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除了裴玲珑,楚翰昱跟小宝一直绷着个脸,所以也算是宾主不欢了。
当然,这些都打扰不了裴玲珑的好胃口。甚至,出于某种原因,她在吃饱放下碗筷后,仍是不可离桌,就那么笑眯眯的盯着叔侄二人。
那两人一开始不以为意,依然那么优雅沉默的用着饭,到后来,仿佛是顶不住她那么怪异又丑陋的血盆大口,叔侄二人汤也不敢多喝一口,匆匆的也扔了碗筷。
想来胃口被她破坏的很是彻底。
楚翰昱陪小宝玩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对着特地赶来送客笑的几乎花枝乱颤的裴玲珑,忍着恶心厌恶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我五哥。”
楚瑾南没在场,他才不会喊她嫂子。
裴玲珑跟在后面挥着小手帕送别,甜腻腻的喊着:“齐王殿下慢走啊,有空常来啊。”
楚翰昱挺拔的身躯骤然一顿,紧跟着脚步更快了,仿佛后边有恶鬼在追一般,愤愤的走了。吃饱喝足,裴玲珑晃着手帕准备回屋睡觉。瞥一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莲香,她眼珠儿一转,拉长语调道:“莲香啊,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照顾着王爷,用点心啊,听见没?”
一边说着,一边懒洋洋的眨了眨眼睛,戏谑的笑着。
莲香的脸果然立刻就红了,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垂着脑袋跑走了。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不过是喜欢一个人。
然而裴玲珑的笑容却骤然僵在脸上。
不过是喜欢一个人。
她抬眼望着遥远的天际,目光一沉,眼睛里层层涌上浓的化不开的温柔,嘴唇轻抿,微弯的眼睛慢慢满溢出来深重的悲凉。
楚瑾南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斜了。
身体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气息一如以往的不畅。他用力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晃动的模糊身影终于变得清晰起来,耳边也听得低沉威严却不失慈爱的声音轻轻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抬了抬手,立刻有人上前扶了他缓慢坐起身。“父皇,您怎么过来了?”
当今皇帝楚龙胤坐在床头,一手扶着楚瑾南硌手的肩头,一边忧心的蹙着眉:“怎么短短几天竟瘦成这样了?”
“父皇不必担心,孩儿没事的。”楚瑾南吃力的坐起身,雪白的额上慢慢沁出细密的汗珠。
莲香忙将手中的水双手递过去,战战兢兢的说:“王,王爷,您先喝点水。”
楚龙胤瞥了她一眼,将水杯接了过去,状似不经意的问:“你的王妃呢?”
楚瑾南伸手从自己父亲手中接过水杯,润了润干干的喉咙,在莲香一颗小心脏几乎要跳出来的胆战心惊下,哑声说道:“玲珑这几日照顾我,很是辛苦,她的身体也吃不消,不太舒服,我便让她歇下了。”
楚龙胤冷冷的哼了一声,满是威严的面上闪过一丝沉怒:“真是这样?”
“父皇。”楚瑾南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不避不让的与楚龙胤对视:“就是这样。”
他顿一顿,又道:“玲珑是孩儿的妻子,她当然会对孩儿好的。”
莲香脸色暗淡下来,隔着楚龙胤默默地看着楚瑾南。
这么好的姑爷,处处维护着小姐帮她说好话的姑爷,小姐怎么就不喜欢呢?
楚龙胤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处处礼让于人,处处为他人着想,那些孽子,要是都像你这样该多好啊!”
说着,原本松缓的面容又染上了浓重的深怒。
楚瑾南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三哥的事,我听小六提过几句。父皇,您也别太生气了,身体要紧。”
“唉。”楚龙胤站起身来,本保养的极好的不过五十岁年纪,一瞬间却似苍老了二十岁般。正要发作,却见紧紧捂住嘴,似耐不住般咳了起来,立刻有人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
楚龙胤忙站在一边,心疼的看着他眉也不皱的将一碗透着浓浓苦涩味道的药喝的一滴都不剩。这个孩子,从生下来就饱受折磨,没有一天离得开这些保命的汤药。他无数次的想,为什么是他?
明明,他有那么多的孩子。可偏偏活受罪的,是他最喜爱的孩子。
“父皇。”楚瑾南任人将嘴角残留的药汁擦去,轻声喊着楚龙胤,勉力笑着道:“不苦的,我已经习惯了。”
楚龙胤心里大痛,这个开疆辟土、手段果敢狠辣、称霸一方的君王,此时几乎要逼出两行眼泪来。
这么贴心懂事的孩子,老天爷是没开眼吗?
“南儿,是父皇的错。”楚龙胤唏嘘着,愧疚不已:“当年父皇若小心些,你母妃怎么会遭人暗算?若非……莹玫也不会死,你也不会……”
“父皇,不是你的错。”楚瑾南淡淡的笑着:“我的命数便是这样,怨不得你的,况且,这么多年来,父皇对我疼爱有加,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只是遗憾,不能好好孝顺父皇,幸好,还有许多兄弟姐妹。”
“你这孩子……”楚龙胤一阵鼻酸,深沉的眼看了他半晌,终究化作满腔怜爱,长叹一声:“朕有这么多孩子,又有哪一个及得上你……”
楚龙胤自少年时起,便胸怀大志,戎马倥偬。年少时初登基便亲征边疆,一心要拿下异族,便是在那场战争中,遇见了莹玫,一见倾心,不管不顾的强抢了回来。他到现在仍是记得,战火纷飞的人间地狱,她着一身雪白的衣裙,无辜又怜悯的看着自己的族人倒下,却奇怪的没有仇恨也没有恐惧。即便被他带走,亦是一脸的从容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