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车主马小哈从旧车市场上买了一辆中巴车，搞起了从市区到郊区的短途客运。这天早上，他到停车场取车，刚打开车门，看车老头走过来，用怪里怪气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之后，问道：“这车是你的？”
“怎么，不是我的是你的？”马小哈打开车门，取出执照，递了过去，“你老看看吧。”
看车老头看看执照上的照片，又对着马小哈看了好半天，眼神恍惚地说：“昨天晚上，你这辆车的喇叭不停地响，我跑来一看，发现旁边那辆车的窗玻璃上贴了好几根胶布条，这是小偷要偷车的信号！我看看车里没人，可喇叭咋会响呢？真怪！”
见看车老头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马小哈根本没当回事。他知道老头是个“酒糊涂”，他的话哪能当真！于是开着车走了。
但是，马小哈很快就发现这辆车确实有点儿怪，当他载了客，开着开着，明明脚没踩刹车，可它却“吱”地来了个自动急刹车，把乘客们弄得东倒西歪，引来了一片骂声。
乘客骂得起劲，马小哈手握着方向盘不敢回头，只得嘴巴里一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可他万万没想到，车开了不到一百公尺，又来了个自动急刹。这下场面更精彩，前排两名乘客一头撞到他驾驶员的椅背上，过道里的乘客全部摔倒，一个叠一个像是“叠罗汉”。一名身穿花格短袖衬衣的乘客挤过来，用力一拍马小哈的肩膀：“他娘的坏我的好事！快开门，老子要下车！”
马小哈知道在这倒霉的时候以乖巧听话为妙，急忙开了车门，让那个眼露凶光的乘客下了车。
一个大个子乘客揉着膝盖站起来，一把抓住马小哈骂道：“你把我们摔了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你小子想挨揍怎么的？”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开了口：“那位大哥快把手松开，这满车的乘客都可以骂司机同志，唯独你应该感谢人家——”
“还感谢？你们摔了疼，我个儿大摔了舒服？”
“你看看你的公文包再说么！”
大个子一看公文包，拉链已经拉开，里面的钱包已经露出，却没有被扒手拈走。
中年妇女说：“刚才下车的那家伙是扒手，人家司机两次急刹车把扒手甩开，你不感谢，还动手动脚，这公平吗？”
一听这话，大个子叫了起来：“哎哟，我的妈呀，我的钱包里有八千元现金，六万元的提货单，真要丢了，我不得上吊吗？”他满脸羞愧，替马小哈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又说，“司机兄弟，你可救了我呀！我是混球不知好歹……来，这三百元请你一定收下，这满车的乘客为了我挨颠挨摔，车票全由我买，就当赔礼道谢！”
大个子的话引来车厢里一片笑声，可马小哈却笑不出来，他在想：刚才我没踩刹车呀！这咋搞的？
马小哈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后，就把汽车送进了修配厂。
修配厂颇有经验的师傅检查了马小哈的车，结论是没有任何毛病，喇叭、刹车绝对正常。这可使他为难了：这宝贝车到底是开还是卖？就在马小哈犹豫不决之际，乡下来信，老母亲病重，要他回家看看。马小哈只好把车寄在停车场，向看车老头缴了费，还送他两瓶老白干，请他照看好这辆怪车。
二十天以后，马小哈探母归来，刚走进停车场，看车老头就“哈哈哈”地笑着对他说：“啊，马小哈你回来啦，你可出名啦！记者是来了一批又一批呀！”
马小哈愣了：“记者找我？”
“是呀，是呀，你看这个。”看车老头取出一张报纸递给他。
马小哈接过报纸一看，只见有篇报道：好司机你在哪里。原来四天前夜里，这辆怪车自己开出去，把一个心急火燎等在路边的小伙子和他心脏病突发的父亲送到医院门口，小伙子只顾给父亲做人工呼吸，连司机的模样也没顾上细看，只记得他全身穿白，面无血色。安顿好父亲之后，小伙子跑到医院门口来付车费，车已经开走多时，还是医院门口值班的保安人员记下了车牌号，正是马小哈这辆158号中巴车。这种深夜送病人连车费也不收的义举，自然引起了记者的注意，也得到了全社会的赞扬。
马小哈知道，这又是这辆怪车在开他玩笑，将他推上了“活**”的宝座，成了先进人物。做“先进”自然很风光，但他心里嘀咕：那个全身穿白、面无血色的司机又是谁呢？为了弄清真相，他决定夜间睡在车里守候，哪怕是鬼也要认识认识。
夏天的晚上，车里热得像蒸笼。马小哈强忍着，熬了两个晚上，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到第三天夜里，马小哈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你这辆怪车，你这个怪朋友，虽说你净干好事，但藏头露尾，装神弄鬼，我还是对你有意见。”
他话音一落，竟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有意见可以提嘛。”
马小哈发现和自己对话的声音就在车里，回头一看，车里空荡荡的，不由得大声叫道：“是谁？你在哪里？是人还是鬼？”
“不瞒你说，我是鬼。”
这“鬼”字一出口，马小哈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吱吱吱”地竖了起来。
鬼又说话了：“别害怕，朋友，我是这辆车原来的主人，三个月前因为制止车匪行凶作案，我被杀死在车里，身上被他们砍了十七刀。”
原来是一位有正义感的同行朋友！马小哈这才松了口气，便说：“我不害怕。你生前是好人，车匪路霸是我们司机的死敌，你恨，我也恨。”
“说得对。为了报仇雪恨，以后我会帮助你的。现在时间不早，我得走了。”
第二天，马小哈到图书馆查阅三个月前的本地报纸，果然找到了一篇题为“司机见义勇为孤身斗车匪，乘客无动于衷忍看刀下亡”的报道，这才知道车鬼生前名叫何伟，为了制止抢劫，被两名车匪杀死在车里，身中十七刀。文章还写到，何伟与车匪搏斗时，如果乘客中能有人挺身而出，惨剧就不会发生，乘客的钱物也不会遭到洗劫……
马小哈为此心灵一震，从此每天晚上睡在车里时总想和何伟聊天，可何伟却一直没有出现。
一星期后的一天傍晚，马小哈的中巴车开到郊区一个叫茅草湾的地方，忽听一声：“停车！车里的人，把钱包、首饰、手表全交出来！”
马小哈从反光镜里看见两张狞笑的脸，两名手持小砍刀的车匪，一个瘦高，一个矮壮，正是那篇报道里描述的杀害何伟的凶手。由于当初杀人行劫没有受到惩罚，他们现在气焰更嚣张，小砍刀舞得“呼呼”响，贪婪的眼光在女乘客脸上扫来扫去。
马小哈热血直冲脑门，他心想：为何伟报仇的机会来了！便大声喊道：“乘客们，前方五公里就有派出所，大家协助一下，车匪逃不了！”他一边喊，一边猛踩油门，中巴车在公路上飞了起来。司机无畏，乘客勇气倍增，纷纷抓起身边能当武器的东西，投入战斗。车匪一见势头不妙，想设法逃跑，便举刀扑向马小哈。
有过用急刹车甩扒手经验的马小哈，心里笃定，方向盘一甩，刹车一踩，瘦高车匪身子一晃摔倒在车里。矮壮车匪已经砍伤了一名乘客，他挥舞着砍刀狂喊：“‘瘦狗’，爬过去，砍死司机！砍死他！”叫“瘦狗”的车匪一听同伙提醒，小砍刀衔到嘴里，手脚着地爬了几步，然后一跃而起，举刀就朝马小哈头上砍。
奇怪的是结果那一刀并没有砍到马小哈头上，而是正正好好砍在他自己的膝盖上，他痛得嗷嗷直叫。就在这时，马小哈工具箱里的扳手突然自己飞了出来，正好击中矮壮车匪的头部，乘客们趁机一拥而上，将两个家伙捆了个结结实实，把他们送进了派出所。
晚上，马小哈开着车来到停车场，仍然在车上过夜。他很想和何伟好好聊聊，但何伟始终没有出现。
后半夜，他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何伟来到他面前，感谢他为他报了仇。并且来向他告别，说阎王已批准他去参加集训，五个月后投胎，下辈子当警察……
（李小海 隆培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