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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亲密的冤家

怒多横语,喜多狂言;一时偏急,过后羞惭。

一天早晨,公路边客车停靠站聚集了许多候车的人,有站着的,有蹲着的,也有来回走动的。有的叹息,有的翘首远望,有的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还有的不时看手表……显然,一个个都很焦急。

可是汽车偏偏叫人受气,你不想它,它一辆辆地来,你越急,它就越不露面。

终于,有人喊道:“来啦,来啦!”这声喊把所有的人都惊醒了,大伙扭头一看,前方果然开来一辆大客车。于是一阵欢呼,一个个憋足了劲,没等车子停稳,就争先恐后地朝车门拥去。车门边顿时出现了一个多边形的、五颜六色的“人肉团子”。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剪一头短发,穿一件格子花衬衫,配一条西装短裤,文静之中显出几分野气。只见她张开双臂霸住车门,一只脚踏在车门外的第一档踏板上,车门刚打开她就一跃而上……

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那妇女身后有位青年农民,他今天带着一把柄上带钩的雨伞,大概是为了保护伞,也许是为了防止碰上人,所以他把伞举得高高地往前挤,哪知他三挤两挤竟不知不觉地把伞柄的钩子伸到了前面那个妇女的脖子边,恰恰在这时,那妇女往上一跃,正好将她自己的衣领套到了青年农民伞柄的钩子上,再加上她用力往前一冲,只听“噗噗噗”几声,五颗扣子崩掉了三颗,来了个门户大开放。

这还了得,那妇女满脸通红,要在平时,她非冲过去跟那拿伞的老兄拼命,但今天挤车人太多了,人过不去。那妇女只得一转身,一把抓住伞柄,“叭”地一声,将它一折两断,然后捂住胸口冲上车去。

青年农民见自己好端端的一把伞被人折断,自然心疼,可在这种场合下,也只得忍气吞声地随着众人挤上了车。

青年农民挤上车,东瞅西望,发现了一个座位,一个箭步冲过去占领了。

他吐了口气,抹了把汗,扭头一看,坏了,坐在他身边的竟是那个折断他伞柄的娘们。

青年农民说话了:“你这位女同胞,相貌蛮漂亮,怎么脾气介躁呢?你看看,我这把伞买来才半个月,就让你把柄折断了,多可惜!你……”

那妇女也不是等闲之辈,没等农民把话说完就接上了火:“我怎么啦?我还是客气的!换别人早给你吃几个巴掌了。”

“敢!叫大家评评,又不是我来勾你,而是你自己上钩的,能怪我吗?”

“放狗屁,流氓!”

“不要脸,婊子!”

“畜生!”

“猪猡!”……

真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但他们都知道,哪怕争上三日三夜也争不出个结果,除了浪费精力和唾沫之外,是不可能争出输赢来的,于是渐渐地火力减弱,最后双方都别转身子停止了战斗。

不知是太疲劳了呢,还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不多时,这两个人都打起瞌睡来了。

有趣的是:这瞌睡一打两打竟打到一块去了。女的把头靠到了男的肩膀上,男的把头搁到了女的脑袋上。这原本像仇敌似的两颗脑袋,如今叠在一起,显得那么亲密无间,睡得那么香那么甜,俨然一对热恋的情人。

众人一见这情景,无不哑然失笑。有人说,当他们醒来以后会怎么样?又会说些什么呢?

一个老汉笑笑说:“唉,要是人醒的时候,都和睡着时那样宽宏大量,该多好呀!”

(吴文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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