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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带家具的出租房 (2)

就像破译密码一样,先前房客的遗留痕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梳妆台前的地毯有一处磨平了,说明曾有美女长时间在那里站立过;几个印在墙上的小手印,说明这些小囚徒很想出去晒晒太阳和透透气;地板上一摊像炮弹炸裂似的印迹,说明有人曾经使劲地将盛有某种液体的玻璃杯或瓶子摔在那里;壁镜上被人用钻戒歪歪扭扭地刻出了“玛丽”两个字。这里的一切痕迹都显示了这间出租房的客人,曾经没有一个不是怨气冲天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的冷清、污浊使他们变得如此疯狂——需要拿房间里的东西出气。所有的家具没有一样是完美无缺的,不是那里裂了个口子,就是这里断了支架。沙发的弹簧像只毛虫一样探出头来,又像垂死挣扎的野兽。不知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将坚硬的大理石炉架弄碎了一大块儿。地板上的每一条凹痕和裂纹,都隐藏着一个痛苦的故事。对这间房子进行无情摧残的人,都曾是在这里安过家的,说起来也许有些可笑,但确实是这样。他们这样愤恨,也许正是因为那种天然的恋家本能受到无情欺骗的结果。如果是自己的家,估计哪怕仅仅是一间茅草屋,主人也会百般珍惜,把它清扫得干干净净。

年轻的房客坐在那里,以上这些推断像过电影一样,从他脑海里一一闪过。这时,从其他房间里飘进来一些声音与气息,它们是出租房的附带品。他听到,一个房间里传出阵阵淫荡猥亵的笑声,接着,各种声音接连不断掺杂着相继传来:怨天尤人的叹气声,掷骰子赌钱的蹭蹭声,哼着小曲哄孩子睡觉的催眠声,暗自抽泣的哭声,楼上阴阳怪气的琴声,砰砰的关门声,高架电车驶过时发出的隆隆声,一只野猫在后院围篱上的哀鸣声……年轻人被这些声音吵得心神不宁,加上房间里冷飕飕的潮气和霉味儿,他也要发狂了,并想拿那些家具出气了。

正在他想办法准备歇一会的时候,房间里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木樨草的香气,浓郁而甜美。这气味是随着一阵微风飘进他的鼻子的,太熟悉了,那样的分明、浓烈,完全像一个有血有肉的访客。他不自觉大声叫了起来:“什么事,亲爱的?”同时跳了起来,感觉一定有人会回应他。他完全陶醉在那阵香气里,不由得伸出双手去抚摸,霎时间,他所有的感觉都混乱了。气味是不会这么亲切地跟他打招呼的。一定是声音。不过,与他刚才亲密接触,并轻轻抚摩他的会简单到只是一个声音吗?

“她一定在这住过。”他喊道,并赶忙在房间里搜寻着,希望证实自己的推断。他非常清楚,凡是属于她的、或者只是她轻轻摸过的东西,即使再怎么不起眼,他都能一眼认出。这股缭绕不散的木樨草香气,是她所偏爱的,这已经成了她个人特有的气味。但是,它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呢?

房间拾掇得不够整洁,马马虎虎的。梳妆台那薄薄的台布单上凌乱地散落着六七只发卡,都是最普通、没什么个人特色的女性饰品。这里是不会找到什么有关她的线索的。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块被人丢弃的破烂手绢。他刚把它放到鼻子边,一股刺鼻的金盏草香气扑面而来,他赶紧把它扔到地上。另一个抽屉里,有几枚散落的纽扣、一份戏院节目表、一张当铺的当票、两颗夹心软糖和一本解释梦的书。他有些失望,剩下最后一个抽屉了。他打开抽屉,有一只女人用的黑缎子发结。看着这个发结,他愣住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也不过是个女性常有的普通饰物,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他在房间四处搜索,像只猎狗搜寻猎物一样。他仔细在墙壁上摸着,然后跪下来,轻轻掀开那块鼓出来的草垫,又查看炉架、桌子、窗帘、帷幔和墙角那个歪躺的橱柜,试图找出一点她的迹象。现在,他能感觉到她就在身边,却又远不可及。

她就在他身边,在他的心头,在他的头顶,拥抱着他,偎依着他,缠缠绵绵地向他诉说情话。他能强烈地感应到,她在辛酸地叫着他的名字,他们心有灵犀,心心相印。他心疼地又一次高声地呼喊着:“我在这儿呀,亲爱的!”并且回过头,瞪大眼睛四处寻觅。可是直到现在,那股木樨草的香味也没能使他找到那形象鲜明、色彩明丽、无比深情地伸向自己的双臂。哦,上帝啊!请你告诉我那股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吧。从什么时候起,气味开始被赋予了能发出声音的能力的呢?

他继续搜寻着。

他连房间的每个缝隙和叽里旮旯儿都不放过,那里藏着一些瓶塞和烟头。这些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当他从草垫的皱褶里捡出半支抽过的雪茄时,他诅咒着,用脚跟恶狠狠地碾碎了它。他仔细地将房间的每个角落搜寻了个遍。他把能找出的所有过客的痕迹都找出来了,但是没有一丝是他所想找寻的。令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儿呢?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位女房东。

他从阴森森的出租房里跑下来,走到一处泛着微光的门边,敲了两声门。女房东把门打开,他激动得几乎有点口吃了:“打扰你了,太太。请问,我的那个房间之前都有谁住过?”

“没关系,先生。我可以再跟你复述一遍。有斯普罗尔司和摩尼,刚才我告诉过你的。布雷达·司普劳尔斯小姐是她艺名,他们俩是夫妻。我的房客都是守规矩的人。她们的结婚证就挂在墙上,还镶了镜框。

“司普劳尔斯小姐是一位什么样……啊,我说的是相貌。”

“黑头发,个儿不高,虽然有点胖,但脸蛋儿挺逗人的。他们刚搬走一周的时间,是上星期二走的。”

“在他们之前,还有谁住过?”

“嗯,一位货运司机,是一个单身先生。他还欠我一个星期的房租呢。再之前是柯劳德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他们住了四个月。哦,再早些,就是多尔老先生了。他的房租是由他的几个儿子分摊的。他租了六个月。这一算,就是一年的时间了,再早,我真记不得了。”

谢过房东,年轻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爬上楼,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那股让人振奋的香味不见了。木樨草的香气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老家具、贮藏室发出的霉臭味儿。

希望又一次破灭了,这使他的信心几乎丧失殆尽。他呆呆地坐着,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咝咝往外喷的煤气灯发出的黄色灯光。就这么愣了一会儿,他迅速走到床边,把床单撕成一条条,然后用小刀把这些布条一条条塞进门缝和窗缝里,不留一丝缝隙。做完这一切,他弄灭煤气灯,把气门开到最大,然后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

﹡ ﹡ ﹡

这天晚上,轮到迈克尔太太为大家打啤酒。啤酒打来后,迈克尔和帕迪太太一起坐在地下室里,这里是女房东帕迪太太召集大家聚会的地方,也是各种虫豸永远不死的地方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傍晚,我把三楼后间租出去了。”帕迪太太对着酒杯上的泡沫吹了吹,说:“租房子的是个年轻后生。两小时前,他就上床睡觉去了。”

“哟,真的吗,帕迪太太,租出去了呀?”迈克尔太太惊讶地说,显出非常佩服的样子。“这样的房子,你都能把它租出去,你真行。你不会把发生了什么事都说给他了吧?”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生怕有人偷听。

帕迪太太猫着嗓子回答道:“本来把房间配了家具,就是用于出租的,我才不会多说一句话呢,迈克尔太太。”

“完全正确,咱们就是指望出租房屋过日子的。你的头脑真的很好使,帕迪太太。要是知道那张床上刚刚死过人,谁还敢住呀。”

“一点儿没错,咱不就指望这个生活的吗。”

“是啊,帕迪太太,可不是吗?就是上星期的这个时候,我还帮着你打扫那间房子了呢。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小脸儿真俊,竟会想不开,打开煤气自尽,帕迪太太,你说是不是?”

“还可以吧,长得模样还不错,”帕迪太太附和完,又觉得不对,“只是左边眉毛旁边多了一颗黑痣。再满上呀,迈克尔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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