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广德冷哼一声，不知是对人还是对己，“难道要我和渺儿不吃不喝平白这里等死吗？”他面上抽搐，瞪视着几人，缓缓沉痛道：“当年老爷举家迁去宁阳，我因着渺儿，自动请缨留了下来。先头那一年，老爷还会差人过来探望，送些银两，我们就以此勉强度日。哪知时日一长，音信就渐渐断了，后又听闻老爷在宁阳的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远胜过在蓊城这些年，富贵之下，恐怕他早就忘记这边的人和事了。衣食不保的那些个日子里，我也想过出去干活，赚钱来养活渺儿。可人家一听说我是留守在刘府的门房，便认定我是不祥之人，苦寻数月，竟寻不到一处地方肯用我。上苍作弄至此，我除了想法子去骗，还能怎样？先前那些买主各个都自认胆大，不信有鬼，稍稍被我一吓唬，还不是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连缴下的房钱也都吓得不敢要了……”说到这儿，广德微微不屑的笑了下。
众人听在耳中，皆不免心下一沉，陆擎风忽然开口道：“我可否冒昧一问，刘老爷当年为何要举家迁离？”
紫凝平一平起伏不定的心神，亦迟疑道：“这孩子的母亲是……”
广德神思遥远，似飞旋于九天之外，悠悠道：“二位问得极是。”眸光淡淡瞥过紫凝与陆擎风，垂首哀伤道：“这孩子的母亲名唤静瑜，本是府上的四姨太太，在诞下渺儿当日便悬梁自尽了……”
“这么说来，是身为下人的你与姨太太私通，诞下的这个怪胎……”陆擎风横来一眼，毫不留情，硬声道。
“私通？”广德凉薄一声，唇角含一丝似笑非笑之意，“世人肤浅，满脑子都是那些淫靡的苟且之事，又怎能明了我与静瑜一番真情切意，惺惺相惜。她虽在刘府为妾，好歹有个姨太太的名分，可你们知道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上面三房妻妾嫉妒她年轻貌美，对她吆来喝去，动辄打骂，她备尝屈辱，连个下人都不如，老爷对她也不甚怜惜。她孤苦伶仃，艰难度日，难免动了轻生之念，若不是被我及时撞见……”广德以长袖拭一把脸上不觉滑落的泪水，悲叹道：“可我救得了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生了渺儿之后，她只道是上天在罚她，无脸活于世上，到底还是被那一尺白绫要去了性命……”
一室肃然的沉寂，空气凝滞，惟有广德默默饮泣不止，尔后又开口道：“老爷始终不知我与静瑜之间的事，只以为渺儿是自己的孩子，惊骇之下，对她讳莫如深，连提也不准提，整个刘府上下更视渺儿为鬼魅魔影，除却我，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有那么好几日，老爷夜夜梦见静瑜抱着个怪孩子前来索命，醒来之后，便说什么也不肯在这宅子里住下去了，于是才决定举家迁离。”
福伯轻咳了两声，问道：“如今，刘家已远去他乡，整个翁城是否就只有你一人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并非如此。”广德慢慢摇头，淡淡道：“还有一位文大人也是知情者，自老爷走后，他偶尔上门，嘘寒问暖，送些钱物，是位极亲切和蔼的老人。”
