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的符文被我粘得满房间都是,大大小小的坠子,叮叮当当地挂满了我的手腕,脚踝,还有脖子上。
“……”七落的表情简直要把他这辈子所有的蔑视都表示出来,“你是傻吗?”
我一巴掌拍他头上。
七落咽咽口水,“难道你真的要这样吗?”
“不行么?”
“行,没说不行。”他抿着嘴笑,“真好看。”
我白了他一眼,自从认识七落,我想我的眼球已经开始严重偏白了。
“哎呀长安。”他开始捂着肚子笑。
我眼角瞥到窗帘动了一下,突然停了下来,眼睛里警觉的光。
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要选白色的窗帘,好几层层薄薄的轻纱,平时一点点的风也会飘动。最近几天真的一点风都没有,关键是屋里的窗户关的好好的。房间里不可能有什么轻微的风。
可是,我分明清清楚楚地看到,窗帘的的确确动了。不是那种小面积的波动,而是被什么物体经过一样碰到然后大幅度的动。那个面积,好像一个人体积的大小。
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颤,触电一样。
七落还在抑制不住地笑。
我扫视了一眼四周,我的房间很小,角落里已经被占完了空间。如果真的有人,角落里几乎不可能藏人。又或者是,床底?
我和七落就现在床面前,如果经过一定会看到,难道他是从我后面走?七落在抽风,也一定不会看到,那么……
我身后一阵凉意,冒出冷汗。我呆呆地扯七落的衣襟,“七落……”
察觉到我一脸紧张的样子,他止住了笑。
“七落,你……”不停地用余光盯着床底,我怕他会突然出来。“你去看看床底,快点。”
七落奇怪地看着我,“干嘛?”
我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快去快去,你去就是了。”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房间,我看到他的鼻翼抽动了几下。果然狐狸跟狗的区别不大。七落的表情善于隐藏,我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脸上,可是我看不出是紧张是放松,也读不出是有还是没有。必要的时候,他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神情,永远都是让人捉摸不透。我低下了头,我跟七落的差别真的挺大。不管是人与生俱来的弱势所以恐惧,还是妖怪本来就永远那么让人类看不穿,总之,我的心里就突然不是滋味。
我呼吸凝重,空气似乎停止流动。恐惧和紧张一点一点凝固,压得我喘不过气一样的害怕和难受。“什么都没有,长安,你想多了。”七落压低的目光只看了床底下一眼。我不知道妖是不是能透视。反正站在床前以差不多的垂直的目光,我是肯定看不到床底下任何一切。
“你看清楚点。”我紧紧地看着他。
“没有了。”第一次听七落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话。
可是我分明能感觉到房间里不一样的气氛,心里莫名其妙地恐惧。总感觉怪怪的,那些一点点流动的空气,似乎弥漫着可怕的气息。七落是不是压根没看,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想看,不想说。
“不会的七落,我觉得我感受得到,会有的。”我坚定地说。
“长安你会法术吗?”七落问。
我摇摇头,“不会。”
“你能有武力和别人打斗吗?”
摇摇头,“没有。”
“你打得赢人家吗?”
还是摇头,“不能。”
“那知道有某个东西的存在有什么用?”他眯着眼睛,吐出这句话。
“那如果真的有怎么办?”我坚定了目光。
“长安,打不过人家只能这样。”七落轻松地耸耸肩,“有些事情不知道对谁都好。”
我沉默。
“那你不行吗?”我问。
七落沉默。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七落拿余光心虚地瞥我一眼。
我鄙视的眼光在他身上游离,“白狐?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妖?好意思说有五百年修行?”
“咳咳,长安。”七落心虚地低下头,“修行五百年是个年轻人,人家修行比我高我又什么办法。”
“那你平时怎么吹的?”我真的要崩溃了。
七落一溜烟的跑开。
我在房间里快要气炸,似乎又看到窗帘的飘动。
“七落!七落!等等我。”再也受不了这些气氛和感觉,面对不了,我只能逃。
妖和人,是有很明显的悬殊,斗不过,就逃。
我决定出外面晃荡,新发的稿费刚到手,在家里也是闷,何况房子已经变得阴森森。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光,亮得刺眼。照在皮肤上有种灼热的感觉。
百无聊赖地逛着,毫无目的地游荡。我想我是不是在家呆多了,已经不适应现代社会的生存了。还是和一只妖怪生存太久的缘故,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人。要是放在以前,打死我都不相信。
可是现在经历得太多,我遇到的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在家里或许连自己的安危都不敢保证。
我边走边想,忍不住跑了神。没撑伞的缘故,裸露的皮肤被晒得发红,被灼伤一样的炙热蔓延在身上,不是一般的难受。我快步走向附近的一个奶茶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比一般人害怕太阳,或许是宅在家不见天日的缘故。
店里装修很好,很干净。点了一杯饮料,我在靠窗的桌子上,总看地看着窗外。太阳依旧很大,外面的人或者悠闲地逛着,或者神色匆匆的赶路。我看着同一时间,路过这个地方的人偶遇,然后离开。所有人都不会留意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人,因为在茫茫人海中,已经不会再遇见。可是妖不同,生来与人的悬殊,他们可以用几生几世,追随一个人。妖与人不同,妖比人狠,可是妖用的情,比人更深。妖可以为一个人倾尽几世,哪怕丢掉性命魂飞魄散。可是人,什么也不可以。
这是我从七落口中得出的妖与人的不同,或者说,人远远比不上妖的地方。
七落说,六界之中,鬼会迷乱心智,在这之后,什么情也不会有了。仙爱得一样刻苦铭心,可是最后为了什么都可以放下一份情。人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还要薄情。只有妖,几生几世都是永恒。
我想起自己笔下那些爱得撕心裂肺又什么都肯付出的人,人类的所有动情,人类所有最柔软的地方。“可是七落,你不了解人类。”我说。
七落说,“你说什么?”
“因为你是妖,我是人。”我说。
七落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默。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是人和妖的不同。妖可以生世追随,人也想,可是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太阳光斜着从玻璃穿透进来,照在面前的桌子上,暖洋洋的。现在是下午了,大多数人都有了自己的事情,上学,上班。只有我这种自由撰稿人才得以如此悠闲。只是这么唯美的场景,我一个人享用真的挺可惜了。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窗户外面可以看到一家杂志社,也是我经常投稿的地方。
慵懒的看这一切,忙忙碌碌地人们全部都行色匆匆。只有我,实在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哪一个存在的位置。悠闲的空虚,仿佛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我知道好多人羡慕这种悠闲的日子,可是久了也会厌倦。我想起小时候的愿望,一直想可以在高楼大厦里有自己的格子间,每天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忙碌又充实。
想想多少有点遗憾,结果违背了自己当初的意愿,还认识了妖怪,然后还召来了两个妖。仔细想想,好像那个人影,还有那个避役。怎么七落来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一个激灵,必须找七落算账去。
结了账,我抓着包跑出去。
冷不丁地撞上一个人。
包里的东西哗哗掉了一地,我惊愕地抬头。撞到的那个男人弯下腰帮我捡东西。
不得不说,我是呆住了。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虽然我不知道帅哥究竟是怎么定义,反正我看起来觉得顺眼就行。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何止是顺眼啊。
帅哥也不是没见过,家里就有一个。不用解释,狐狸精有哪个长得不好看的。更何况还是狐狸整天挂在嘴边的狐族里高贵的白狐,白狐比一般的狐狸精好看。七落的脸绝对可以说是倾城,出于狐狸精的本色,七落简直是妖侥到绝色。如果不是他太娘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他定义成帅哥的。
可是这个人的风格跟七落完全不同,和七落不一样。没有放荡不羁的玩世不恭,没有嬉皮笑脸的欠扁样。虽说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韩流的范,却总有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魅力。
“对……对不起。”我终于从花痴里回过神来,弯下腰捡东西。“没事的,我来好了。”
明明是我撞了别人,却还让受害者帮我捡东西。
“你喜欢这本杂志?”他晃了晃手里拿着我刚拿的样刊。
“嗯,还不错吧。”我笑笑,“我给这家杂志社投稿,这是样刊。”
“哦。”他笑了,“还真巧。”
“怎么?你喜欢?”我问。
他指了指对面的杂志社,“我是那的社长。”
我砸咂嘴,咽口水。社长?这么说肯定很有钱啦?我反应过来,调整好一切,尽量让自己显得大方点,别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虚荣呢。
“社长啊?你好你好。”我尽量以笑脸相迎,嘴角微微扬起,我知道自己咧开嘴笑的样子不好看。用七落的话来说就是跟抽了风一样。
“没想到这么巧啊。”他笑笑。
“是啊是啊。”我尴尬地堆着笑,原谅我真的不懂得一开始和陌生人近乎。
“我姓渐,渐泽淇。”
“哦哦,渐社长。我叫洛长安,你叫我长安好了。”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怎么把自我介绍都忘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我的尴尬,渐泽淇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了,你的笔名叫什么?”
“啊?我?就叫长安啊。”
“那好。”渐泽淇微微的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见。”
怎么这么不争气,好歹多聊几句混熟了能涨稿费也不一定啊。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我暗暗骂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