恳地请你原谅。”
“可是,我实在弄不明白,应该是谁原谅谁。”
只见青年司机伸手将鸭舌帽摘下,一蓬乌黑的秀发一下子抖落在肩头……
曹汝明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潇洒稳重的青年司机竟是位美如冠玉的大小姐!
司机道:“作为女人,干司机跑长途我费尽了心思,企图摆脱男人的纠缠,没想到今天……”她说着又苦笑了一下。
曹汝明愣住了。
(唐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