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皇家人都不稀罕,还会稀罕做皇家鬼?
裴玲珑赶到楚瑾南的房间时,太医已经来了,还是上次被她吓得狼狈而逃的蒋太医,正捻着胡须眯着眼睛专注的给楚瑾南诊脉。
裴玲珑静静地立在一边,并不打扰。
床榻上的楚瑾南依然昏睡着,脸色格外苍白,嘴唇亦没有半点血色,苍白文秀,却很平静,没有半分痛苦的样子。
蒋太医开了药方,又拉着福伯细细的叮嘱了一阵,这才背着药匣子抹着眼角往外走。他估计只顾着伤心难过了,因此这回看见裴玲珑的大花脸并没有被吓到。
当然还是没有例外的赏了裴玲珑一枚大白眼。
福伯恭敬的领了蒋太医出去,因为楚瑾南常年病着,府里什么药材都备着,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外面的药堂,甚至,外间药堂里没有的珍稀药材,王府也整整齐齐的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抓药煎药之事,福伯绝不假他人之手。
裴玲珑站了一会儿,楚瑾南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莲香,你可听说,王爷究竟生的什么病?”
莲香摇头:“不知道,我只听说好像是从胎里带出来的。”
裴玲珑想了想,淡淡道:“莲香,我想吃水晶饺子,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没有就叫他们赶紧做。”
莲香微讶了下,压下满眼疑问,很乖的出去了。她家小姐,总是这么不按理出牌,她已经很习惯了。
打发了莲香出去,裴玲珑望了眼防贼似地盯着她看的忠仆丫鬟,毫不客气的开始赶人:“你们出去吧,王爷这里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那些人脚下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只耷拉下眼皮,装没听见。
“王爷说了,这府里的人,都得听我的差遣。”裴玲珑慢条斯理的说着,目光斜斜一飞,带着不动声色的迫力。“怎么?连王爷的话你们都不听是吗?”
这叫狐假虎威,她知道。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带着憋屈与担心慢腾腾的出去了。
裴玲珑关上门,顺手落了闩,这才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她一直怀疑,楚瑾南这病,其实是中毒。
以前事不关己,她可以冷眼相看。但现在,看在他不得已选择她也挺无辜并且愿意给她休书的份上,她愿意尽尽人事。
裴玲珑的手指在搭上楚瑾南的腕脉时,神色立时就变了。
片刻,她凝眉掀了他身上的锦被,动作急切的扯开他的亵衣,胸口上拳头大小的墨色印记跃入她的眼里。
“这下真的只能尽人事了。”裴玲珑轻叹一声,淡淡的惋惜。
毒气已经攻心,寻常医药早就没有用了。
“玲珑居然……懂医术吗?”楚瑾南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虚弱且暗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裴玲珑微怔了下,没有料到他会这时候醒过来并且还被他抓了个现行。当然她可以否认,但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帮他了,接下来也不可能会瞒得过他,便坦率的对上他的眼睛,淡淡道:“素日无事,便自己翻了些医书。王爷若信得过我……”
“玲珑。”楚瑾南费力握住她的手,依然笑的温煦如初:“我自然是信你的。”
裴玲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信任与交付,缓缓点头:“好。”
“玲珑可知我所中何毒?”虽说愿意一试,不过裴玲珑说了,要给她一天的时间准备解毒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她没说要准备些什么,楚瑾南便也没有问。
裴玲珑淡淡的看他一眼。
“并非不相信你。”楚瑾南笑道:“是我自己想知道罢了,你知道,蒋太医总说我是胎中不足导致身体虚弱,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是何种毒药。”
裴玲珑微微笑了笑,一般人都认为,宫内的御医是世上医术最好的,其实不然。医者入宫,不管当初是抱着何种心态目的,到最后,归根结底也逃不过荣华富贵四个字。就算真有那一心研究治病救人的,可在宫里,伺候的左不过那么千百号人,所见病症自然比不得外面,其实更局限。
所以师父说,药王谷里从来没有出过御医。
可在江湖的地位,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你中的这种毒叫缠绵,应该是你母亲刚怀有你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因此才能在十月怀胎中让你深受其害。”裴玲珑想了想,蹙眉道:“这种毒应是来自巫族异域,不知怎么流传到宫中的。”
说到毒药,裴玲珑的话便有些多了,“师父曾说过这种毒并不好解,它经年累月的循着人的经络血脉游走,让人痛苦至极,却又不会立刻死亡。听说巫族还未灭时,缠绵便是族长用来惩罚犯了滔天大罪的族人,所以这种毒没有解药。”
楚瑾南的眉几不可见的挑了下,却仍是勉力微笑着:“既如此,玲珑你……”
“无药可解,却不代表无法可解。只是你中毒时日已久,毒气攻心,要解毒定然凶险万分。王爷若害怕……”
“本已经是将死之人,搏一搏也许还能多活两年,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死亡而已。”楚瑾南云淡风轻的说着:“确如玲珑所言,每次毒发,都恨不能就此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可偏偏总也死不得,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我了断,只是父皇他……便这么得过且过,如今将我的生命交付给你,你能解毒,我不过赚了多陪你几年的日子,如果解不了,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