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和建一直觉得父母研发自己的时候遗漏了什么程序,不然的话,他不会成为一个工作狂,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几乎没有其他的模式。这不,从早上他在家里那栋复式公寓的楼顶花园上接到第一批订货电话,再到从车库里开出自己的路虎发现4驶上大街,电话就没停过。蓝和建个人名下有三部车,另外两部中一部是奥迪A6的50TFSI豪华型,主要用于去政府办事,平时由司机开;另一部是法拉利FF,用于接送一些重要客人,一般也是公司的司机开。平时只要是他自己开车,那就一定是这辆路虎,每次开着这部车上路,他都觉得浑身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勇气和男人的霸气。
今天天气不太好,能见度不高,前方的空气中呈现出一种铁青色,似乎整个城市都处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一排排楼房面目不清,迎面而来。像这样污染很严重的天气,是这个海滨城市南天市最平常的一天。
在洪山路口等候绿灯的时候,蓝和建无意间向右望了一下,那里有一圈很旧的围墙,围墙上原来似乎有什么广告,现在已经都看不清了。围墙里露出一丛丛的茅草,甚至还有一些低矮的小树。一个角落里有一栋低矮的二层小楼,外墙也是破旧不堪,不过能看出来小楼里的人是看守这块地的。不然这里早变成拾荒者的天堂了。
这个城市的这种地方还有这样一块空地,让人感觉很不可思议,而且这块地没有像其他空地一样挂着“政府储备用地”的牌子,说明它是有主儿的。蓝和建不由有些感慨,这块地要是自己能拍下来,就能把工厂写字楼现有规模扩建至少N倍。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绿灯刚亮,又一个电话进来了,蓝和建按下车载蓝牙,耳机里传来一个明显透着紧张的声音,这是名人公馆营销副总余家,他说:“蓝总,事情有些不妙。爱丽宫内部传出来消息,赵明昌可能通过什么关系给蓝天大酒店的董事长呼延兵施加了压力。昨晚他们开了会,据说赵明昌非常有把握,怎么办?”
蓝和建有些吃惊,这个单子对于蓝和建和他的“名人公馆家私有限公司”来说可不是小事。蓝天大酒店是南天市政府下属宾馆,硬件设施和服务在整个南天市的酒店、宾馆中那是首屈一指。这次蓝天大酒店装修升级,要采购大量的家私,名人公馆和爱丽宫等一些企业参与了投标。但是,在投标过程中,名人公馆所做的工作跟其他厂家所做的有些不同,在投标的过程中甚至向蓝天大酒店提供了详细的装修建议,分为不同的层次,如总统套房、行政楼层、普通客房,乃至中餐厅、西餐厅、酒廊等。这一点,就连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爱丽宫的老板赵明昌都私下说自愧弗如。
对于这种大宗的采购,各家肯定都使出了所有解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比如说爱丽宫,赵明昌就四处公关。至于别的厂家是怎么做的,蓝和建也是略有耳闻。名人公馆也做公关,但他更多的是从纯商业竞争的角度来处理问题。这么多年,一旦涉及这样的采购,他就一直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名人公馆从一个小作坊发展到今天有两千多人的企业,非常不容易,倾注了他无数的心血,他不得不小心呵护,生怕出现问题。
“蓝总,你在听吗?”余家在电话里继续说着。
“我在听。余家,这个消息可靠吗?”蓝和建问。
“绝对可靠。”
“我知道了,我回头通过其他渠道证实一下。”正赶上一个红灯,蓝和建赶紧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但对方关机了。难道真是如呼延兵所言,他们已经得手了,她在躲着自己?蓝和建赶紧发了一条语音微信给对方,大致说了自己的担心。
前方,雾霾似乎更加浓重,蓝和建忽然有了某种焦虑,这个单一旦失手,名人公馆想超越爱丽宫的时间就要延长几年。然而,新的电话又进来了,他不得不把自己的车厢当成了电话会议厅。
就这样,蓝和建打着电话走进完全用自己的产品布置的办公室,这里富丽堂皇,颇有西欧皇室的风格。这是一个供货商葛春旺的电话,他说自己要到名人公馆公司旁边的一个地方办事,希望来拜访一下蓝和建。
葛春旺长得高高大大的,是个标准的山东大汉,只是有点胖,整个五官就像是被气吹大了一样。不过人不错,酒量不错,能跟蓝和建喝几杯。他从蓝和建创业时期就开始了合作,除了生意,还挺投缘。
蓝和建笑道:“好啊,葛总,想吃什么?上回你请我吃了鱼翅,今天吃什么随便。”
葛春旺爽朗地笑道:“你们公司食堂的菜不错,就在食堂吃吧,我带了好酒。”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两个美女作陪。”他的声音很大,震得蓝和建耳朵嗡嗡直响。
葛春旺几乎每次吃饭都带美女给蓝和建认识,理由很简单,蓝和建单身。他带来的美女不乏优秀者,蓝和建也试图跟其中几个接触,但是,每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和那些女孩子“不来电”。
“你饶了我吧,你怕我不死是不是?”蓝和建自嘲地说。
“今天的美女可是很特别,不是你平时所见的那些庸脂俗粉。”葛春旺颇有点神秘。
“得了,我瞻仰过后再说吧。”蓝和建骂道。
“真能装。”葛春旺明显地不服回敬道。
蓝和建笑笑,随即收了线。一抬头,刚才和自己通话的副总经理余家正站在自己面前。他是个精明的小伙子,入行十年,成绩斐然,从公司一个普通销售干到这个位置,在整个行业里那都是小有名气的。余家长得不错,面孔像雕刻的一样,鬓如刀裁,眉如利剑,所以很受女人喜欢,刚刚三十多岁,早已经是个三岁孩子的父亲。蓝和建喜欢用有家室的下属,这样的男人一般都很有责任感。
余家今天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显得很帅气。蓝和建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打了这么长时间,手机都有些发烫,电量也有些不足。他弯腰去找备用充电器,一边随口问:“有事吗?”
“哦,蓝天那边你核实得怎么样了?”余家问。
蓝和建说:“还没回话,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跟一个宝马4S店联系了一下,搞了个促销计划,你看看。”余家干净利落地说,顺便递过来一本装帧得很好的计划书。
“行,你放在那里吧,回头我看看。”
“还有个事儿,我老婆罗琳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她学校的师妹,在一个学校里面做老师。”
蓝和建摇着头,无奈地说:“替我谢谢罗琳吧,我现在忙得连看场电影都没空,怎么跟女孩子接触啊?再说,即使接触了,人家对我感觉不行,结局还不是一样?算了,我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了。”
“你别没有自信啊,好歹也是白手创业的成功人士啊。”余家调侃道。
蓝和建正想反击两句,谁知道电话又响了,这是个大客户的电话,怠慢不得。他只好坐在座位上,歪着身子与客户谈话,这一通电话就是半个多小时,再一抬头,余家早走了。
余家夫妻俩对蓝和建婚姻的关心不亚于蓝和建老妈周亚丽,只是大家关心的角度不同,一想到老妈周亚丽,蓝和建立马打了个冷战,不愿再想下去。
秘书唐忠琪走进来,简单扼要地跟蓝和建说了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当说到中午有消防部门的人来检查时,他愣了一下,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略微思考一下,说:“叫余家陪着吧,你安排一下,再检查一遍防火设施。”
唐忠琪有点不解地问:“怎么,消防的人你也不陪?”
蓝和建回答:“没事,咱们把工作做到位,只要咱们自身没问题,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就是担心咱们这边出点纰漏。”唐忠琪不无担心地道。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相貌平平,思维却很缜密。她年纪比蓝和建大,蓝和建一般有什么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现在既然唐忠琪这么说,蓝和建自然要重视,于是,他问:“忠琪姐,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唐忠琪用商量的口吻道:“蓝总,你看这样行不行,中午让余总在食堂和他们吃工作餐,正好你有客人安排在那里,分两间,你可以打个穿插,这样也不失礼,再说他们饭后也是按规矩交饭钱。”
“这样最好,那你让食堂把菜做精细一点。”
“成,那我这就去安排。”唐忠琪微笑道。唐忠琪的笑容很和善,用蓝和建跟余家私下的评论就是慈母般的笑容。她身上有种去不掉的学院气,有时更像是蓝和建的小学班主任。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她不仅跟蓝和建合作得很好,就是跟他母亲周亚丽也是很有话说。办公室两个小妹的协调能力不错,也很会说话,当然,这都是唐忠琪培训的结果。
“那好,忠琪姐,你去办吧。”蓝和建回头看看手机,正静静地充电。蓝和建的手提包里面有移动电源,只是他舍不得用,因为要以防万一。他每天除了唐忠琪安排的事情,还有很多临时的事情,比如某个客户一声召唤,他就必须到位,细心服务,还得埋单,这就是做生意。
“还有,老太太要从加拿大回来了,应该是明天下午到。我看了一下,你那个时候有个评审会要参加,要是腾不出时间,我替你去接吧。”唐忠琪把手里的iPad收起来,刚才她一直照着屏幕介绍蓝和建的日程。
“忠琪姐,你给我看好时间,我还是尽量赶过去。我这老妈呀,如果我不去,我这几天就没好日子了。对了,一定准备好鲜花,没这个可不行。”蓝和建摇头道。
“我提前一小时给你电话。”唐忠琪回答,她的语调很好听,舒缓、和善。
蓝和建还想跟唐忠琪说两句什么,电话又响了,又是一个重要人物,蓝和建挥挥手,唐忠琪转身走了。
这个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蓝和建侧着身体,一直跟他谈着,感觉电话都有些发烫。这个领导叫郑大林,说区里要搞个产业协会,希望蓝和建能挑个头。蓝和建不想参与这些活动,因为会牵扯自己的精力,但郑大林说这是书记亲自定的,蓝和建心里有些纷乱,只好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放下电话,蓝和建赶紧处理一些事务,财务报表、单据签字、合同审核,还有一些采购计划等,这都是唐忠琪事先摆放在办公台固定的位置上的,他伸手一拿就可以拿到,而且知道大致内容。
一个信封引起了蓝和建的注意,信封上的字迹有些陌生。他的心顿时疑惑起来,这年头儿还有写信的?他打开来,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张他的大学毕业照。这下他更是不解,他的大学毕业照离校之前丢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看看邮戳,他想知道这张照片是从哪个城市寄来的?可是,左看右看,居然没有。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一个推广机构的人,他们一直希望能为名人公馆的产品推广做个企划,蓝和建觉得不靠谱,就没答应。可他也没有完全拒绝,因为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只是跟这些人通电话时,总不太当真。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对话,蓝和建处理了一会儿业务,又接了两个简短的电话。唐忠琪走进来告诉他有个生产协调会议需要他去参加。于是,蓝和建站起身来,穿过公司巨大的办公区域,走到展厅旁边的二号会议室。这个会议室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小的会议室,是蓝和建的名人公馆四个会议室里相对秘密的一个,因为有很多核心的会议都会在这里开。现在是商业时代,商业机密就是公司命脉。前两年,公司的一个系列产品刚刚开模就被一家公司抄袭,差点要了他的命。从那以后,公司的生产协调会议都在这里开,因为这个会议室不仅有准确的指纹识别系统,更装备了现代化的电子屏蔽设备,跟电视里很多谍战片里的会议室、实验室相比毫不逊色。
蓝和建走到办公室门口,保安队长唐忠孝收了他的手机,并且对他进行安检。参加这个会议的所有人都要安检,蓝和建自然也不能例外。他接受安检的时候对唐忠孝说:“不管是谁的电话,都要对方中午十二点以后打来。”
帅气的唐忠孝点点头,简洁地回答:“明白。”
正常的时候,开这种会之前蓝和建会关掉手机交给唐忠孝,但今天不同,他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而且,这个唐忠孝是唐忠琪的亲弟弟,绝对靠得住,手机交给他绝对没有问题。
会议结束时已是中午时分,蓝和建带着一脑子问题和唐忠琪走出会议室,唐忠孝递上手机,说:“有三个电话。”
蓝和建边往办公室走边看手机,他发现他等的电话还没来。唐忠琪接了个电话后在后面说:“蓝总,你朋友到了,在办公室等着呢。”
蓝和建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问:“余家那边怎么样?”
唐忠琪回答:“余家那边已经开始了,你要过去吗?”
蓝和建停住脚步,对唐忠琪说:“这样,我先去余家那边,等下你把客人带到餐厅去,我去应酬一下马上就来。”
蓝和建从余家那个西班牙风格大餐厅出来,转进对门的瑞典皇室风格小餐厅。刚一开门,就看见穿得人模狗样的葛春旺从那个配有高靠背椅的餐桌旁站起来,大声大气地吆喝着:“你还来啊,再不来我们都出人命了。在你这里吃顿饭,咋还这么磨叽。”
他身边坐着的两个女人也站起身来,蓝和建赶紧表示抱歉,寒暄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隔壁还有个接待,我在那里耽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