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承玉看着这个女人,心中除了恨,就是恨!前世,就是这个貌若温婉的相府千金,联手她的亲爹,一同将她推上了绝路。也是这个女人,间接地让娘亲含恨而逝,如此血海深仇,她宁承玉就算再过几生几世也不会忘!
心中这般刻骨的恨,宁承玉面上却是勾出一抹极淡的笑:“原来是丞相府千金,不知道左小姐你大驾光临,是有何事么?若是来找我的爹,你可是进错了门了。”
本是盛极的容颜,这一笑,更是极美。
左小婉面上红一阵青一阵,宁承玉这句话可谓极尽讽刺了她,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发抖,但她到底城府极深,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左小婉脸上的笑仍是僵持着,却已经转为了一种楚楚可怜的样子,“玉儿,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宁承玉不动声色,她怎么会不明白左小婉在想什么,宁承玉缓缓的将手递给春雨,借由她扶力,慢慢就站了起来。
随着她站起,左小婉的脸上更显出不可置信。她不是病的要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承玉嘴角含着讥讽的笑,淡淡道:“那么,看到我没事,左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左小婉毕竟不是等闲角色,见承玉怡然自得悠然含笑,她确实被惊得不轻,可她左小婉能使尽手段嫁进相府,就不会被宁承玉这副笑面吓退。况且几次和这位侯门千金交锋,对方孤傲清高的性子,左小婉早就摸了个透彻,宁承玉她又几时占过上风。
只见左小婉眸光一转,又恢复了平常那百转柔情娇媚的样子,含情地望着宁承玉道:“玉儿,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呢,前几日听说你病了,我便一直担忧。早便想来看看,只可惜你爹地总不让,现下看到你安好,我这心里也算安了。”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简直叫人拿不住半点错处。
可若还是以前的宁承玉,那眼里不揉沙子的刚烈性子,肯定要被这话里隐藏的毒刺给气的生烟。左小婉打的也便是这个主意,她一向擅长这般的笑里藏刀,谈笑间杀人于无形。
宁承玉此时的身体,任谁都知道虚弱不堪,如柳絮一样易摧折。若是再大怒大伤,等于就是往自己再扎一刀。
左小婉的确很了解宁承玉,知道她的性情,也知道利用这般性情,让宁承玉自伤。
可是她等待之中的暴怒迟迟没有来,她心里忽然一惊,更加觉得狐疑。
却看到宁承玉的嘴角,绽放出一个柔淡的笑意。像是月夜骤开的夜昙花,美丽神秘,还带着一点妖异。“可是宁承玉福薄,着实承不起左小姐你如此盛情。”
这般反常,左小婉又有些冒虚,定睛看向宁承玉。不禁向前了一步。
想不到,宁承玉却是立刻往后退了退。嘴角还是那笑:“我现在重病,左小姐你还是离着我远些,免得回头你身子有什么不爽利,转脸便要向我爹哭诉,说是因为过了我的病气。”
左小婉浑身一冷一热,只觉得隐隐哪里不对劲。
没错,在她来之前想的种种当中,的确还留了这么一条理由。只要能挑拨宁无求和宁承玉之间的父女关系,她是不介意用任何手段的。
可是这宁承玉……怎么忽然就摆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神气来了?
这厢心念电转,面上是分毫没有露。她毕竟是左小婉,自幼被宫中十八位嬷嬷亲自教养的丞相府千金,会因为这点反常就吓倒?
左小婉柔柔冲着宁承玉笑:“玉儿,我即将要嫁给你爹,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我明白你心中一直对我存有误会,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真的关心你。”
说完,还幽幽一叹。似乎是觉得不被理解的忧愁。
前世宁承玉便是败在这种绵绵攻击中,宁承玉自幼被清河郡主捧在掌中,性情倔强,根本不懂得委曲求全。她看不惯左小婉的惺惺作态,更看不惯宁无求的虚伪。而在左小婉的挑拨之下,宁承玉屡次与宁无求冲突,更是当面痛骂左小婉,却不知道,左小婉那次次装作委屈的掉泪,早已经一点一点让他们父女离心。
最终,更是让宁无求这把刀,亲自扼杀了他的亲生女儿。
好狠毒,宁承玉从来不知道,温柔刀,原来竟是这么致人死地。
宁承玉这厢思及往事,对左小婉更加冷然漠视。左小婉却是越来越不安,因为她看到宁承玉虽然沉默,但是面色之上,丝毫也没有被她挑动出怒火的痕迹。
良久,宁承玉才看着她,冷淡道:“我早前听说,左小姐是大家之女,知书达理。如今看来,居然把嫁人之事,随意挂在嘴上,一位闺阁千金,说话这样不检点,难道丞相府,没有教会左小姐何为廉耻吗?”
左小婉像是被一记闷棍击中,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自然,在预想的所有反应中,没有这一种。
春雨在旁边看着一切,简直要目瞪口呆了。
天哪,小姐这是怎么了?这般的说话和神情,这还是小姐吗?
左小婉的袖中,一双玉手已经紧紧掐进了肉里。她万没想到宁承玉会这样反击她,在她心中,她知道自己和宁无求的婚事,一直是宁家这位大小姐最痛恨的事。每一回,只要拿婚事去刺激宁承玉,她无一例外会暴跳如雷。
这个杀手锏,左小婉这半年多来,已是用了不少次。想不到今天,居然失灵了。
不仅失灵,宁承玉还借此对她倒打一耙。
先前那一丝古怪的不祥感,再次不可遏制地涌上了左小婉心头。
她温婉的笑容,终于出现了裂痕,显得有些勉强起来:“玉儿,陛下已经赐婚,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你何必……”
宁承玉冷冷打断:“陛下赐婚?圣旨昭告天下了吗,还没有见到圣旨,小姐你就敢言是陛下赐婚,左小姐的胆量,着实让人佩服。”
左小婉冷汗都下来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大的蠢事。
陛下的确是赐了婚,不过那只是一句口谕,正式圣旨,根本还没有颁布。但是从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谁会去怀疑,因此当听到口谕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心中默认了这桩婚事。
也是因为此,左小婉最近往宁国侯府走动的频率,才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想不到、想不到……
这宁承玉今日是拿住了这样的事来堵她!
偏偏这是最无法辩驳之事,左小婉俐齿伶牙,此刻甚至不太敢说一个字。因为若是宁承玉硬要往她头上扣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她如何可担?
左小婉暗暗收住了冷汗,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柔柔看向宁承玉:“玉儿,你莫要生气,今日我本是真心来看你,想不到会惹得你不快。你放心,我这便离开,不打扰你休息。”
一看风向不对,左小婉马上就要找台阶开溜了。
宁承玉望着她,在心中则是一冷,她当然也不想看见左小婉,只不过,她可不打算让她就这般轻易地离开。
既然是她左小婉先找上门的,就要让她明白,她宁承玉的地方,不是随便她左小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左小婉本打定了离开的心,也料想宁承玉不会留她。只是她却看到宁承玉脸色明显不善,当下当然有些惴惴。
宁承玉的眸光清清幽幽地放到了左小婉的脸上,随后,仿佛不经意地、如清风般,扫到了她平坦的小腹。并且,像是定住了一样,目光丝毫不再离开。
片刻,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
左小婉心里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两只手就护住了自己的肚子。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更糟,所以她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又把手放下去。
这一连串动作更显心虚欲盖弥彰。
宁承玉看到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心里冷笑了一下,故意迟迟不将目光从她的肚子上移开,直盯得左小婉开始身形摇晃,脚下似乎都虚了起来,宁承玉才缓缓抬起了眼。
左小婉强自镇定,刚想要说什么,就接触到宁承玉似笑非笑,甚至带着讥讽的眼神。
她一下子就冒虚汗了。
左小婉咬牙,踉跄奔出了宁承玉的屋子。
宁承玉这临别一眼,的确够有力,是正中了这丞相千金的软肋。更是足够让她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