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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耗子扛枪窝里横

正是吃饭时,北方大学食堂里人头攒动,每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思存来晚了,拿着个搪瓷饭缸排在队尾,翘首向前看着。白花花的米饭见底了,馒头也不多了,菜也剩不了几样。食堂物资是按计划供给的,并不很充裕。来晚了,只能委屈点儿自己的胃。思存百无聊赖地摆弄饭缸,寻思着排到自己还能剩下点儿啥。

突然,背后有人拍她的肩膀。思存回过头,看到一个男生明晃晃地对着他笑,“同学,还记得我吗?”他说。

思存摇摇头,没印象。

“我是江天南啊,舞会上认识的。”男生把双手抬到腰前,做了个帅气的扭腰摆胯的姿势。

“啊!想起来了!”思存道。舞会上鬼影重重,她记不住人的模样,却对江天南的名字印象深刻。就是跟他学了几分钟跳舞,她才刚好被警察抓个正着!

“饭菜不多了,你吃什么?我叫排前面的同学帮着买。”江天南二话不说拿过思存的饭缸。

思存说:“米饭。”

“菜呢?”

“随便。”

江天南几下就挤到了队伍前面,没一会儿,又挤了回来,举着满满一饭缸的红烧肉。

他们找个空位坐下,江天南把一大饭缸红烧肉放在思存面前。他自己的是梅菜扣肉。

思存说:“谢谢你!我给你饭票。”红烧肉是贵菜,一次就要花掉思存两顿的饭票。思存有点儿心疼。

“不用,算我请你的。”江天南大方地说。

“那可不行!”思存红着脸把饭票塞给江天南。

“真的不用。上次害你跟着进了派出所,我很过意不去。这顿先随便吃着,下次我请你去马克姆吃西餐。”马克姆是X市唯一一家俄国风情的西餐厅,颇负盛名。

思存说:“我不爱吃西餐。再说那也不怪你。”墨池带她去过一次马克姆,牛肉都没有煎熟,一股血腥味儿。她吃了两口,剩下的就都给墨池解决了。

江天南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笑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钟思存。”

“中文系的钟思存?”江天南眼睛一亮。

“是呀!”思存不明白江天南怎么那么大惊小怪。

“你可是你们系的风云人物。难怪我托苏红梅打听你,她说不知道。”江天南吃东西很快,吃相却很斯文,还不耽误讲话。

思存听得一头雾水。

江天南说:“你别谦虚了。全校都知道你是中文系的系花、状元,才貌双全,好事全让你占了。”

思存被他说了一个大红脸,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你们系最出风头的是苏红梅,现在她可被你比下去喽。”江天南笑着说。

思存大口地扒着米饭,红烧肉却下得很少。江天南道:“你怎么不吃菜?”

思存说:“全是肉,吃两块就饱了。”

江天南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们女生饭量小。”他把自己饭盆里的梅干菜挑出来,放进思存的饭缸。

“不用。”思存阻挡江天南的筷子。

“不用跟我客气。你吃我的梅干菜,我帮你解决红烧肉。”江天南不客气地把筷子伸到思存的饭缸。

思存放下筷子。虽然在农村长大,她却很有一些小讲究,尤其不习惯和陌生人吃东西过于亲近。

思存吃完了米饭,开始收拾东西。红烧肉剩了不少,她打算晚上买半份熬白菜,烩在一起吃。“你慢慢吃,我一点还有课。”

思存把饭缸放回宿舍。她们没有属于自己的柜子,只有一个公共的架子,餐具、牙具都放在那里。思存在饭缸上扣上一个碗防灰,转身爬到上铺,找她的英语课本。

床上有封信,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墨池的。思存抿嘴一笑,他们才分两天,他的信就到了。还有几分钟上课,思存三下二下撕开信封。

墨池只写了简短的一段话:“思存,周四晚上没课的话就回家吃晚饭吧,阿姨给你准备了好菜。”思存把信捂在胸口,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想她就直说呗,说什么好菜不好菜的,借口!今天是周三,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墨池,思存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蹦完了,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多亏宿舍没别人。

第二天下午下课,思存抱着课本准备直接回墨家。教室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她。思存抬头一看,“江天南。”她脱口说道。

“思存,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去马克姆吃西餐。”江天南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喇叭裤、夹克衫,站在人群中很是抢眼,显然是刻意收拾过。

“我没空。”思存简短地说。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江天南说。

“嗯?”

“我们系明天就要进山考察了,一直到寒假,再见面,就得明年开春了。”江天南说。

思存一笑,“那就明年开春再见,我真的有事,祝你一路顺风。”说罢匆匆向外走。

江天南追上她,“只占用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真的很想请你吃饭。”

思存边走边说:“你已经请过了。而且,舞会那事真的不怪你,你不用再请了。”

江天南紧追不舍,“那我要是说不是为了舞会的事道歉,而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呢?”

思存心脏狂跳,知道江天南是什么意思了。思存站住,看着江天南,摇摇头,认真地说:“我有朋友。”

江天南倒以为她没听懂,索性把话挑明,“我想当你男朋友。”

饶是思存害羞,也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句话断了他的念,“我有男朋友。”

江天南一笑,“不用这样搪塞我。我问过你们班同学了,你没有。”

思存不想再和他纠缠,丢下一句:“信不信由你。”拔脚就走。

思存一口气走出校门,回头看看,江天南没有跟上来,才松了口气。她烦躁地蹲在校门口,把书本顶在脑袋上。她没想到,竟会有男生追求她。墨池没有追过她,他们是自然而然,日久生情。她不想和墨池以外的任何男人有瓜葛。凭着女性的预感,她觉得和江天南的事还不算完。好在江天南明天就要进山了。希望下个学期,他忘了还有钟思存这么个人。

理清乱纷纷的思绪,墨池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思存的头脑里。思存一下子平静了,甚至微微笑了。她以前只知道墨池好,有了江天南做对比,她才知道墨池有多么好。

墨池不赶时髦,但风度儒雅;墨池不夸夸其谈,但多学内敛;墨池不死缠烂打,但对她关怀备至。思存庆幸没有经历大风大浪,就遇到了墨池这个人生伴侣。有墨池在,她什么也不担心。只是,思存深深地吸了口气,江天南的事情,她不会告诉墨池。

她相信自己可以解决。

想清楚了,思存的心情也好了,大步流星走到公交车站,刚好公车就驶过来。真是个好兆头,思存相信,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回到家,刚进墨家小楼,思存就闻到诱人的菜香。循着味道过去,餐厅里却空无一人。思存找到厨房,保姆正在收拾厨具。看到思存,保姆笑着说:“墨池在楼上,你去叫他下来吃饭吧。”

墨家的孩子称呼保姆为“阿姨”,就像对长辈一样尊敬。思存恭恭敬敬地说:“阿姨辛苦了,一会儿您也一起吃吧。”

“我收拾完就走,回家还得给我家那口子和孩子做饭呢!”保姆乐呵呵地说。

思存听到她那么自然地说“我家那口子”,心里一暖。她说:“那您给孩子盛点儿肉菜回去吧。”说罢,轻巧地上楼,找她那口子去了。

思存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的房间门口,侧耳倾听,没什么动静。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墨池撑着双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他没有看院子,而是在仰望天空。

夕阳西下,晚霞笼罩着他高大清瘦的身子,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边,像个孤独的天使。思存悄悄走过去,几乎贴在他的背后,他却还是没有反应。想媳妇想出神了?思存微微一笑,抬手轻轻蒙住他的眼睛。

墨池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把手握在思存的手上,轻轻放在自己腰侧,再扶着拐杖转过身。“你回来了?”他淡淡地说,眼底有点儿落寞。

思存立刻感觉到他的不对,脱口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

墨池抱住她,让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前,“高兴,你回来我当然高兴。”

思存很享受地把头埋在属于她一个人的宽阔胸膛,两人安安静静地拥抱,享受幸福一刻。过了一会儿,思存先踮起脚尖,吻上墨池的嘴唇,墨池又迅速咬住思存的嘴唇——每次重逢的重头戏火热开场。

悠长一吻后,两人相携来到餐厅。桌上的菜都是思存爱吃的。思存惊喜地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墨池给她夹了块猪排,说:“今天是农历十月初八,我生日。”

“哎哟!”思存捂住嘴巴,“我真该死,居然不知道你的生日。”五四青年节是她的生日,那天墨池可是给她在老字号的“德运饭庄”定了一桌子好菜,还请政府食堂的面点师给她做了西式的生日蛋糕。她却把他的生日忘个精光。

“不怪你,我的生日不年不节的,我自己都差点儿忘了。”墨池毫不在意。

“我都没给你买礼物。”思存懊恼地说。

墨池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噫!”思存轻笑,“说得真好听,我看你才是学中文的。”

墨池淡淡地笑。思存问他:“你过了这个生日是多大啦?”

墨池说:“二十三周岁。刘春红阿姨也真是的,都没告诉你我比你大几岁吗?”

思存吐了吐舌头,“应该是告诉我父母了,我没在意。”

墨池搂着她的肩膀,“真是个傻瓜,年纪是相当很重要的。”

“我们算年纪相当吗?”思存笑嘻嘻地问。

“当然。男的比女的大五六岁是最合适的,能照顾你,保护你。”

“哼,你就哄我吧。”思存撇嘴,“我们班好几对谈恋爱的,都是年龄不差一两岁的。”

“你嫌我太大了?”墨池淡淡地说。

“才没有!”思存急了,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墨池和钟思存是最合适的,不管相差几岁!”

墨池淡淡地笑了,又给思存夹了一筷子青菜。他喜欢照顾她吃饭,看她吃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似的。

思存却停了筷子,有点儿担心地说:“墨池,你今天不高兴吗?”

“没有啊!”墨池忙说。

“不对。”思存说,“今天你都没开怀大笑过,也没横鼻子竖眼。”

墨池放下筷子,“真是我的媳妇,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怎么了?”思存仰头,担忧地说。

墨池说:“没什么,工作上的事。”他强打笑容,“不说这个了。看我,我差点儿搞砸了咱们的晚餐。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思存想逗他开心,笑道:“要不我们喝点儿啤酒助兴?”

墨池想起她酒品奇差,引诱欲火焚心,她却会周公去了,害他差点儿憋出内伤。

他连忙摇头道:“小祖宗,你饶了我吧。家里还有长城汽水,咱们喝汽水吧!”

思存自知理亏,低头痴痴地笑。墨池情绪转晴,恶狠狠地说:“你还笑!一会儿把上次欠我的补给我!”

这周思存的心情非常好。周五早上才回学校,周六晚上又能回家。虽然在墨家小楼还是有些拘谨,尤其是陈爱华和墨市长在场的时候,她常常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可她还是喜欢那里,因为那是墨池的家,而有墨池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周六晚上一家人看电视,照例开了一瓶水果罐头。思存毕恭毕敬地给墨市长和陈爱华一人盛了一碗,又给墨池盛了一碗,唯独没盛自己的。墨池问她:“你怎么不吃?”

思存说:“我不渴,不想吃。”

墨池疑惑,她平时挺爱吃罐头的呀!

等墨市长夫妇上楼了,思存端起墨池没吃完的小半碗,呼噜呼噜两三口就吃光了。

墨池吓了一跳,她这是怎么了?

思存认真地说:“有领导在场,我不好意思吃。”

墨池哭笑不得,“再大的领导在家里也只是我们的父母,有什么好紧张的?”

思存举着筷子,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说:“就是紧张,我从小就怕领导,怕村长,怕老师,连我们班班长我都怕。”

墨池说:“你是不是干坏事了,怕被人家抓住把柄?”

思存说:“我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能干什么坏事?”

墨池蹙着眉毛,摇头说:“我看你挺能干坏事的,没干坏事怕人家干吗?”

思存吃了口罐头,咂咂嘴,又就着墨池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碗,边吃边说:“领导就是挑毛病的,我怕哪里做错了,又挨尅。”

墨池搂住她哈哈大笑,“他们挑毛病,你可以顶嘴啊!”

思存翻卷着衣角,嘟嘟囔囔地说:“我哪敢和领导顶嘴?”

墨池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儿没噎住,“钟思存同学,你真是拣软柿子捏,跟我顶嘴你可一点儿也不含糊。”

思存仰着脖子,不服气地说:“我哪里和你顶过嘴?我那是据理力争。”

墨池点头,“是是是,你在我面前最有理了。你听说过一句俚语没?”

“啥?”

“小耗子扛枪……”墨池笑吟吟地说。

“啥意思?人小鬼大?”思存把罐头吃得精光,把糖水也喝干了,抹着嘴猜道。

“窝里横!”墨池说出谜底。

咕噜!思存那最后一口罐头卡在喉咙,咽不下,咳不出。这个墨池,平时斯斯文文的,这乡下俚语他是跟谁学的?

第二天,周日,他们睡了个小懒觉,醒来又在床上嬉闹了一番,直到思存肚子咕咕叫了,才轻轻踢踢墨池,“起床吧,太阳都晒屁股啦!”

墨池舒服地眯起眼睛,朝窗口望去。他房间里厚厚的黑窗帘早换成了草绿色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虽然已是深秋天气,却晒得人暖融融的。墨池心情大好,把她揽在怀里,“今天天气不错,一会儿我们出去玩玩怎么样?”

“去哪里?”思存一兴奋,骨碌一下爬起来。

墨池略一思索,道:“天快冷了,去友谊商店给你买件呢子大衣吧。”

思存说:“我有呢子衣服。”去年墨池给她买的那件呢子上衣,让宿舍的姐妹们羡慕不已。

墨池道:“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衣服不是缺了才买的。”他就是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们乡下人都是穿烂一件才添一件的。”思存故意顶嘴。她知道墨池对待自己爱的人,脾气好得不得了,所以就忍不住和他顶撞。她看着他装作很生气,眼睛却笑吟吟的,还对她百般呵护,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果然,墨池装模作样地瞪起眼睛,“钟思存同学,你又故意和我顶嘴!”

思存咯咯笑着钻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细瘦的腰。耍赖呢!

“乖,起床了,你不是饿了吗?吃饱了我们出去。”墨池把思存从被窝里捞出来。

穿戴整齐,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保姆慌慌张张地敲门进来说:“墨池,有两个人非闹着要找你。你看,用不用给墨市长打个电话?”

墨池听到中年男子的吵闹声,剑眉微蹙,摇摇头,“不用,我下去看看。”

一个满身机油,老工人模样的男子,冲着楼梯口大声叫嚷,他身边站着一个架着双拐的青年,左腿比右腿细很多,晃晃荡荡地吊着。

墨池出现在楼梯口,老工人就扑过来,指着他的鼻子说:“怪不得你对小强的工作不上心,敢情你住这么好的房子,吃穿不愁!”

思存没见过这阵势,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挡在墨池,大声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老工人冷笑道:“要工作的!我还不知道墨干事住这么好的房子呢!看来同是残废人,你有个好老子,就是不一样啊!可怜我儿子,想进工厂接我的班都那么难!”

“残废”这个字眼深深地刺痛了思存,她愤怒地冲到老工人面前,“你说什么呢?谁是残废?”墨池连忙拉住她,小声说:“你回房去,这里我来处理。”

老工人拉拉扯扯地说:“你怎么处理?继续敷衍?我们工人阶级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最后,想让我儿子进厂接个班都不行吗?”

墨池好言劝道:“陈师傅,您坐沙发上听我慢慢说,行吗?”

陈师傅突然抹起了眼泪,“我慢慢说,我儿子的婚事等不起啊!人家姑娘说,没工作就不嫁给我这残废的儿子啊!”

思存知道,墨池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她怕老工人再拉拉扯扯,伤了墨池,忙把陈师傅劝到沙发边上,又让他儿子也坐好,给他们倒了热茶。墨池扶着拐杖慢慢走下楼梯,坐在他们的对面。

陈师傅抹着眼角,声泪俱下地说:“那年夏天,我带着突击队,大炼钢铁一百天,为了完成任务,每天就睡两个多小时。有一天,我老婆冒着大雨来厂里,说儿子发高烧让我回去!我也想回去,可工期不等人啊!我跟老婆说,小孩子发烧是常事,多盖床被子捂捂就好了!她一个农村妇女没有主张,我让捂捂就捂捂,我转身又进了车间,再出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回到家,我老婆疯了似的拿刀要砍我啊,就因为我顾工作没顾上儿子,小强高烧不退,落下了小儿麻痹,终身残废!我们突击队被评上了先进集体,我被评上了省先进生产者。可墨干事,我悔啊!我这先进当得不值,我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墨干事,这些话我不跟别人说,就跟你说,我就是看你和我儿子一样是残疾人,别人不知道残疾人的苦,你还不知道吗?”

陈师傅一口一个“残疾”,喊得墨池心如刀绞。他勉力克制情绪,声音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颤,“陈师傅,您的苦我能理解,您儿子的苦我也理解。你们厂我都跑了好几趟,街道也联系了。他们也答应安排了,可您儿子情况特殊,组织上真的需要时间啊!”

“狗屁!”陈师傅骂道,脸红脖子粗,“什么情况特殊?再特殊我儿子也有两条腿!还不是因为我就是个工人,不把我当回事?”

墨池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陈师傅的话太伤人了,伤得他心口都在刺痛。他只是个没有文化的老工人,说话虽粗鲁,可说的是大实话。

曾经的先进生产者光环褪去后,他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他是建设祖国的功臣,可这样的功臣太多太多,国家的力量却是有限的。墨池想帮他们,尽一切力量去帮他们,可他也只是个小干事。本质上,他和陈师傅一样,人微言轻。机关的同事会因为他是市长的儿子而在生活上多照顾他,却不会在工作上越雷池一步。

思存倾身坐在墨池的身旁,默默地握住他的手。墨池的手冰凉,甚至在战抖。他强压着情绪说道:“他特殊,是因为,他既没上过学,也没有技术……”

“炼钢需要什么上学啊!我不也是当了五年学徒工就练出来了?”陈师傅提高了嗓门。

思存看着陈小强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插嘴道:“您儿子的情况,能下车间吗?”

没想到这句话惹恼了陈师傅。他脸通红地站起来指着墨池,口不择言:“我儿子不能进车间,他就能吗?还不是他老子有本事,给他整到民政局,坐办公室?我只恨我自己没文化,当不上大领导,安置不了我儿子!”他并不知道墨池是墨市长的儿子,只是听说他的父亲很有权力。

“住嘴!”墨池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吼道,“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辱没我的父亲。你儿子的工作,我会继续落实,但是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他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不但把陈师傅父子震住了,把思存也吓了一大跳。

陈师傅一甩袖子,“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家里等了!”

旁观已久的保姆看不过去,冲着陈师傅道:“墨市长的家是你说等就等的吗?再不走,一会儿惊动了墨市长,看你怎么办!”

“啥?这是墨市长的家?”陈师傅蒙了。

“墨池是墨市长的儿子!”保姆道。

墨池黑着脸对保姆说:“您就别管了。”又对陈师傅低吼道:“我说帮你就会帮你,但是,我请你出去!”

陈师傅脸都白了,双膝不自禁地往下软,“墨干事,对不起……我真没想到您是墨市长的儿子……我……嗨,看我这个老糊涂,竟然跟墨市长攀比。墨市长是老革命,别说他的一个残疾儿子,就是一百个残疾儿子,安排好工作也是应该的!”陈师傅越紧张,说话越没谱。

墨池扭过脸去,冷冷地说:“你赶紧走!”他的心揪成一团,眼睛也又酸又涩。

他们再不走,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是我的错……不找你了……我给市长添麻烦了……只求您别把我和小强来的事告诉我们厂。”陈师傅结结巴巴地说。

“走!”墨池大声吼道。

陈师傅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拉住呆立在一旁的儿子,“小强,咱走。咱们来错地方了。”

陈小强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父亲身后,落荒而逃。那他条细腿晃得厉害,墨池看着他们消失在玄关处,突然像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跌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一动不动。

思存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拥抱他。“他不会说话,你也和他们一般见识?”她轻轻地说。

墨池默默挣脱,摇摇头,干涩地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思存默默走开。墨池把头埋在唯一的一条腿上,久久没有动弹。

过了很久,思存端着一杯热牛奶出来,墨池还是保持着雕像的样子。思存静静地蹲在他身边,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小声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墨池脸色惨白,喉结剧烈滚动,半晌,他说:“他们也没有错。”

思存眼里闪着心疼的晶莹,点头道:“我知道。所以,你别难过。”

墨池缓声道:“我不是难过,是汗颜。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沾了父亲的光,我还不如小强。”

思存把头埋进墨池的怀里,“不许你妄自菲薄。你有学识,有能力,如果不是身体原因,你能胜任更重要的工作。”

墨池苦笑,“只有你不嫌弃我。”

思存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就是不嫌弃你,我还崇拜你,爱你呢!我相信呀,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每个人都会找到适合他的岗位。陈小强会找到,你也会找到!是金子都会发光的!”

思存一向是个害羞的姑娘,就连他们之间写信都没写过这么火辣辣的语言。墨池感动了,不但感动,也振奋了。有心爱的妻子的支持,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呢?他竟笑了,“我知道。我会做一个好干事,不靠父亲,靠自己的努力发光!”

思存迟疑地道:“你不会是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吧?”

墨池摇头,笑道:“我不会。我有能力做好,为什么要放弃?我会继续为他们跑,一趟不行两趟,我会告诉工厂和街道办,残疾人也能为社会作贡献。我也会告诉小强,腿不行还有双手,创造出价值,谁也不会轻看他。”

思存搂住他的脖子,两眼发光地叫道:“墨池,你说得太好了!我越来越爱你了!”

墨池被她赤裸的表白说得满脸通红,“那么,我们改变计划,不去百货公司,去陈师傅他们厂长家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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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意外的邂逅,她救了他的命,而后,他们处处受到追杀,在困境中,他牵起她的手,“上天入地,携手与共,生死不离,今生不弃。”从此他的柔情只为她而绽放;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日夜伴君行。青楼中无意的一句“青楼满座,谁懂人心寂寞”,深深震撼他的内心,封闭已久的心一点一点的崩塌。“小萱儿,本王不会放手的,死也不..”你注定挑不掉的。“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竟敢想别的男人,是觉得死了一次喜欢上那种感觉啦?”世人眼中凶狠残暴的他,却对着她的冷漠而无计可施,在短短的相处中,他沦陷在她的冷漠中。“放我走...”声音淡淡的,仰头看着这个华丽无比的金屋,她觉得好累,好累。她的心只有一颗,为何想要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就这般的难呢?片段一:“君上,姑娘被平南王给劫走了,要追吗?”属下在一旁提心吊胆的问。敢抢他的人,活腻歪是了吧。紫眸上溢出嗜血的光芒,冷冷道:“管他什么王什么神,抢本尊的人,杀无赦。”“是...”“顺便告诉他,乖乖放人,王府着火了可别伤了旁边的百姓。”片段二:“你是我的,你不嫁给我你嫁给谁?今生,你只有嫁给我,别人你想都别想。”他霸道的搂着他,威胁着。瞬间,泪水溢满眼眶。他以为他是谁啊,别以为我没人要,哼,她生气的将头扭到一边。“不嫁也得嫁,今生你注定是我的人。”满眼泪水,咆哮道:“我不嫁,就不嫁,你怎么着。”语毕,泪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一颗一颗的往下砸。半响,他温柔的拭去她腮边的泪水:“乖,不哭了哦,你看,都成花猫脸了。”她还是很生气,继续扭头不理他。“娘子,为夫错了。”柔柔的声音划过耳畔,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令她沉醉。最后,她强忍着心中的那份悸动,换乱的逃开他的怀抱,她害怕自己的坚持在他的柔情攻势下,崩塌的一趟糊涂。片段三:“小萱儿,他能做到的本王也一定做得到。”平南王一脸执着的望着对面的女子。楚天阁,琉璃宫中,秋千架上,他亲手为她挽发,为她扫眉为她点妆的柔情蜜意他都知道,如今她在他身旁,他也可以倾尽所有,爱她,宠她,怜她,惜她...看着他坚定无比的目光以及执着,她无奈的低头,而后耐心的教他。夜色中,微波闪闪,时不时传来断断续续,曲不成调的声音。“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她的耐心道了极限。他哀怨的看着他,继而一遍又一遍执拗的吹着不成调子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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