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唐伯虎与祝枝山结伴出游,来到虎丘,正走得疲乏,猛见竹林隐处有一酒店,两人就踱了进去,一落座就喊快上酒菜。
这是新开业的酒店,店老板是个外地人,见来了顾客,忙笑脸相迎,并殷勤地说开了:“敝店备有上中下三种酒,上酒色香味醇,只是价贵,中酒……”
没等店老板介绍完,唐伯虎就不耐烦地说:“不用啰唆,上酒五壶,快快拿来!”
祝枝山更大度:“酒菜也拣最上等的,不用说价贱价贵!”
店老板连声答“是”。
一会酒菜上来,两人边喝边聊,没多久,五壶酒就被喝光了。
两人全无醉意,祝枝山又喊添酒五壶,菜加海鲜、鱼翅。
店老板一听一愕。他粗粗一算,两个人已喝了十几两纹银的酒菜,如再添加,非数十两不可,看他两人衣着一般,一副寒酸文人相,这酒菜银两……
店老板这么一想,就迟疑了。
见他这样,唐伯虎催道:“你是怕我们付不起酒钱是不是?”
店老板连声说:“不是,不是。”
他一边吩咐加菜添酒,一边却走到两人身旁,弓腰,小声说:“海鲜要现银去买,请两位先将前账结清,如何?”他的话说得很委婉,其实是怕他俩付不出酒钱要赖账。
“好好!”祝枝山边说边伸手摸袋取银,可他伸进衣袋的手拿不出来了,因他身边没带银两,忙向唐伯虎递眼色。
唐伯虎立即领会,也忙伸手去衣袋摸银,也没有。因为他一贯身边不带银两,银两都由书童雨墨掌管,今天走得急促,雨墨又没跟来。
店老板见两人果然拿不出钱来,立时变了脸色,大声嚷道:“两位想吃白食,不要看错了店堂!”
祝枝山和唐伯虎面面相觑。
正万分尴尬之时,门边站起一位年轻人来。这人破衣破裤破帽,脚上拖着一双破鞋,腰间还束了一根稻草绳,一副乞丐相。
他竟然朗声对店老板说:“店老板,你不用凶,这两位的酒菜银我来付!”
店老板听了一看,心想:你一个乞丐,竟口出豪言?吼道:“你有钱?你知道他俩喝了多少?”
“多少呀?”年轻乞丐还是不慌不忙地问。
“三十两!”
“原来只区区三十两银,这么个小数目!”年轻乞丐口气很大地说,“要酒菜银不难,快取来文房四宝侍候!”
他见店老板站着不动,大声道,“快去拿呀!”
店老板也有点懵了,就遵嘱拿出文房四宝,还磨浓了墨,他倒要看看这乞丐如何变出银子来。
这时,只见那年轻乞丐撩起破衣,从中拿出一把纸扇,“啪”一声打开,雪白的扇面,放到桌上。
祝枝山一见,说:“我来我来!”他带着醉意拿起笔,信笔挥写,好一手狂草。
唐伯虎接上,画出一枝盛开的山桃花,那花娇艳、水灵,鲜活似真。随即,两个具上大名:祝枝山书、唐伯虎画。
这时,酒桌旁早已围满了人。
他俩一落名姓,众人就嚷开了:“原来是唐祝解元公,名人名人。”“今日有幸,大开眼界了!”
店老板虽不知唐祝为何人,他见众人如此相敬,也不声响了。
这时,年轻乞丐拿起扇面,高声道:“这扇面立卖,定价五十两,谁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抢夺要买。
唐伯虎说:“慢,此画面还少点东西。梦晋兄,你也添上几笔吧!”
原来,这位乞丐就是大名鼎鼎的张灵张梦晋。
张灵也不谦逊,拿过笔来,细细地描了一会,水墨桃花边立即出现了个绝色佳人,不过他只画了上半身,腰以下在云雾之中,成了“半截美人”。
祝枝山捋着山羊胡子笑了。为何?因为这半截美人神态面容确像一人。谁?唐伯虎新娶的爱妻沈九娘。
扇面有了这美人,欲购者更多了,价也纷纷上涨,从五十两一直加到一百二十两。
这时又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我出二百两!”说着,把五十两一封的四封银两往桌上一摆。
这阔大爷是谁?是文征明来了。
祝枝山说:“文弟,今日巧极,我们四人常想合作一画,今了心愿!”又说,“是否唐弟吟几句美人诗,由文弟用工笔写就,这样可好?”
文征明连说:“好,好!”忙执笔在手,只等唐伯虎吟出妙句来。
唐伯虎也不推托,略一沉思,朗声吟道:“丰姿袅娜十分娇,可惜风流半节腰;却恨画工无见识,动人心处不曾描!”
诗句风趣、幽雅、含蓄,文征明细心地用工笔写就,立成一幅宝画。
(阮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