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淮水一直缩在屋里的角落,一动不动直到天亮。他揉了揉因彻夜未眠而发红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侯淮水扶着门框慢慢的站起身来,他的腿有些发麻,有些发软,感觉没有力气,昨夜那恐怖的一幕仍在脑海中不断的重现。他慢慢的打开屋门,刺眼的阳光射进屋子,浑身暖洋洋的。侯淮水第一次觉得原来能看到阳光是这样的美好。他伸手遮住被阳光晃得有些刺痛的眼睛,走出了院子。
也许是由于昨夜的动静太过激烈,这些朴实的农民没见过那样的动静,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几个人敢出来。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侯淮水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门,往街上走去。在他看来,街上人多些,而人多至少能让自己有些安全感。可村民们却并不这么认为,大家对侯淮水根本就没什么好印象,看见他走过来,都远远的避开了。
侯淮水心头一阵苦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都是自己当初种下的因,势必要承受这苦果。他摇了摇头,在路旁找了块石头坐下。他腿上的伤口还没好,刚才那几步的牵动,还没结痂的大腿渗出的血将裤子染红了一大片。
侯淮水咬了咬牙,伸手按住受伤的地方,剧烈的疼痛让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口中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知怎么,侯淮水总觉得被王月英用剪刀扎到的大腿疼的厉害,感觉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不时的碾压着伤口,让伤痛一刻不停。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伤口其实并不算严重,只是不知怎么,一天一夜了,总不肯结痂。而且乍一看时,感觉伤口上好像有层薄薄的黑雾在隐隐流动,可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心里太紧张了?还是别的什么?
侯淮水正出神的看着腿上的伤口,却感觉眼前一阵发暗,他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有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挡住了光线。
来人挑着两桶水,慢慢的把桶放下,道:“淮水兄弟,这么早,在这干嘛呢?”
由于对方是背对着太阳,所以从侯淮水的角度往上看的时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不过,虽然看不清,声音还是能听出来的,那是酒庄的侯庆竹。
此时的太阳升起老高了,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热了。侯淮水仰头看着五大三粗的侯庆竹,不禁舔了舔干裂嘴唇,从昨晚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先前是由于恐惧,以至于忽略了口渴,而现在看着侯庆竹放在地上的水桶,那干渴的感觉瞬间变得明显起来。
侯淮水指着水桶道:“来,给我舀一瓢水,渴了。”在他的印象里,侯庆竹就是个孬种,被他欺负到头上了,也不敢多吱一声。
“那个,淮水兄弟,咱今儿个,是不是该把酒钱给结了?”侯庆竹瞄了瞄侯淮水那受伤的腿,语气轻佻的道。
侯淮水一阵错愕,这小子今天怎么胆子大了?他斜着眼睛看了看侯庆竹,道:“怎么?这几天没去你那照顾照顾,皮痒了?”他猜想,侯庆竹多半是装胆大,一吓唬就露馅了。
“是有点痒。”侯庆竹把手指关节握的噼啪直响,道:“怎么,想给我松松痒?”
丫的!侯淮水心头一阵郁闷,这小子胆子真的变大了!而现在要和他动手的话,自己指定只有吃亏的份,好汉不吃眼前亏,早晚有找回场子的时候。
“呃,庆竹兄弟,你多想了,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那酒钱,能不能在宽限几天?你看我这凄惨样子,哪里像有钱的样子?”侯淮水放缓了语气,摊开手道。
“这我不管,今天这酒钱,我要定了。”侯庆竹的语气竟然越来越强硬起来。
“我确实没钱,你再逼我也没有办法。”侯淮水将身上的口袋全翻了过来,道。
“走,回家去拿。”候庆竹道。
“我,我家里也没钱,有钱还用赊你的酒?”候淮水心中实在是纳闷,这候庆竹今天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
“呦呵,还在那哭穷呢。”候庆竹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低下头轻声道:“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往家里拿了点东西?把那东西给我,咱俩的帐,就两清了。”
“东西?什么东西?”候淮水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一副糊涂的样子。
“别装了,就那天你用包裹带回来的那两样东西,其中一样,不是让你扔进那口井里了么?”候庆竹扬起下巴努了努不远的井,道:“另一样呢?把另一样东西给我,咱俩就两清了。”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候淮水心知糊弄不过去,索性扬起脸看着候庆竹道。
“呵,欠我酒钱的,又不止你一个。”候庆竹晒然道。
候淮水低下头沉思了起来,那天,村中一个叫候梓的小混混在离村子不远的湖边发现一个古墓。那古墓像是被什么破坏了一般,里里外外都是狼藉一片,他刚要进去,却发现门口不远处躺着个死尸,候梓实在胆小,又心有不甘,于是回村伙同候淮水一起前来。
二人提着气死风灯颤颤巍巍的跨过那死尸进到墓里,里面早已空空荡荡,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看来,外面那死尸可能便是盗墓贼,只是不知道为何会死在这里。心有不甘的二人将整个墓地再次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却只找到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个雕像,状如卧虎,却头生双角,身披细鳞,阔口长须,脖颈间有如雄狮般鬃毛,利齿凶目,看上去威武不凡,这件雕像像是石头所雕,触之清凉滑腻,雕像下有两个蝇头小字—震水,这件东西被候梓带了回去。
第二样便是候淮水带回家的那样东西,是一副判官画像,画中人右手毛笔,左手生死簿,神色肃穆,不怒自威,正是那阴司判官。
第三样也是个雕像,须发喷张,阔口怒目,满面虬髯,身着长袍,右手抚须,左手像是拿着一本画册。这雕像雕的非常精致,栩栩如生,却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入手沉重,而且异常冰凉,仿佛冰入骨髓的凉。这样东西后来被二人扔进了井中,因为回村后,二人发现,两个人拿三样东西,不知道怎样去分,干脆便扔掉一样,这样便看似公平了。
候淮水本来想过段时间出去找个门路将这幅画像卖掉,谁知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以至于一直没有机会出手。
知道自己有这样东西的,只有候梓,那么,告诉候庆竹的,也自然是候梓了。
“想好了没有?”候庆竹似乎没有多少耐心,催促道。
“是候梓告诉你的?”候淮水再次抬起脸来道。
“除了他,还有谁?”候庆竹笑道。
候淮水皱眉沉思道:“那么,他的那个东西,也在你手里么?”
“当然,他欠我的酒钱,比你欠的还要多,那样东西,自然要给我抵债的。”候庆竹咧笑道。
“呵,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我可不候梓那家伙那样好糊弄,东西给了你,不但要把以前的帐清了,你还要给我来上几壶好酒。”候淮水慢慢的站起来,道:“走吧,我带你回去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